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失
明天,我一定能買一張機票飛向天涯海角。但是明天,我不一定能抵達對門客廳的沙發(fā)。永遠有多遠?就有我到對門的客廳那么遠。
在這幢樓住了近兩年,但是,即使我的對門,也令我感到陌生。對此我感到抱歉,他們似乎沒有任何興趣認識我,而像我這樣的人,似乎也不指望認識任何人。
那對小夫妻早就搬走了,招呼也沒有一個,接著來了個小伙子,三個月后不知所蹤。如今對門的中年夫婦是半年前進駐的,至今沒見過他們的全貌。大家都很忙,對門的存在就像一種點綴,供休閑時隨便瞟一眼。對門的價值,有時甚至比不上辦公室里的那只鞋柜。
有一天,太太來探望我,問起對門是干什么的,我說是開門并關門的。太太問,然后呢?我說,然后他們再開門再關門。對于對門,我的了解大抵如此,因為常常在深夜聽見“轟”的一聲。這幢樓安的好像全部是防盜門,因此,無論開門、關門,聲音都很憤怒,充滿了警告。
又一天傍晚,我站在陽臺,看見了對門的陽臺。我一邊抽煙,一邊幻想:也許對門的人會上陽臺來與我對視一次。果然,他出現(xiàn)了。他舉著曬衣竿將褲衩挑上鐵絲,然后轉身回屋,再也沒動靜。這是個夏天的傍晚,空氣中滿是灰塵和燥熱??粗鴮γ骊柵_安裝的鐵欄桿,以及我自己陽臺上的鐵欄桿,我忽然意識到:兩個囚犯是不需要對視的,除非他們想合謀逃出牢籠。
事情基本上就是這樣了。我可以產生很多幻想,但不可以產生很多希望?;蛟S,對門對我的感覺也一樣?而且,大家基本上也都習慣了。
阿姆斯特朗已經從月球回來好多年了,他說他代表人類邁出了一大步;而我、我們,甚至還沒有抵達對門,其實這只需要一小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