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 婷
摘 要: 民族音樂學研究的對象的特點決定了田野工作對民族音樂的重要性,而且田野工作對作曲家同樣重要,本文通過對多部作品的分析,指出了音樂田野工作的重要意義。
關鍵詞: 田野工作 民族音樂學 作曲家
直接深入民間采訪考察以獲取第一手資料的工作,被稱為田野工作。目前,越來越多的學科研究者與教師運用田野工作來進行學習和研究。民族音樂學是一門新興的學科,被越來越多的音樂學院所重視,她的發(fā)展和研究離不開田野工作,因為民族音樂學研究的對象大多數(shù)是沒有受過教育的,很多人是通過口傳心授的方式進行學習。對他們的音樂進行研究總結(jié),可以說田野工作是研究基礎。例如,世界著名的民族音樂學家安東尼·西格爾教授,為了研究巴西蘇雅人的民族音樂學理論,和當?shù)赝林嗽谝黄鹜酝?,共同生活了很多年,以進行研究。田野工作不僅對民族音樂學這門學科很重要,而且對作曲家們也是很重要的。
現(xiàn)在很多作曲家都喜歡拿一些中國的民間音樂元素來創(chuàng)作,而要想得到味正的民間音樂元素就必須依靠采風。因此很多作曲家為了寫出自己心儀且純正的音樂,都進行了大量的田野工作。2008年首都師范大學音樂學院完成的舞劇音樂《白鹿原》,是根據(jù)我國著名作家陳忠實同名小說所改編。這個故事發(fā)生在陜西白鹿原。我院楊青教授、張大龍教授為了創(chuàng)作該舞劇,曾多次到陜西進行采風,進行實地考察。楊青教授曾說:“在舞劇音樂中采用了陜西秦腔最具悲涼特色的下行音階,進行發(fā)展創(chuàng)作。用藝術的手法表現(xiàn)那個地方的風土人情?!蔽沂巧轿魅耍瑥男【蛺勐犐轿髅窀韬蜕轿靼鹱?,由于山西和陜西相連,對陜西的地方音樂也有所接觸。山陜兩地的音樂和戲曲有很大的相似性,尤其是戲曲。當我聽到該劇的音樂時,就感覺似曾相識,很是親切,腦海里立刻展現(xiàn)出陜西黃土高原悲壯凄涼但又高亢的風情。《白鹿原》舞劇音樂無論從旋律的取材還是每幕的音樂連接,整體的音樂效果和《白鹿原》小說的結(jié)合都是很完美的。尤其在引子和尾聲中,秦腔下行音階的運用,更是貼切地展示了音樂主題。舞劇《白鹿原》獲得了巨大的成功,而她的成功是離不開田野工作的。
世界著名的華人女作曲家陳怡,1980年在讀大學時就和全班同學分兩組赴廣西進行田野采風。第一次深入少數(shù)民族生活給陳怡留下了深刻印象,回蕩在山谷間的民歌和圍火即興的舞蹈給了陳怡無窮的創(chuàng)作動力,她的鋼琴獨奏曲《多耶》就是對這一路風情的全部體現(xiàn)?!暗綇V西采風,去的侗寨不通車,人跡罕見。侗寨人用‘多耶這一特有的載歌載舞的形式歡迎遠方到來的客人。火塘邊的組舞,月光下的頌歌,‘多耶的旋律從此植入我的心中”。作曲家運用“多耶”這種特別的音樂元素進行創(chuàng)作,使得這首作品成為她早期最優(yōu)秀的一部鋼琴獨奏曲。幾年后,《多耶》獲得全國第四屆音樂作品評獎一等獎,深受聽眾喜愛。
我們熟知的作曲家譚盾先生歷經(jīng)3年完成的巨著《地圖——尋回消失的根籟》,是譚盾先生于1999年和2001年兩次深入到湖南西部土家族、苗族、侗族居住地進行田野工作,得到了當?shù)卮罅康囊魳吩?,同時又結(jié)合各種作曲技術及多媒體手段而完成了全曲。此曲在中國、美國等地上演后好評如潮?!都~約時報》曾給予高度評價,認為:“譚盾為《地圖》實地采風而作的錄像達到了音樂人類學的高度,影片剪接凸顯藝術感,卻完全保存了音樂本身的純粹,沒有任何人為的加工。音樂仿佛是一首色彩斑斕、音質(zhì)精美的幻想曲,卻又不過分煽情?!笨梢哉f這部作品的成功是絕對離不開田野工作的。同時,通過田野工作完成的此曲又給聽眾帶來了超強沖擊的視聽效果,震撼著聽眾的心靈,更震撼著東西方的音樂家們。
由此可見,作曲家們是非常重視田野工作的。但是民族音樂學家的田野工作的要求與切入點和其他類型的作曲家們的田野工作是不同的。民族音樂學家采風不僅要拍攝記錄當?shù)氐囊魳?,還要在當?shù)氐奈幕瘋鞒酗L俗生活等方面進行深入挖掘和研究。民族音樂學中的研究分三個階段:(1)在田野中收集材料;(2)記譜和分析;(3)把已獲得的結(jié)果運用到相關問題中去。民族音樂學研究是“文化中的音樂研究”,因此第三階段就是把已經(jīng)得到的結(jié)果運用到文化研究中去,也就是指描述、分析、創(chuàng)建理論三步曲。我覺得民族音樂學家研究的是當?shù)厝藶槭裁磿@么唱,為什么會唱這種形式的音樂,這種深入文化的研究通常需要很長的時間。而作曲家的田野工作時間相對少,通常幾天就完成田野工作。其目的不是再現(xiàn)得到的第一手原始音樂,也不是拓展民族音樂學這門學科,而是通過較短時間的田野工作,利用那些獨特的音樂元素進行創(chuàng)作,或是把已經(jīng)傳唱的民族音樂經(jīng)過改編創(chuàng)新,展現(xiàn)到世人面前。
比如《白鹿原》的田野工作和民族音樂學課堂上見到的資料就很不同的。課堂上教師播放的資料是各地婚喪嫁娶祭祀等由當?shù)厝搜莩龅?,而且不加任何修飾的音樂戲曲等各種音樂形式,都是大家沒有見過或很少知道的音樂。民族音樂工作者通過田野工作把這些音樂形式的原始風貌展現(xiàn)在大眾面前,然后把這些資料進行文化等方面的總結(jié)研究。我國少數(shù)民族的傳統(tǒng)音樂,歷史悠久,豐富多彩,魅力無限,但是歷史資料非常匱乏,因此田野工作也就顯得更加重要?!段鞑毓诺涓栉琛椰敗肥敲^增先生對藏族民間藝人和藏民進行長期的采錄、訪問并進行大量的田野工作及案頭工作后所完成的學術上最滿意的一部書稿。此書不僅僅是一部單純的音樂書稿,更是對其文化的深入研究成果。而作曲家則是通過研究這些原始音樂,發(fā)現(xiàn)其特色音樂元素,比如核心音程、核心節(jié)奏、核心旋律等,作曲家對這些音樂元素進行藝術處理,并將各種作曲手法融入到現(xiàn)代音樂之中,從而讓聽眾能更好地接受。例如,給大家放一段原始秦腔,大部分人會不愿聽或聽不懂,但作曲家經(jīng)過改編,把秦腔音樂的元素運用一些作曲手法融入到整個舞劇,在音樂中若隱若現(xiàn),感覺上就會似曾相識但又捉摸不透,讓很多聽眾在思索中慢慢接受這段音樂,并有初步的了解。
《桃花紅杏花白》是一首傳唱很久的山西民歌,山西民歌王石占明在山西民歌大賽中演唱了此曲,他的演唱與現(xiàn)在大家聽到的不一樣,聲音的位置、韻味、語言甚至演唱形式和歌詞等方面都有差異,只有旋律線條基本一致。石占明演唱沒有伴奏,用方言演唱,也就是原生態(tài)演唱。可以說這就是原始的“一手材料”。而現(xiàn)在我們通常聽到的是男女對唱,MIDI伴奏,歌詞改編加長。在2008年青年歌手大獎賽合唱比賽中,《桃花紅杏花白》的合唱版就運用了和聲、復調(diào)、配器等更多創(chuàng)作手法加以修飾這首歌曲。山西文工團還為此曲編了舞蹈,把山西的鄉(xiāng)俗也融進了音樂中,非常形象地表現(xiàn)了山西人的生活,豐富了這首民歌的內(nèi)涵。民族音樂學家之所以能創(chuàng)作出此曲,我想是因為他們會考慮如下問題:此歌的旋律為什么會這么流動?這是否與這里的生活地理氣候有關系?它是怎么流傳下來的?歌詞又代表什么?和南方的民歌又不同在哪里?怎么樣進行保護?等等。而作曲家等則運用不同的寫作手法改編成大家更容易接受的音樂表演形式來進行推廣。這樣的例子有很多。如,根據(jù)陜西民歌《東方紅》所改編的一系列音樂作品,有合唱、音樂舞蹈史詩、鋼琴作品等,包括在《黃河》鋼琴協(xié)奏曲中也引用了《東方紅》。又如世界著名的俄羅斯作曲家柴可夫斯基的作品《如歌的行板》來源于俄羅斯民歌。2007年11月瑞士新音樂團來首都師范大學演出,帶來了幾首新技法作品,這些新音樂作品都有瑞士民間音樂的許多元素。2008年4月,首都師范大學舉辦的中韓作曲家作品交流音樂會中,韓國作曲家李東禹的作品《鳥打鈴》也是來源于韓國民歌的。中央音樂學院作曲系姚恒璐教授的鋼琴套曲《琴韻拾遺》的五部分《道情》《鳳凰臺上憶吹簫》《極樂吟》《關山月》《木蘭辭》,每一部中都運用了中國古曲或民歌。這樣的例子不勝枚數(shù)。這與其說是作曲家們的創(chuàng)新,不如說是作曲家與民族音樂學家的合作。
寫到這里我想到了世界著名的民族音樂學家安東尼·西格爾教授2008年來華講學所舉的切香蕉的例子。橫切、縱切、斜切香蕉,露出的內(nèi)容是不相同的。就是說在民族音樂學中研究音樂有很多的研究角度,研究的角度不同,得到的結(jié)論也就不同,同時音樂也需要從不同的視角來進行研究的。同樣都是田野工作,民族音樂學家與作曲家們的研究切入點不同,得到的結(jié)論也就不同。同一首民歌在民族音樂學的研究中和作曲家的研究中就好像一個香蕉的不同側(cè)面,同樣重要。這個例子可以運用到各個學科中,民族音樂學、作曲理論、聲樂、鋼琴等,包括學習文學的也有專門研究民歌的,只是大家研究的方向不同。又如田野工作,不僅音樂這個學科需要田野工作,而且各個學科都有自己的田野工作,只是田野工作的內(nèi)容形式各有不同。我們應學會用不同的視角看待不同形式的音樂,多方面來考慮問題、研究問題,把音樂的文化及音樂本身傳播到世界的每個角落,讓人們通過音樂這個窗口來認識豐富多彩的世界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