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 靜
一
2008年11月4號,黃菲兒就要回國了,又回到邵一寒所在的公司。
蕓姐打電話告訴我這個消息時,我正在燙邵一寒的襯衣,等接完電話,襯衣己經(jīng)被燒了個大洞,這是我這個賢妻第一回犯這么大的錯誤,我坐在沙發(fā)上,半天緩不過勁來,預感大戰(zhàn)又要來臨。
四年前,因為黃菲兒,我和邵一寒鬧過一次前所未有的大戰(zhàn),因為時年不過二十二歲的黃菲兒和邵一寒糾纏上了,為了懲治這場婚姻危機,我動用了所有的力量和智慧,半年時間,幾乎老了十歲。
最后,我成功了,我留住了邵一寒,黃菲兒出了國,我以為從此太平無事,沒想到,這個妖精又回來了。
危機、惶恐、疑慮又開始摧殘我的神經(jīng),鏡子里的我,早有了皺紋,四年前,我青春貌美的時候,都留不住邵一寒的心,何況現(xiàn)在?
身為家庭主婦的我,丈夫就是我的全部,我不能失去他。
我依舊整天除了給邵一寒做飯、洗衣、當望夫石之外,就是泡在網(wǎng)上,現(xiàn)在又多了層心病:如何再次打退情敵、保護婚姻。
二
四年后第一次見到黃菲兒,是在邵一寒那高聳的辦公樓,這家公司是本城最大的外貿(mào)公司,邵一寒已是部門主管,月薪上萬元,小車公司配,我是他養(yǎng)在家里的金絲鳥。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我還是被黃菲兒驚艷住了,四年后的黃菲兒被歲月沉淀的成熟風韻讓我為之一振,她成熟中醞釀著一種優(yōu)雅,嫻靜中滲透出一份深遂,假如四年前的她是一朵小百合的話,現(xiàn)在她就是盛開的牡丹。
相比黃菲兒,我雖然精心打扮過,也只似殘花敗柳,我掩飾著心虛,故意虎著臉、挺著胸和她擦身而過,我裝做不屑、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余光中黃菲兒在冷笑,那種挑釁式的冷笑。
我已是驚弓之鳥,那冷笑就足以叫我從空中跌落,我像個跳蚤似地跑到邵一寒辦公室去騷擾他,故意放大撒嬌的聲音,我想讓人們和黃菲兒明白:我們很恩愛。
邵一寒正忙,被我攪得頭暈腦漲:“你到這來干什么?回家去,別打扮得像個騷雞,領口開這么大?!?/p>
邵一寒向來不喜歡我去辦公室找他,要不是黃菲兒,我也沒這個雅興,去看那一個個打扮得跟雕塑似的人,被一臺臺顯示著天文數(shù)字的電腦包圍,原來他這里沒有什么像樣的美女貨色,這是我放心的最大原因,可現(xiàn)在不同了,來了黃菲兒。
三
我賄賂了蕓姐,這個眼睛細小,腰肢如桶的女人愛財如命,但凡錢能收服的人,就好收拾,我和她一直是好朋友,我一直賄賂她的目的就是讓她監(jiān)視著邵一寒,現(xiàn)在黃菲兒來了,我要充分發(fā)揮她的作用。
我知道,看在錢的面子上,蕓姐會很盡職。
邵一寒和往常一樣早出晚歸,有時還會徹夜不歸,他說他加班,我們都避免提及黃菲兒,自從黃菲兒到來之后,他更加心事重重。
很快,蕓姐告訴我,邵一寒和黃菲兒打得很熱,他們單獨出去吃飯了。
我快瘋了,我的天堂在搖搖欲墜,為了保護我的婚姻我能豁得出去,我必須再次打起精神,就像四年前一樣。
本來我想像上一回一樣大鬧一場,可是現(xiàn)在沒有切實證據(jù),我不能隨便發(fā)作,這幾年我一直在看關于婚姻保衛(wèi)戰(zhàn)的各種電影和書籍,我知道,不到萬不得己不能撕破臉。
我精心于打扮,在房間當家庭主婦也穿著套裙晚禮服,邵一寒很驚訝:“你要出去嗎?”
我著力于房事,在臥室里極盡風情地挑逗邵一寒,搞得他疲憊不堪:“我真的很累。”
我收集報紙上關于婚外情引發(fā)的血案新聞故意攤放在桌子上,然后裝著若無其事念給邵一寒聽,邵一寒不以為意:“都什么時代了,婚外戀、離婚算什么?”
對于邵一寒無所謂,但對于我就是天大的事,因為邵一寒是我的長期飯票,是我的全部,無論是物質上還是感情上。
終于有一天,邵一寒對我說:“你不要把心思全放在這些無聊的事上了,你應該做些有意義的事,比如學時裝裁剪?!?/p>
時裝裁剪是我少女時代的愛好,也是黃菲兒的所長,難道邵一寒已在嫌棄我?還是說我應該學習黃菲兒?我苦惱,早己養(yǎng)成惰性、又沒有文化背景的我,在競爭激烈的大都市根本吃不了苦、混不出天地,我只有繼續(xù)天天泡在網(wǎng)上,天南海北地和一些同樣命運的家庭主婦發(fā)泄怨氣。
四
邵一寒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他每天迷迷糊糊,精神萎靡,工作出了好幾次差錯,被上司罵得狗血噴頭.他的脾氣愈發(fā)煩燥,從不挑食的他開始嫌咸嫌淡,對我吹毛求疵,我能忍,甚至忍得得意,因為我知道:我已經(jīng)能完全掌握他了。
蕓姐還在繼續(xù)當間諜,她告訴我:邵一寒因為工作失誤,被降了職,代替他的將是黃菲兒。
什么人都可以代替邵一寒,為什么偏偏是黃菲兒?真是背氣。
在我自以為能完全掌握邵一寒的時候,邵一寒的手機上開始頻頻出現(xiàn)黃菲兒的手機號,有時甚至通話時間長達一個小時.自從結婚后,我?guī)缀跻粋€星期就會在網(wǎng)上查詢他的話單,甚至他辦公室的話單,我都可以通過蕓姐查出,雖然我不在公司,但對他的動向一清二楚。
邵一寒對我已經(jīng)再懶得說一句話,事實上,他早已失去了意氣風發(fā),整天病怏怏。
我想:應該和黃菲兒正面交鋒了,不能像上回一樣等到事情難以收拾。
我在邵一寒辦公樓前“無意”遇到了黃菲兒,她一身職業(yè)的套裝,精明能干中風韻十足,我們的眼神依舊充滿了敵意和不屑,但黃菲兒還是答應了我的邀請,我們坐在了路邊的長椅上。
我說:“黃菲兒,為什么邵一寒的手機上頻頻出現(xiàn)你的機號?至于為什么我不想問,但我告訴你,邵一寒身體有病,你很年輕,不應該把精力放在他身上?!?/p>
黃菲兒平靜地看著我,毫無退縮:“我和邵一寒現(xiàn)在是同事,我為什么不能和他交流?他最近的確不太健康,但這和我有關嗎?你太高估你丈夫了吧?!?/p>
看著黃菲兒盛氣凜人的樣子,我恨,但我也寬慰,在她的背后,我陰陰地笑:邵一寒這段時間的萎靡不振全是我搞的鬼,因為我下了藥,這種藥會讓男人在服藥期間對任何性生活不感興趣,那么他當然也不會對妖艷的黃菲兒感興趣。
為了保護我的婚姻,我用了極端手段,一如四年前。
五
蕓姐告訴我一個好消息:黃菲兒又要調走了,她高升了。
真是喜從天降,我感覺整個世界都亮堂了,為了慶祝我的“幸運”,我做了一桌豐盛的晚餐,等待我賴以生存的丈夫邵一寒歸來。
然而,我等來的是邵一寒的離婚協(xié)議書。
當邵一寒把己經(jīng)寫好的協(xié)議書,慎重地放到我面前時,我震驚了:為什么?黃菲兒己經(jīng)走了啊。
邵一寒面無表情地走到床頭柜跟前,拿出那瓶我經(jīng)常下給他,讓他精神萎靡不振的藥,冷冷地說:“你太陰殘了,為了保住婚姻甚至不惜我的健康,其實我早知道了,這段時間我的無精打采都是裝的,其實也不是裝的,因為我早對你無精打采。”
我的“陰謀”破產(chǎn)了,可我這全是為了這個家啊。
反正黃菲兒要走了,邵一寒和她沒希望,我無所顧忌,我歇斯底里地撲向邵一寒懷里,被他一把推開,他的表情告訴我,我們的感情己到盡頭。
我說:“難道因為黃菲兒?可是她己經(jīng)走了啊。”
邵一寒說:“是的,正因為她走了,我才會向你提出離婚,因為,這次的離婚與她無關,只是我對你太失望?!?/p>
“那你一定是有了其他女人?”
邵一寒眼睛都不想看我:“不是,未必外遇才會叫男人想離婚?!?/p>
六
我想對邵一寒說:這一切,都是因為太愛你,或者是因為,失去你我該怎么活?我沒有錢,沒有工作,沒有能力,我只有丈夫。
邵一寒答應給我一大筆錢,足以讓我開個小店面,但必須得離婚,我沒有想到走了情敵一樣可以讓我的婚姻崩潰。
四年前,我婚姻最大的敵人是黃菲兒,而今天,又是因為什么?
四年前,當我發(fā)現(xiàn)邵一寒和黃菲兒曖昧不清后,為了挽留我的婚姻,我在網(wǎng)上散布攻擊她的謠言,說她當過坐臺小姐,與公司領導有染,還剪輯了他們的頭像發(fā)布在公司網(wǎng)站,我還用匿名信誣告她鯨吞公司財產(chǎn),使她被調查了好幾個月,至于在她和邵一寒單獨約會時去鬧場大罵,這都是小KS,黃菲兒本來前途一片光明,被我逼得出了國。
邵一寒當初就向我提出離婚,我以自殺為要挾,才勉強挽住了婚姻,可是,我只挽住了婚姻的軀殼,邵一寒的靈魂早己不屬于我。
現(xiàn)在,軀殼也不能存在了。
我和邵一寒簽了字,事實上,我死活不離,是他去了法院,要強制離婚,他早厭倦了我,已經(jīng)爛掉心的西瓜就算外表再光鮮,也成不了夏季的風景。
走出法院,我己有些精神恍惚,我怪笑著對邵一寒說:“姓邵的,現(xiàn)在你可以和那個小妖精正大光明地鬼混了?!?/p>
邵一寒依舊面無表情:“其實,我和黃菲兒從頭到尾都是清白的,包括四年前,我沒有任何外遇?!?/p>
這是真的嗎?黃菲兒不是我的情敵?沒有情敵,那又是什么出賣了我的婚姻?■(責編蘭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