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　濤

“山西省長干不干，臨汾人民說了算。”這是自去年“襄汾潰壩”事故以來，山西廣傳的民謠。上級組織部物色了很多人選，但無人愿意到臨汾任職。如今，謝海將出任臨汾市委書記，這一職位終于在空缺了199天之后得到補充。

4月8日下午，臨汾市召開領導干部大會。山西省省委常委、組織部長任澤民代表省委宣布了謝海同志任臨汾市委書記的決定。

謝海的履新，結束了自去年9月8日“襄汾潰壩”事件以來，臨汾市無市委書記的日子。

事故頻發(fā)：臨汾200天無書記

至現(xiàn)任省長王君止，山西省在三年(2005年到2008年)內換了四任省長(張寶順、于幼軍、孟學農、王君)，而這三年間，包括代市長羅清宇在內，臨汾市也換了四任市長(依次是王國正、李天太、劉志杰、羅清字)。僅從官員走馬燈似的輪換而言。臨汾就是山西的縮影和典型。

夏振貴在李天太等臨汾官員因“洪洞礦難”去職后來到臨汾，此前，夏振貴在晉城市任市委副書記、市長，任職期間其口碑頗佳。2007年12月23日，夏振貴擔任臨汾市委副書記。主持市政府工作。2008年2月5日，夏振貴出任臨汾市委書記。夏振貴到臨汾工作未滿一年，許多工作還沒有正式展開即因為“襄汾潰壩”事故被停職檢查，與其搭班子的市長劉志杰被免，這為“虎落平陽”增添了新的注腳。

官員走馬燈似的輪換，并不是正常工作調動，而是因重大責任事故問責被撤；當?shù)胤治鋈耸糠Q，平心而論，這些事情幾乎都是長年積累的頑疾，恐怕他們都還沒明白怎么回事，就已經被免職。通常，政府領導者只是上級問責最終的買單者，但“襄汾潰壩”破天荒地問責到地方黨委一把手——臨汾市市委書記夏振貴，這讓臨汾官場不少人為之一驚。

夏振貴被停職檢查后，代市長羅清宇主持政府工作也有半年。據(jù)深諳臨汾官場政情的人士對記者稱，山西省官方正在物色臨汾市市委書記人選，但“(對于書記一職)好多人都推辭”。該人士說：“晉官難當，而晉宮中臨汾的官更難當”。有了李天太、夏振貴等前車之鑒，使臨汾市的黨政領導要職成為“燙手山芋”。

據(jù)記者了解，山西省委相關領導相繼到陽泉市等地物色下一任臨汾市委書記人選，但不少人都推辭到臨汾就職。

當?shù)赜^察人士稱，這除了中央自十七大以后加強了行政問責力度，更在于當?shù)貜碗s的官商權勢利益交織錯綜復雜?！霸谶@里當官風險太大，沒來多久當?shù)厍闆r還沒了解清楚呢，搞不好哪里‘哐當一下出個事。自己又得走人?！?/p>

山西廣傳的民謠中，亦有這么一句：“人說山西好風光，誰當領導誰心慌?！痹诟鞣N制度，尤其是黨政官員的問責制尚未完善之際，“晉官難了”都將是一語成讖，而臨汾只是這句讖語的真實反映而已。

在臨汾為官之難，更在于當?shù)馗鞣N地方利益盤根錯節(jié)，“空降”的領導很難理順各種關系。

臨汾在山西的特殊地位，主要是由其豐富的物產(尤其是礦產資源)所決定——臨汾是山西能源重化工基地之一，其礦產潛在價值量為山西之首，煤礦和鐵礦儲量豐富。

在煤價高企時期，多煤的臨汾造就了眾多“煤老板”，由于利益所趨，煤老板往往尋求與地方官員結成權勢利益同盟。去年，涉及臨汾市副市長苗元禮一案，被立案調查的官員就多達14名；昔日曾與記者侃侃而談，大談臨汾礦權改革，大罵煤老板“素質低、膽子大、惟利是圖”的臨汾煤管局局長楊吉春，去年亦因受賄及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而淪為階下囚。這只是被披露的當?shù)毓偕坦唇Y情況的一角。

“不在這里經營個十年八年，很難撼動地方勢力。以前有些煤礦，你都不知道背后真正的后臺是誰。”據(jù)接近臨汾決策層的人士稱，僅拆除違法建筑一項，就讓夏振貴領教到臨汾地方勢力的復雜。汾河兩岸的違章建筑，各式兩層的別墅不是一般平民能蓋得起的，其中不乏“手眼通天”的能人，“為了拆違建，夏振貴幾乎把臨汾市一多半的地方勢力得罪了”。

臨危受命接管“多事之地”

在4月8日的臨汾市領導干部大會上，山西省省委常委、組織部長任澤民在會上要求，各級黨委、政府要舉一反三，吸取教訓，進一步嚴格執(zhí)行安全生產的各項措施，努力保持經濟和社會全面協(xié)調可持續(xù)發(fā)展。

“潰壩”事故后主持臨汾市委工作的山西省省委常委、統(tǒng)戰(zhàn)部長李政文在會上講了四點感受：深切感受到省委、省政府對處在困難和特殊時期的臨汾高度重視、非常關心；深切感受到安全生產是臨汾各項事業(yè)發(fā)展的頭等大事；深切感受到豐富的礦產資源、雄厚的歷史文化資源、便利的交通條件和獨特的區(qū)位優(yōu)勢是臨汾長遠發(fā)展的巨大潛力；深切感受到一大批踏實苦干的干部是臨汾各項事業(yè)發(fā)展的依靠力量和重要保證。

接任臨汾市委書記一職的謝海，2006年2月起任中共陽泉市委書記。謝海有多年在煤炭行業(yè)任職的基層經驗，從上世紀70年代到2003年，其所任職務多與煤炭行業(yè)相關。1977年謝海就擔任省直部門處級干部，熟悉煤炭的地質勘探、生產、營銷，也曾在宏觀經濟部門任職。在山西省煤炭運銷總公司任職期間，積極推進煤炭資源整合，目前該企業(yè)旗下已成長起了年產300萬噸的三元煤礦等一批具有一定競爭力的下屬企業(yè)。他在陽泉市任職期間。使得陽泉市二級天氣由過去的每年7天增加到345天，陽泉市成為山西省首個退出“污染城市黑名單”的城市。

山西省委調謝海到臨汾任市委書記，與中央調任王君任山西省長的精神暗合：二人除了都是“老煤炭”出身外，所去之地礦難等事故頻發(fā)也是類同的地方。

謝海在講話中表示：組織上把領導臨汾在新的歷史起點上推進和加快經濟和社會發(fā)展的重擔交給自己，決不辜負省委的信任和重托，決不辜負臨汾人民的期盼和厚望，勇當泰山石，頂天立地、忠于職守，保平陽一方平安；甘為孺子牛，嘔心瀝血、辛勤耕耘，富臨汾一方百姓。

據(jù)悉，謝海到臨汾履新，也被視作是最好的安排——一臨汾是個“多事之地”，今年已56歲的謝海在此任職屬于臨危受命。“這個年齡段已不會太在意政治上的上升空間”。

晉官真的難當嗎?

為什么臨汾市一把手的位置成了“燙手山芋”，令很多官員避之唯恐不及?解決“晉官難當”的關鍵鑰匙在哪里?

“晉官難當”之所以會成為官場真言。很顯然，就是長期不斷發(fā)生安全事故。已經成為官員們的心病。在官場問責制越來越明晰化的今天，帶血的經濟不可能再簡單地成為官員的政績了。然而。資本市場的那些打著血酬烙印的黑色經濟。卻并未銷跡。事實上，從山西的黑磚窯事件到林林總總的大小礦難，都展現(xiàn)了資本無道德可怕的一面。顯然，這樣的經濟形態(tài)與權力亂象又始終都是捆綁在一起的，某一經濟領域出現(xiàn)坍塌，就隨時可能引發(fā)官場地震。

不必諱言，置身官場必然要面對著種

種博弈。而報道也說，臨汾為官之難，更在于當?shù)馗鞣N地方利益盤根錯節(jié)，“空降”的領導很難理順各種關系。

很顯然，過度夸大官員個體力量以及地方勢力的強弱，來強調相關官場博奔艱難，并不符合現(xiàn)代民主與法治的價值本義。畢竟，哪里都有利益博弈，而法治就是調節(jié)相關博弈最重要的平衡器，民主就是保證法治施行的關鍵動力。“晉官難當”不能成為官場的“地域歧視”，反而應該作為一個真正選用德才兼?zhèn)涔賳T，來提升權力品質與民主政治的試驗場。

綜觀古今，最鍛煉官員和身手的地方往往不是那些富足而風平浪靜的省市區(qū)(縣)，而是那些很窮很亂很令人頭痛的地方。歷史上不乏這樣的例子。近來有資可查的例子更是比比皆是。

1996年之前的江蘇省宿遷市沭陽縣很窮，治安很亂，當?shù)馗鞣N勢力也很復雜。當時，宿遷不少官員認為，沭陽縣是“爛到了根子”、“就是神仙來了也搞不好”。然而，在1996年12月，剛剛上任宿遷市副市長才3個月的仇和卻主動要求擔任沭陽縣縣委書記，他不信“爛到了根子”的沭陽縣無藥可救。4年后，事實如仇和想象的那樣來了，沭陽縣發(fā)生了巨大變化。沭陽改變了，當然也改變了仇和的政治命運：2000年12月。他升任宿遷市委副書記、副市長，此后步伐不停，直到如今。

相比當年的沭陽縣而言。目前的臨汾顯然有著更大的優(yōu)勢：其一。臨汾市有豐富的礦產資源。其二，臨汾市是旅游大市。其三，臨汾市此前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重大責任事故，前車之鑒后事之師。只要一把手用人得當，就能很好地抓問題和堵紕漏……應該說，這些都是一個地方加速發(fā)展，適于官員大顯身手，發(fā)揮才能，正正當當彰顯政績的大好地方。

另一方面。官員問責制的出現(xiàn)，順乎民意，順理成章，是政治民主走向成熟的標志之一。問責制傾向于過錯推定原則，即有錯必究，只要有重大責任事故。負主要領導責任的官員必須受到追究。這原本也沒有錯。對官員就應該嚴格要求才能整肅黨風政風，使所有官員能夠謹慎履職，恪盡職守。但是在此大原則下，也應該講究按照客觀規(guī)律辦事。不能走向為了問貴而問責的極端做法上去。比如臨汾市，事故多發(fā)恰恰說明當?shù)馗鞣N利益盤根錯節(jié)，越是如此，越需要地方黨政領導沉下來，踏踏實實地，研究問題，查找根源，有針對性地整頓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