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勇

“古城振宇公司”的老總叫梁振宇，該公司價值兩千多萬：梁總經(jīng)常和書記縣長們在一塊兒搓麻將；梁總是政協(xié)常委、人大委員、優(yōu)秀企業(yè)家……總之，梁總是古城縣人人仰慕的成功人士。

這天傍晚，梁總駕駛著紅旗轎車瀟灑地回到他的豪華別墅。一進門。妻子胡艷艷就梨花帶雨般地嚷嚷開了：“氣死我了，這幾天你沒回來，有個收廢品的臭老頭子總是在大門口轉悠，還賊眉鼠眼地張望咱家窗口。今天下午我一出門，正好碰上，他竟敢色色地看我的臉。討厭死了。老公你快想想辦法，我一個人可不敢在家里呆呀!”

胡艷艷比梁總小19歲，原先是梁總的情人，半年前梁總前妻白梅去世后，他倆才正式結婚轉成合法夫妻的。梁總對小嬌妻疼愛有加，豈容一個收廢品的偷窺，他當即給公司保安隊打電話：“喂，李斌嘛，你馬上派倆保安來我家值勤……”

翌日天剛亮，梁總兩口子就被吵醒了。胡艷艷披衣下床，拉開窗簾一看，就驚叫起來：“老公快來看。保安抓住了那個老頭?！绷嚎偞┥弦路杆傧聵?，他要親自教訓教訓這個膽敢偷窺自己嬌妻的臟老頭。

可梁總萬萬沒想到，保安抓住的臟老頭不是別人，竟然是他的同胞兄長梁大寶。大寶看見弟弟，他的嘴唇張了張，似乎想說什么：可梁總威嚴地瞪了大寶一眼。大寶已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梁總不動聲色地對保安下令道：“沒事兒啦。你倆回去休息吧?！?/p>

倆保安遲緩著不走，討好地看看梁總，又厭惡地瞅瞅收廢品的老頭，好像有點不放心的樣子。梁總生氣地大聲說：“你倆沒聽見嗎?”保安嚇得一激靈，低眉順眼地趕緊走了。

待保安走遠，梁總生氣地責備大哥：“大寶你不在農村好好呆著，來城里收什么廢品。這些年我也沒少給你錢呀。來，再給你點錢。趕緊回去吧?！绷嚎傉f著就從兜里掏出一疊百元鈔票遞給大寶。大寶紅著臉說：“小寶，不，梁總，我一個光棍漢在農村沒啥牽掛，三個月前就把房子賣了，來城里租了一間小平房，專干收廢品的買賣……”

梁總大聲打斷說：“大寶你腦子進水了咋的?還專干收廢品的買賣。這城里根本就不是你呆的地方!拿上這錢趕快走，把租的房子退了。再說你收廢品為啥老在我家周圍轉悠?”

大寶沒有接錢，他好像有啥急事似地將弟弟拉到墻根。神神秘秘地說：“小寶，梁總，我不是來跟你要錢的，我來城里是為了能常?？吹侥?，看著你平平安安，天天坐小車上下班。好多次想進你家沒敢進，我這個樣子怕給你丟人。昨天，就在昨天下午，我還真的發(fā)現(xiàn)有兩個人想害你，那兩個人長相挺兇，一個大方臉，一個小胡子?！?/p>

梁總“撲哧”一下笑了，他非常傲慢而不屑地再次打斷大寶的話，說：“大寶你編故事說夢話了吧，誰敢害我?就是真有人要害我，還用得著你來保護?本老總一跺腳，整個古城縣都亂顫抖。我的公司光保安就十幾個人，就連公安局長也跟我稱兄道弟，隔三差五在一塊兒喝酒。我的保護神太多了。你快走，快走，我媳婦過來了?！贝髮毜淖齑蕉哙轮坪踹€有什么話要說?？尚友蹐A睜的胡艷艷確實越走越近了，大寶急忙蹬上三輪車快速走開，邊走邊扭回頭說：“要警惕壞人……”

梁總頭也沒抬，他懶得搭理大寶，心想：“這大寶可真是越來越傻了，連說話都顛三倒四的。唉，我攤上你這么個哥哥，丟人呢?！绷嚎偩透鐐z，他哥哥大寶長相丑陋，好吃懶做，還有點缺心眼兒。因此50多歲了還沒娶上女人。梁振宇進城經(jīng)商，成為梁總后就不再向人提起他的哥哥，因此城里很少有人知道梁總有這么一位乞丐樣兒的兄長。

幾天后，令梁總更加生氣的是大寶沒有回鄉(xiāng)下，還在城里“丟人”：梁總坐在車上好幾次看見破衣爛衫的大寶騎個破三輪還在城里收廢品，而且仍舊在他的公司和別墅附近轉悠。為此，胡艷艷又跟老公說起此事，梁總無奈地勸慰胡艷艷說：“他不來咱家大門口晃悠就行了，咱們沒必要跟一個下等人較勁嘛。別生氣了，寶貝。我就是你的保護神，你不會受到任何傷害的。再說啦，躺在古城縣堂堂的千萬富翁被窩里睡覺，你還怕啥?！焙G艷嬌嘀嘀道：“討厭?！币浑p小粉拳溫柔地砸向了梁總。梁總哈哈大笑。

大約半個月后的一個傍晚，梁總在公司接到胡艷艷的電話，胡艷艷說她老家天津來人了，是大興公司的王總和萬福公司的李總，兩位老總要跟梁總做一樁大生意，約他晚上九點到龍澤湖公園面談。梁總高興地答應了，只是他想。這倆老總真是好笑，龍澤湖公園尚未完工，建筑老板跑了。破土爛石的，晚上也就有幾個昏暗的路燈，他倆咋相中了那種地方談生意。轉而又想，林子大了啥鳥都有，做生意嘛，人家愿去哪談就去哪談，咱掙錢才是硬道理。

晚上，梁總駕車準時到達龍澤湖面見兩位老板。他下車一撒眸，四下里靜靜的，連個鬼影兒也沒有。他慢慢向前走了幾步，頭皮有點發(fā)緊，想返回，突然，不知從哪兒蹦出兩個蒙面人，明晃晃的兩把匕首上來就捅，嚇得他左躲右閃往后退。退了幾步?jīng)]法退了，因為再退半步就會掉進龍澤湖：不會水的梁總更是死路一條呀。生死攸關之際，突然，一個男人狂吼著瘋子般奔過來，他一下就撲向正要刺梁總的匕首和歹徒，“撲哧”一聲，那把匕首刺進了男人的胸膛。梁總趁機飛起左腳踢落另一歹徒手中的匕首，抬右腳將那個刺了人還在發(fā)愣的歹徒踢進了龍澤湖。這時候，警車呼嘯著來了

在公安局，倆歹徒現(xiàn)出真面目，果然是一個大方臉。一個小胡子。經(jīng)審訊查明，兩個歹徒都是天津人沒錯，但不是什么王總李總，均為無業(yè)游民。大方臉是梁總嬌妻胡艷艷的丈夫，叫楊義；小胡子是胡艷艷的哥哥，叫賀魏。這是一起蓄謀已久、精心策劃的謀財害命案。當然，同案嫌疑人胡艷艷也很快被公安局抓捕歸案了。

在醫(yī)院急診室，兩名警察詢問躺在病床上的梁大寶。從大寶斷斷續(xù)續(xù)的陳述中得知：半個月前，收廢品的大寶看到兩個鬼鬼祟祟的男人在公用電話亭里打電話：大寶就很隨意地湊過去注意聽了聽，他們好像是在給自己的弟媳胡艷艷打電話。小胡子對著電話說：“艷艷，現(xiàn)在還不能動手，再等等，他有那么多保安……”大寶心中一緊，不祥的猜測在腦子里閃現(xiàn)。于是他悄悄跟蹤小胡子和大方臉，并且很快摸清了這倆人所住的旅館和活動規(guī)律。大寶想報案。又怕無憑無據(jù)的人家不相信。于是他就一邊跟蹤兩個歹人，一邊去梁總別墅的周圍觀察。而且他還專門買了部手機。低聲下氣求人教他如何使用。他首先學會了如何撥打110。

兩個歹徒萬萬沒想到他們在公用電話亭最后一次給胡艷艷打電話，讓胡艷艷約梁總晚上九點去龍澤湖公園“談生意”的最關鍵內容，竟然被一個毫不起眼兒的收廢品老頭聽了去，更想不到老頭竟然是梁總的同胞大哥，臟老頭早就成了他們謀財害命的克星。

話說早有準備的大寶提前埋伏在龍澤湖公園一陰暗處觀察。他看到梁總開著紅旗轎車來了。下了車猶猶豫豫地向前走。等那兩個蒙面男人剛剛一露頭，快步走向梁總的時候，大寶就悄悄掏出手機，果斷地撥打110報了警，然后奮不顧身地撲過去救梁總。

在醫(yī)院，警察問完話就走了，梁總痛心疾首地對病床上的大寶說：“大哥，你一直都在保護著我呀。小寶不識好歹，是個大混蛋，小寶對不起你呀，大哥。”大寶慈愛地說：“上次你問我為啥賣了農村的房子來城里?今天總算有機會告訴你了。我的上衣兜有一封信，是白梅病重時給我郵去的，你看了信就什么都明白了?！?/p>

梁總忙從大哥上衣兜摸出一個皺巴巴的信封，掏出里邊的信紙。信不長，全文如下：

大寶哥：

自從小寶這幾年有了情人，他對我明顯不好了，前幾天也跟我離婚了。但我們畢竟夫妻一場，我還是真心希望小寶過的幸福。

小寶做人太大意，警惕性不高，很容易被人算計。我看他的情人胡艷艷就很可疑，有人說胡艷艷天津老家有丈夫，還經(jīng)常電話聯(lián)系呢。胡艷艷有可能就是埋藏在小寶身邊的一條毒蛇呀!

我這病已經(jīng)不可救藥，估計時日不多了。前幾年，小寶跟我好的時候，他經(jīng)常給我講小時候大哥如何保護他的往事。妹妹臨終前求大哥一件事，請您來城里保護小寶，就像小時候護著他那樣兒。小寶能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事業(yè)有成，我在九泉之下也就瞑目了!

白梅敬上

看完信的梁總心如刀絞，感慨萬千。大寶艱難地說：“小寶，大哥不能再……保護……你了。人家說……越是成功人士越要多……多保重……警惕壞人……”大寶的話沒說完，就頭一歪，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小寶猛然撲在大寶身上，悲痛萬分地大聲哭訴著：“大哥呀、白梅呀，你們才是我的保護神……”

責任編輯劉廣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