耿　暉

在河北省國家檔案館的革命歷史檔案中珍藏有一份《一九三二年“保二師慘案”初步材料》，這是由河北省立保定師范學校校長劉超收集多方材料，在慘案發(fā)生19年后匯總出的一份珍貴資料。這份材料比較詳細地介紹了當時慘案發(fā)生時的情況。這一頁頁泛黃的紙張為我們訴說著1932年那段慘痛的歷史。

1931年“九·一八”事變后，保定進步學生在中國共產(chǎn)黨領(lǐng)導下進行了比較長期的抵制日貨與反對蔣介石“不抵抗主義”的愛國運動，引起了保定市學閥和保定市國民政府當局的不滿。當時的河北省立第二師范學校（簡稱保二師即保定師范學校）的愛國學生聯(lián)絡(luò)了一批保定大、中院校,建立了保定學聯(lián),召開了“保定學生抗戰(zhàn)誓師大會”,開始進行各種抗日宣傳。當時保定二師的愛國進步力量是很雄厚的，全校共有學生350人，其中共產(chǎn)黨員、共青團員、左翼作家聯(lián)盟、社會科學家聯(lián)盟、反帝大同盟、革命互濟會等革命同志就有約180人。所以作為北方有名的革命堡壘之一的保定二師，就成為保定國民黨當局的眼中釘、肉中刺。

1932年春，保定二師校內(nèi)少數(shù)的國民黨反動派分子不斷對抗日愛國、要求自由的廣大學生進行挑釁，他們與校外的國民黨反動派結(jié)合起來向愛國進步學生實行進攻，被激怒的愛國學生與他們發(fā)生了沖突，這些國民黨分子在沖突中被打。事后學閥組織的“讀書會”到國民黨政府河北省教育廳請愿，聲稱有共產(chǎn)黨盤踞保定二師。國民黨當局立即派蘆清泉到保二師進行檢查，隨后就命令學校提前放假。六月，國民政府在報紙上公布開除了50名學生，強迫休學36名學生，并要求返校學生要在來學校前準備好本人村、區(qū)、縣三級的連環(huán)保。對此，保二師的黨組織針對國民黨當局的鎮(zhèn)壓措施，開展了護校斗爭，組織起返校學生50多人，成立了護校委員會。護校委員會的主要負責人有：主席賈良圖、副主席曹金月、組織部長楊鶴聲、宣傳部長劉光宗、總務(wù)部長申振林。當護校委員會遷入學校后，國民政府立即派軍警包圍學校，包括了十四旅一個營、一個騎兵連、兩個縣大隊、偵察隊、消防隊等。試圖以這樣的方式使校內(nèi)愛國學生就范，但是這些愛國學生并沒有被嚇倒，反而進行了更加積極的反抗運動。逼迫未果的國民政府當局看到這種情況后就轉(zhuǎn)而采取談判政策，先是讓國民政府保定市教育局局長劉俊士到校內(nèi)與愛國學生談判，要求學生們離開學校，放棄抗日愛國要求，但是得到的是學生們十分堅決的答復：“不撤軍隊，絕不談判?！苯又颖笔裾麄髦魅螐埍x（其弟當時也在保定二師讀書）又以同學兄長的姿態(tài)與同學們談，也未能動搖學生的愛國熱情。兩次談判相繼失敗后，國民政府當局又利用學生家屬來進行破壞，讓校內(nèi)學生的家屬來到校外進行呼喊，妄圖利用親情瓦解學生的愛國意志，許多學生的父母、兄弟姐妹等都來到學校外，隔著圍墻向校內(nèi)學生哭喊，但即使是這樣也沒能起到任何作用。

在國民黨政府軍警的重重包圍下，學校的供給被切斷，校內(nèi)糧食十分緊張，校內(nèi)的愛國學生每天只能吃到半個饅頭，實在不夠就用樹葉等任何在校內(nèi)能找到的食物充饑。學生想盡各種辦法獲取供給，他們曾以手持長槍短棍的校武裝糾察隊作掩護沖破重圍，到店鋪里買了十袋面粉。他們還每天用英語同路西河北大學的愛國學生對話，向他們說明校內(nèi)食物緊缺的情況，河大的進步學生就將烙熟的餅扔向二師校內(nèi)來支援他們的愛國護校行動。由于軍警的包圍，繼續(xù)返校的學生也不能再進入學校，于是這些愛國學生就組織了保二師學潮后援會，會址設(shè)在保師附小。在后援會的支持下二師學生堅持斗爭，國民黨政府當局無計可施，便決定對二師學生的這次愛國運動實行鎮(zhèn)壓。

1932年7月6號清晨，國民黨軍警開始對二師發(fā)起武裝進攻。在材料原文中是這樣描述的：時光逐漸推移著，慘痛的七月六日到來了，是一個大清早晨，殘暴的敵人，由學校的西北院墻突入，同學們在夢中驚醒后，他們便以機關(guān)槍、步槍、盒子槍開始向手無寸鐵的青年學生射擊了，北面的第一、第二道防線被敵人突開了，同學們退到了總務(wù)處，仍在以木棍長槍堅持著，當時英勇負傷的一些同學們，都在忍受著疼痛，怒睜著眼睛，大罵帝國主義的走狗，國民黨反動派，他們更慰勉未負傷的同學們說：“同志們，同學們，我們一定干到底，最后勝利是屬于我們的！”這一慘案計當場壯烈犧牲的同志9名，被捕帶走的同志們共30名。愛國學生們冒著敵人的槍彈，拼死突圍，經(jīng)過兩個小時的激戰(zhàn)，終因寡不敵眾，學校被國民黨占領(lǐng)，保二師的愛國護校運動被國民黨政府血腥鎮(zhèn)壓。

被捕學生被押送到保定第二模范小學看管起來。其中，劉光宗、曹金月、楊鶴聲、劉玉麟四位同學，未經(jīng)審訊就被國民政府以危害民國罪處以槍決。在押赴刑場的路上，四位同學不但毫無懼色和愁容，相反的每個人都義憤填膺的大聲高喊：“打倒帝國主義！”“打倒帝國主義走狗國民黨反動派！”“打倒國民黨漢奸賣國賊！”劉玉麟同學還高唱國際歌并高呼：“我是共產(chǎn)黨員，頭可斷，血可流，帝國主義的走狗們是不能屈服我們的革命意志的！”這種可歌可泣的壯烈事跡深深地感動了保定市的廣大群眾，擴大了黨在群眾中的影響。

其余26名被捕學生在第二模范小學的在押期間遭受了國民黨的嚴刑拷打，逼供未果后他們被押送到了法院。之后國民政府北平綏靖公署、國民政府河北省地方法院、國民政府保定市公安局和國民政府清苑縣縣長等又對學生進行聯(lián)合會審與逼供、誘供，同學們依然意志十分堅定的沒有向他們低頭，沒有招認半點所謂的犯罪事實。而國民政府在看到逼供無果后，也不管口供如何就暗中非法判定10名學生10年徒刑，判定7名學生兩年8個月徒刑。隨后這批無罪的愛國學生就被關(guān)進地窖，終日見不到陽光，不僅如此他們還被迫戴著腳鐐手銬，過著吃不飽飯的艱難生活。然而，即使是這樣艱難的環(huán)境也沒能澆熄學生們的愛國熱情，他們在關(guān)押過程中向其他獄友宣傳共產(chǎn)黨英勇不屈的斗爭精神，并且還進行了三次絕食抗爭，爭取到了飽飯。

保二師的這次愛國運動雖然被鎮(zhèn)壓，但是卻給當時的社會帶來很大的影響。這次愛國護校運動是二師進步學生在中國共產(chǎn)黨領(lǐng)導下對帝國主義、封建主義進行的一次偉大的愛國主義革命運動，是一次具有重大歷史意義的革命斗爭，它在廣大人民群眾中引起了極大的反響，有力地推動了河北群眾反帝反國民黨的斗爭以及北方革命運動的開展。保定二師慘案發(fā)生的第三天，中共河北省委發(fā)表了《為保定慘案告民眾書》，號召河北省民眾反對國民黨軍閥慘無人道的白色恐怖。在保二師慘案發(fā)生后幾十天，在距保定僅80華里的高蠡地區(qū)就爆發(fā)了革命歷史上有名的高蠡暴動，并展開了游擊戰(zhàn)爭，在廣大農(nóng)民群眾心中埋下了革命的種子。在之后的八年抗戰(zhàn)以及四年的解放戰(zhàn)爭中，有許多黨的優(yōu)秀干部都曾是保定二師的學生，他們?yōu)楦锩聵I(yè)作出了很大貢獻。

在這份材料的最后附上了在這次愛國護校運動中犧牲的13名學生的名單和基本情況：

1、一九三二年七月六日保二師慘案中當天與國民黨反動的第二師軍警肉搏英勇犧牲的九位革命先烈：

呂清晰男第十三班學生河北省獲鹿縣人（村名及其他情況待查）

賈良圖男第七班學生共產(chǎn)黨員河北省井陘縣人（村名及其他情況待查）

張樹森男第十一班學生河北省徐水縣人（村名及其他情況待查）

馬善修男第十四班學生河北省唐縣馬莊村人（其他情況待查）

王慕桓男第九班學生河北省衡水縣人（村名及其他情況待查）

邊隆基男第十一班學生河北省任邱縣閣辛莊村人（其他情況待查）

張魯泉男第十四班學生河北省河間縣康寨店村人（原是河間縣蔡家樓村人，現(xiàn)在行政村是康寨店村）犧牲時年十九歲，家中現(xiàn)有父母、弟及弟媳各一、侄二，共六人（他死時尚未結(jié)婚），成分中農(nóng)，過去有地二十四畝，因無勞動力，在平分當中拿出土地十一畝半給村中，家中主要勞動力為弟弟張春泉（一九五零年二月河間縣師畢業(yè)學生，年二十二歲）今年可能到鄉(xiāng)村任小學教員，目前家中生活情形，因勞動力缺乏，生產(chǎn)收入不夠吃，縣、區(qū)、村尚未將該戶作為烈屬待遇。

趙克永男河北省徐水縣何家莊人，犧牲時年十九歲，父名趙中林，年六十歲，家中有人十口，地十八畝。下中農(nóng)成分，解放后該村未按烈屬待遇，家中生活平常、勞動力缺乏、只有父親一人參加田間生產(chǎn)。

邰春江男第十一班學生河北省滿城縣東堤北村人，中農(nóng)成分、有地十畝，父邰通經(jīng)，邰同志是其長子，次子八歲即死，女兒已出嫁。生產(chǎn)收入僅僅夠吃，其他費用很感困難，村中未按烈屬待遇。

2、在被捕同學中，被國民黨反動派誣以危害民國判處死刑，執(zhí)行槍決的四位先烈：

劉光宗男第七班學生河北省蠡縣城內(nèi)人（其他情況待查）共產(chǎn)黨員

劉玉麟男第九班學生河北省昌平縣人（其他情況待查）共產(chǎn)黨員

曹金月男第七班學生河北省滿城縣北莊村人，犧牲時家庭是富農(nóng)成分，現(xiàn)在有地六、七畝，家中八十多歲的祖母、六十多歲的父親和妻，無子女，因無勞動力生活困難，村中未按烈屬待遇（曹同志是共產(chǎn)黨員）

楊鶴聲男第八班學生共產(chǎn)黨員河北省徐水縣米家營村人，父名楊老鳳，兄名楊子久，過去家中有地約一頃，父參加主要勞動，成分富農(nóng)，子楊秉衡現(xiàn)任徐水縣馬官營村初級小學教員，村中未按烈屬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