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　博

摘要：在現(xiàn)代漢語中，有一部分形容詞不能受程度副詞修飾。本文討論的是那些不能受強勢程度副詞修飾的形容詞，將從兩個方面進行計論：一方面，這類形容詞的類型及其特點；一方面，為什么這類形容詞不能受強勢副詞的修飾。

關(guān)鍵詞：強勢程度副詞詞類界定類別特點原因

一、詞類的界定

筆者所討論的程度副詞為強勢程度副詞。副詞常限制、修飾謂詞，表示程度、范圍、時間等意義，其中表示程度的有“最、很、極、頂、非常、十分、格外、挺、分外、更、更加、有點兒、稍、稍微、略微、幾乎”等。這些程度副詞按照其修飾程度的深淺可以分為強勢、次強勢、中勢、次弱勢、弱勢幾種不同類型，其中強勢副詞就是指“最、很、極、頂、十分、非?！钡冗@樣修飾程度最甚的副詞，下面將以“很”為其代表。

下面所涉及的形容詞，采用鄭懷德、孟慶海編寫的《漢語形容詞用法詞典》中所收錄的1067個形容詞，摒棄其中的區(qū)別詞。

二、此類形容詞的類別及特點

我們用強勢程度副詞“很”分別對《漢語形容詞用法詞典》中所收錄的形容詞進行修飾，發(fā)現(xiàn)了有79個形容詞在構(gòu)成的“很+形容詞”結(jié)構(gòu)中是不能成立的，將其進行分析大致可以分為以下5類：

(一)重疊類

如：皚皚、白茫茫、斑斑、勃勃、沉甸甸、赤裸裸、忡忡、喘吁吁、匆匆、滴溜溜、紛紛、干巴巴、光禿禿、黑沉沉、黑洞洞、黑糊糊、黑壓壓、灰溜溜、灰蒙蒙、緊巴巴、空蕩蕩、冷冰冰、冷颼颼、綠油油、亂哄哄、慢騰騰、蒙蒙、鬧哄哄、裊裊、胖乎乎、氣呼呼、熱乎乎、濕漉漉、水汪汪、死氣沉沉、滔滔香噴噴、笑瞇瞇、血淋淋、形形色色、興沖沖、羞羞答答。

這類都是狀態(tài)形容詞，在形式上看都是由至少一個語素重疊構(gòu)成的形容詞，其構(gòu)造主要有AA、ABB、AABB、ABCC這樣四種形式。其中AA式中，單獨的一個A不能構(gòu)成詞，只有語素重疊后方可表示一定的意義。ABB式有兩種情況：一是“白茫?！边@樣的AB不能單獨成詞，只有B語素重疊后放才可成詞；一是“赤裸裸”這樣的AB可以單獨成詞，將B重疊后便構(gòu)成一個新詞。ABAB式是A、B兩個語素分別重疊后方可成詞。而ABCC只有一個詞“死氣沉沉”，這個詞A、B、CC都是單獨成詞，但是它們組合后并不是三個詞意義的相加，而是產(chǎn)生了不同意義。

(二)偏正類

如：筆直、碧綠、鮮紅、草綠、蔥綠、翠綠、滾圓、飛快、粉紅、灰白、火紅、潔白、枯黃、嫩綠、煞白、通紅、鮮紅、雪白、銀白、黝黑、湛藍、好多、良好、巨大。

這類詞在構(gòu)詞法上看都是偏正結(jié)構(gòu)，但是其中也有細節(jié)上的不同：1表示顏色的詞語，例如“碧綠”、“鮮紅”。占很大比例；2前邊語素對后邊語素有修飾意義的偏正詞語，一共有五個：“筆直”、“滾圓”、“飛快”、“良好”、“巨大”；3表示不定數(shù)量的形容詞“好多”。

(三)單音節(jié)

如：殘、反、紫。

在本詞典中的單音節(jié)形容詞中，只有上述三個不能夠被強勢副詞修飾，這是值得單獨提出的。

(四)兼類詞

如：殘余、名譽。

這兩個詞并不是單純的形容詞，而屬于形容詞和名詞的兼類，它們也不能被強勢程度副詞修飾，但是我們應(yīng)該注意到有些兼類是可以被“很”修飾的，比如：“很科學(xué)”、“很民主”等。其中的原因我們將在下文中進行論述。

(五)其它

如：昂揚、垂危、光輝、親愛、日常、通常。

關(guān)于這類很難對其特點做一個總體的描寫，所以將其列為其它類。

三、不能被強勢程度副詞修飾的原因

上述五種類型都不能被強勢程度副詞修飾有著一定的原因，石毓智《肯定和否定的對稱與不對稱》一書中認為定量的形容詞都不能被程度詞修飾，下邊筆者將分別闡述。

第一類重疊式不能被強勢程度副詞修飾主要就在于其重疊上，朱德熙在《語法講義》中曾經(jīng)講到：“重疊式狀態(tài)形容詞的語法意義里都包含著一種量的觀念在內(nèi)”．都表示了一定程度的深淺。正因為重疊詞本身已經(jīng)有了程度上的意義，使其具有了“定量”的性質(zhì)，所以不能被程度副詞修飾。

第二類偏正結(jié)構(gòu)的詞，都可以理解為前邊的語素已經(jīng)表示了后邊語素的狀態(tài)或者程度，比如說“筆直”中的“直”已經(jīng)有“筆”來修飾了，也就是說真正的表示形容詞的那部分語素“直”已經(jīng)由表示狀態(tài)的語素“筆”修飾。如果再用表示的程度副詞去修飾不但不能進一步說明狀態(tài)，反而造成一種矛盾，所以不能用程度副詞修飾．就更不用說用強勢程度副詞修飾了。但是這里有一個問題就是類似于“翠綠”、“鮮紅”這樣的表示顏色的詞，例如“蒼白”、“蒼翠”就可以用強勢程度副詞修飾構(gòu)成“很蒼白”“(一座山很高峻)很蒼翠”。這又是為什么呢?根據(jù)李紅印對色彩詞的研究發(fā)現(xiàn)，色彩詞分為辨色詞、指色詞和描色詞，前邊所說的“碧綠”、“鮮紅”、“草綠”、“蔥綠”、“翠綠”等詞就是其中的指色詞和描色詞的范疇。而“蒼白”、“蒼翠”雖然也是描寫色彩的詞，但是它們并不屬于辨色詞、指色詞和描色詞中的任何一類，它們應(yīng)該是在這三類上繼續(xù)引申形成的詞，所以不能和碧綠等詞做同一理解。

第三類單音節(jié)詞“殘、反、紫”不能被強勢程度副詞修飾，主要是因為作為它們反義詞的或者有相同語義的“全、正、紅”就可以用強勢程度副詞修飾．這是一個值得考慮的問題。首先來看“殘、反”這兩個詞。從人們認知的角度來看，它們屬于在人們意愿上不希望達到的狀態(tài)，所以很少使用，即使使用也只是需說出其意思，不必要用強勢程度副詞去強調(diào)。如果非要用副詞修飾說明其程度也是在一定語境中用比較弱的程度副詞修飾。例如：

(這張郵票)有點殘了。

(你這話的意思)稍微反了點。

關(guān)于“紫”這個顏色詞，與其相同的還有“粉”、“褐”、“黃”等詞，它們都屬于前邊我們所說的辨色詞范疇．同屬辨色詞的還有"gI、藍、白、黑、綠”這五個詞。但是前邊幾個詞就不能被強勢程度副詞修飾，而后邊的五個詞就可以被強勢程度副詞修飾形成“很gI"、“很藍”、“很白”、“很黑”、“很綠”，這又是為什么呢?我們知道現(xiàn)實生活中的顏色都可以由紅、藍、白、黑、綠構(gòu)成，也就是說這五種顏色是生活中的基礎(chǔ)色，它們都是單一的顏色，也就是說它們都處于一種極限位置上，而其余的顏色都是由這些構(gòu)成的。

“粉”是處于“紅”“白”兩種顏色之間的中間地帶。也就是說除了兩點上的顏色分別為紅、白以外，其他位置上都可以說是粉色，只是粉的程度深淺而已。既然它不具備一個極點的位置，那么它也就不能被極度的詞語修飾，所以也就不能被強勢程度副詞修飾了。其余的詞如“褐”“粉”“黃”“紫”也都是由于這樣的原因，不能被強勢程度副詞修飾。這點同樣可適合于對上述顏色詞的解釋。

第四類，“殘余”、“名譽”二詞是名詞和形容詞的兼類，那么是不是所有的形容詞的兼類都不能被強勢程度副詞修飾呢?其實動詞和形容詞兼類的詞完全可以進入“很+形容詞”的格式中，比如“很端正”，這是因為副詞是可以修飾謂詞的，動詞和形容詞的兼類就很難擺脫被程度副詞修飾的束縛。而名詞和形容詞的兼類就不是這樣了，它有可能擺脫程度副詞的束縛，上邊我們是說的“殘余”、“名譽”就是這樣。但是也不是說所有的名詞和形容詞的兼類都不能受強勢程度副詞的修飾，比如說“科學(xué)”、“民主”都是這樣的詞，但是它們都可以受“很”的修飾。這可能與詞本身在人腦中產(chǎn)生的認識有關(guān)系，“科學(xué)”、“民主”在所有人的認知中都有著相同的意義，也就是說每個人認為的“科學(xué)”、“民主”在意義上相差不大，而“殘余”、“名譽”并不是所有人都認同的意義。現(xiàn)在現(xiàn)代漢語中大量出現(xiàn)了這樣的說法：“很中國”、“很女人”，這也都是在人們普遍認為“中國”、“女人”特色的基礎(chǔ)上產(chǎn)生的。同樣那些在人們認識中未能產(chǎn)生相同意義的名詞也不能被“很”修飾，例如“很桌子”，人們心目中的桌子并不完全一致。所以這種在認知角度上沒有普遍意義的名詞和形容詞的兼類“殘余”、“名譽”也就不能被強勢程度副詞修飾了。

最后看一下其他類別中的六個詞：“昂揚”、“垂危”、“光輝”、“親愛”、“日?！焙汀巴ǔ！?。細心觀察它們可以發(fā)現(xiàn)這些不能被強勢程度副詞修飾的形容詞在我們的認知中都形成了一種可以接受的概念，這個概念是我們對這個形容詞表達的意義的一個度的把握。而加上強勢程度副詞后，強勢程度副詞的轄域超越這個詞本身的認知度．所以這些詞才不能被強勢程度副詞修飾。

四、結(jié)論

所有的不能被強勢程度副詞修飾的形容詞也并不都處于相同的地位，它們其中有的可以受別的程度副詞的修飾，第一類、第三類、第四類似乎都不可以受任何程度副詞的修飾，而第二類就可以受某些程度副詞的修飾．在某些方言中就可以說：“他買的廩條兒可筆直哩。”最后一類在現(xiàn)行的網(wǎng)絡(luò)小說中就有大量的被各種程度副詞修飾的例子，當然也包括一些比較強勢的程度副詞。這種現(xiàn)象的產(chǎn)生不會沒有任何理由，關(guān)于這點希望有關(guān)學(xué)者能夠指點迷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