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　欣

童年

童年冬天的夜晚多么寂寞

父母親照例在遙遠(yuǎn)的單位開會

等待中他開始想象他們的歸程

那恐怕是他最早的文學(xué)經(jīng)歷

從小他就不是個樂觀的人

在白天他的擔(dān)心何其荒謬

石子鋪就的馬路平坦寬闊

誰的自行車也不會偏離路線

但夜晚他還是忍不住要想 下雪了

路肯定很滑 會不會 萬一萬一

他們就從河堤掉進(jìn)冰冷的河中

他頓時陷入無邊的絕望和恐懼

奇怪的是他居然還能迷糊過去

終于朦朧中他感到父母親回來了

輕輕地并不知道他們這是凱旋

他假裝睡熟默默咽下眼里的淚水

睡覺的少年

假如他還是一個少年 叼著香煙

假如他還在操場躺著 星光燦爛

而他卻睡著了 夢到了藍(lán)色的冰川

那朵走得快的云上是孫悟空

那朵走得慢的云上是豬八戒

有陣子他迷戀天氣預(yù)報

腦袋上扣著一頂草帽

他喜歡的是畫報里眉毛上面

有著三根皺紋的動腦筋爺爺

一手是青龍偃月刀

一手是丈八蛇矛 你就吹吧

最害怕的是猜謎語游戲

他的答案總是相差十萬八千里

俯視著別人家的房頂

想象著乘軍用直升機降落

他開火車最遠(yuǎn)抵達(dá)的車站是

阿根廷的布宜諾斯艾利斯

晚上捉迷藏的時候

他找到了一處好地方

誰也沒有發(fā)現(xiàn) 最后

伙伴們都走光了

他也快睡著了 爬出來

一個人怏怏地回家去

幻象和幽靈

黃昏時分出現(xiàn)了日全食

他借一個小孩 熏黑的玻璃片

目睹了暗紅色的月牙形殘陽

過了一會兒 月亮升起了

他自己也投下了陰影

證實他還并非一個幽靈

看來但丁游歷的地獄并非真的

地獄 真正的地獄不像是出差

進(jìn)去了就別想回來

淵博的僧肇和尚論證說 世界

是個幻象不假 但作為幻象

畢竟 它還是存在的

像貓的女友有通靈術(shù) 她悄聲提醒

后面有人他打個寒戰(zhàn) 一回頭

圍墻外一個熟悉的人影正奪路而逃

另一次是在蘇杭運河的船上

她又指點他看頭頂?shù)奶齑?/p>

剛一湊近 另一個腦袋也過來了

噢 他差點魂飛魄散 隔著玻璃

月光下 偷窺者的胡子

幾乎都?xì)v歷可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