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 米
與潘文離婚的時候,夏妮不過26歲,很璀璨的年紀(jì)心卻舊得如一座瑪雅城。很長一段時間,她只能靠淫樂來拯救自己,在一個身體與身體之間流浪,很頹廢。
(一)
夏妮是畢婚一族,與潘文結(jié)婚的時候才25歲對婚姻有著大把的幻想,也對潘文寄予了太多的希望,但是新婚之夜潘文就摔碎了夏妮的希望。早知道潘文是傳統(tǒng)的,交往的四年他們親昵的極限就是隔著胸罩摸摸她的乳房,他說太快得到了就會沒有了期待,他要把最大的期待放到新婚之夜。
那一夜,前戲很長,他們神圣而莊嚴(yán)地把彼此打開,內(nèi)心都是歡悅。但夏妮沒有落紅,潘文的眼神就變得很古怪,好像上了當(dāng)受了騙一樣,他幽幽地說,你為什么不早告訴我你不是處女?
夏妮也不明白為什么沒有落紅,現(xiàn)在醫(yī)學(xué)上已經(jīng)解釋過了沒有落紅的原因很多,但潘文卻執(zhí)拗地認(rèn)為是夏妮隱瞞了他。矛盾被種下了,兩個人都覺得冤屈,冷漠一日比一日深沉,后來潘文不知是為了心理平衡還是真的告訴夏妮其實他早不是處男了。
既然他不是處男,卻還要求夏妮必須是處女,何況夏妮的確是處女,在潘文之前,她只有過一次短暫的暗戀。
結(jié)婚的三年,他們就是在爭吵和指責(zé)中開始和結(jié)束的。而讓夏妮羞恥的是,潘文從來不去顧及她的感受,他想要了就粗魯?shù)乩^她來,不管她是在看書還是吃飯,她在他的面前猶如一個充氣娃娃。
所有的愛戀,被折磨得灰飛煙滅?;榫碗x了,沒有孩子也沒有共同的房子,夏妮只是帶著簡單的衣物搬走了。她拖著箱子下樓的時候,連頭也沒有回。
她開始化濃妝,穿塑身衣擠出讓人噴血的乳溝,她在夜里去酒吧認(rèn)識不同的男人,她的手袋里隨時都放著杜蕾斯。她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的身體如此的空乏,需要很多很多的溫度才能填滿她。
她在他們的身體下扭動,呻吟,但她的內(nèi)心卻冰涼一片。沒有人知道,是在新婚之夜起,她就廢掉了,她沒有高潮,沒有欲望,她成了一個性冷淡者。
(二)
三月,夏妮回母校去辦些事,從新聞系辦公室出來時,和一個男孩迎面而過。夏妮匆匆地看了一眼并沒有太放在心上,但身后有個聲音喊她,是清脆的聲音,說,同學(xué),你的鑰匙掉了。夏妮就這樣認(rèn)識杜城域的,他把她當(dāng)成了新聞系的學(xué)生,用了俗爛的手段與夏妮搭訕。
當(dāng)夏妮說,這鑰匙不是我的。他就促狹地笑了,他說,這鑰匙是我的。
再想起來的時候,夏妮的心里就有些歡喜,那一天她穿得很年輕,連衫帽,板鞋,清湯掛面,佯裝成校園里的大學(xué)生也不過分。
杜城域21歲,大三,新聞系,是夏妮的學(xué)弟。
沒想到杜城域會來報社做實習(xí)生。每年的四月,很多新聞系應(yīng)屆畢業(yè)生會來做實習(xí)生。有實習(xí)生帶,記者們都是歡迎的,他們做的新聞不占分,不拿工資,但卻可以任你差遣隨你使喚。分給夏妮的,便是杜城域。
夏妮仰起頭看見他時,竟然有些莫名的雀躍。他瞇著眼睛朝她笑,如陽光春雪一樣干凈。
有采訪的時候夏妮就帶著杜城域一起,他幫她收集資料幫她提筆記本幫她推門拉椅子,很妥貼。
有一次下樓的時候,她的商跟鞋突然崴了一下,杜城域及時地拽住了她的手。她的皮膚突然戰(zhàn)粟了一下,她知道他是沒有女朋友的,也知道他對她有著好感。
那些日子她心里有著很奇怪的念頭,她很想去嘗試一個處男。與潘文離婚后她見過他一次,在同學(xué)的婚禮上,他攜著一個女子,擦身而過的時候,他對她說,小柯是真正的處女,我見過她的處女血。
夏妮的憤恨就成了一把刀,插到了自己的心上。原來她真的愛過他的,所以才會拿了他們的過往來傷害自己,才會在離婚后放縱自己,那些后來歷經(jīng)的男人,不過都是為了忘記潘文。
(三)
夏妮是故意的,讓桂城域送資料到家里時,裹了浴巾來開門。濕漉漉的頭發(fā)如藻一樣貼在她白皙的肩膀上,讓立在門口的杜城域漲紅了臉,喉結(jié)一下一下地蠕動,很困頓。
夏妮合上門的時候,杜城域的手輕輕地一拉,就拉掉了她的浴巾。他的吻落到她的臉上,胸口,帶著輕微的戰(zhàn)栗。
第一次,他很快就結(jié)束了。他真的是個處男,夏妮滿心的歡喜。她從來沒有試過一個處男,她終于得償所愿了,那么潘文在碰到一個處女時又會怎樣的心情呢?夏妮從來沒有如此地主動過,她引領(lǐng)他,幫助他,開啟他,讓他駕馭她的身體。而她的身體竟然有了反應(yīng),是一種渴望。如一尾落岸之魚。他額頭上有細(xì)細(xì)的汗珠。落在她的臉上時,她就輕輕地呻吟了起來,不是裝的,不是假的,是從骨子里透出來的。
夏妮迷戀上了杜城域的身體,怎樣的青澀笨拙都能把她點(diǎn)燃了,那么多那么多的欲望在黑夜里席卷而來,讓她想要落淚。
她從來不是一個真正的性冷淡者,只是沒有人喚醒她的身體,沒有人能直抵她的內(nèi)心。而杜城域,他的絕殺是因為他是一個處男,他的身體是一塊未開墾的土壤。
閑時,他們會一起去看一場電影或者坐在書城的地板上看書,像一對熱戀中的情侶。杜城域會不經(jīng)意地親吻她的臉頰,會用書本掩飾握住她的手,即使采訪時,他的目光也會一遍一遍地放在她的身上,她就被看得莫名笑了。像個傻瓜。
他系著圍裙在廚房里為她煲骨頭湯,趴在她的床下為她抓一只蟑螂,在她生病的時候整夜都摟著她……他還在日歷上圈上一個又一個的紅圈,她好奇地問他那是什么,他的臉上掛著羞怯的表情,他說他們每做一次,他就畫一個圈,他要記得他們這一輩子會做多少次。
他說一輩子的時候,加重了語氣。她的胸口突然悸動了一下。
他是如此的俊朗,美好,是這樣的純潔,干凈。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和他走得太遠(yuǎn)的距離,她只是想要他的身體,只想要在他的身體里得到快樂,她的內(nèi)心,很臟。
(四)
沒想到潘文會在報社樓下等她,她見到他的時候,臉上有怔怔的表情,一旁的杜城域也察覺到了。潘文說他父母從老家過來了,因為還沒有和他們說他離婚的事,想要請她去演一場戲。
夏妮看了看杜城域,她對潘文說,好。
潘文為她拉車門的時候,杜城域突然拽住了夏妮的手臂,他說你別去,我不許你去!她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強(qiáng)悍的一面,在她的眼里,他只是一個孩子。
她到底還是去了,從倒視鏡里她看到杜城域一直站在那里,很受傷。她輕輕地嘆了口氣,她是該離開他了,他們之間怎么會有著未來?她大了他五歲,她離了一次婚,她有過太多的男人……她和他在一起會自卑,這自卑讓她覺得他們的感情是不對等的。
陪潘文的父母吃飯后,夏妮借口報社還有緊急采訪要先離開。潘文執(zhí)意地要送她,在她下車的時候,他在她身后說,夏妮,我錯了,我想要和你復(fù)婚。
她沒有回頭,她從他今天晚上殷切的表現(xiàn)里已經(jīng)有所察覺,但他們真的能回到過去嗎?那三年的婚姻里,他們之間不是沒有愛情的,他們其實都很痛苦,但只是因為幾滴處女血就離間了他們的感情。只是因為他們的愛太薄弱了。
他說,夏妮,小柯騙了我,她的處女血是假的,不過是雞血加白醋配出來的顏色,她之前甚至為別人流過孩子。
夏妮安靜地聽著,原來是因為被一個偽處女騙了才來找她。但愛與不愛只是用處女血來驗證的嗎?他的愛從來都是這樣狹隘和自私。
她突然很想念杜城域,想念他的體溫,想念他的擁抱。
(五)
回去的時候,杜城域抱著行李站在她的門口,看到她,他的眼睛里有了細(xì)碎的淚水,他緩緩地說,你回來了。
他的聲音無比的凄楚,她的心突然就明白了,原來她迷戀的不僅僅是他的身體,她愛上了他。
他要跟著她進(jìn)門的時候她就把他拒絕了,她冷冷地看著他,她說,我要和前夫復(fù)婚了。
她等不及他說話就把門轟然地關(guān)上了。
她變得很堅決,她和其他的同事?lián)Q實習(xí)生,她對桂城域說若是他不答應(yīng)她就辭職,她不給他開門,不與他說話,不聽他的表白和哀求。她知道他帶著行李在她門外站了一夜又一夜。她看到他瘦了,憔悴了,看到他眼里的哀傷。但她只能心硬,是的,起初是她誘惑了他,她只是想要和一個處男做愛,但她沒有想過自己會愛上他。
過了冬天她就27歲了,一個27歲的女子已經(jīng)不再為愛奮不顧身了,她想要一份穩(wěn)定和現(xiàn)實的感情,而杜城域給不了她這樣的安全感。
杜城域堅持了一段時間后不再出現(xiàn)了。他的同學(xué)說他在準(zhǔn)備出國。
那一年圣誕下了很大的雪,夏妮一個人在報社加班寫稿子,回去的時候街上已經(jīng)清冷了下來,她在家門口的時候愣住了,不知誰在墻壁上用噴墨畫了一棵圣誕樹,墨綠的顏色,掛滿了一顆又一顆的桃心。
她的腿漸漸地放軟了下去,眼淚嘩啦地濕了一臉,她是真的思念那個男孩呀。思念那個把處男之身給了她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