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2月15日,全球最大的電影公司之一——美國福克斯電影公司的“王牌攝影師”——雷伊隨老板到危地馬拉參加公司在當(dāng)?shù)嘏e行的國際攝影展的籌備工作,當(dāng)?shù)弥屑毙枰恍┡量▉喕鹕降恼掌瑫r,曾以拍攝閃電取得1997年度國際攝影大賽大獎的雷伊馬上主動請纓。他意識到這一任務(wù)將使他的攝影生涯再創(chuàng)輝煌!
帕卡亞火山海拔2254米,是世界最不穩(wěn)定的十大活火山之一。1998年元月初,它剛剛發(fā)生過一次大規(guī)模的噴發(fā),從火山口噴出的熔漿覆蓋了周圍約20平方公里的地面。
2月18日,一架由當(dāng)?shù)刈钣薪?jīng)驗的飛行員——比利駕駛的直升機載著雷伊朝帕卡亞火山飛去。一個多小時后,當(dāng)比利將直升機懸停在空中時,眼前的一切令雷伊驚嘆不已。帕卡亞火山巋然屹立在前方500多米處,火山口處青煙裊繞,四周的云霧給它平添了幾分朦朧與神秘。透過云霧,隱約可看到火山口仍不斷噴出燒得通紅的小顆粒,火山四周一平方公里的地面已再次被滾燙的巖漿覆蓋,還咕咕冒著泡。雷伊不禁被這一大自然的奇觀折服了。
取出照相機,雷伊拍了幾張遠景。然而,雷伊明白,單憑這幾張遠景照片就想捧走金杯是不可能的。稍作權(quán)衡,他一字一頓地對比利說:“從火山口上方飛過,我要拍幾張火山口的特寫!”直升機在比利的操縱下向帕卡亞火山正上方飛去,雷伊舉起相機將上半身全部探出窗外,隨時準(zhǔn)備捕捉精彩的瞬間。
100米、50米、30米……距火山口越來越近了,熱氣一陣強過一陣地襲來,腦袋在直升機外的雷伊更是感到一陣陣窒息。倏的一下,比利覺得眼睛一暗,被白霧籠罩著的直升機仿佛一下鉆入了烤箱,機艙內(nèi)溫度迅速升高,“劈劈啪啪”,隨著火山口噴出的碎塊對直升機的撞擊,強大的高溫氣旋使得直升機開始劇烈搖晃、震動?!翱炫难剑 北壤Ьo牙關(guān),用盡全身的力氣壓著操縱桿兒盡量保持著直升機的平穩(wěn)。而當(dāng)直升機到達火山口的那一瞬間,雷伊只覺一股熱流從下方襲來,嗆鼻的硫磺味不禁令他呼吸堵塞,剛剛屏住呼吸按下快門,一股灼熱的火山巖正好擊中了他的左手腕,鉆心的劇痛令他不得不縮了回去。
還未來得及為成功完成了一幅佳作而高興,更強的恐懼感一下令他“定格”在了原地——比利滿頭鮮血,已昏迷在座椅上,直升機失去控制,正快速向下墜落!
原來,當(dāng)雷伊拍照時,一顆足有雞蛋大的火山石穿透了直升機的下舷窗正好擊中了比利的額頭?!吧系垩?”雷伊顧不上去查看比利的傷勢,一下?lián)涞今{駛臺前,用盡全力將操縱桿兒向后拉。“吱——咔嚓!”直升機的起落架重重刮在火山口邊緣,雙雙折斷,機腹貼著火山口邊緣掠過?!昂秒U??!”雷伊驚出一身冷汗。然而,在鬼門關(guān)前打了個轉(zhuǎn)的雷伊還未來得及松一口氣,正在下降的直升機忽然又發(fā)狂地旋轉(zhuǎn)起來。原來,直升機經(jīng)過的那個方向的火山外壁上有一個與火山內(nèi)部連通的直徑足有一米多的大洞,由于火山內(nèi)部熱氣上升,這個孔洞產(chǎn)生了一股強大的吸力,并形成一股巨大的內(nèi)旋流,而直升機正巧被裹入了這旋流。
“乒乒乓乓!”在直升機的飛速旋轉(zhuǎn)中,機艙內(nèi)未固定的物品全部飛了起來,雷伊的腦袋、身體、雙腿遭受著一下重似一下的撞擊。終于,隨著“咔嚓”一聲巨響,雷伊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雷伊終于從昏迷中醒過來,拖著快散架的身體挪到機窗邊,眼前的一切不禁讓他又驚出一身冷汗。直升機正好卡在那個如猙獰的惡魔大嘴的火山外壁孔洞中,機身后三分之一已進入了火山內(nèi)部,如果不是因為螺旋槳卡在了洞口,此時正懸空在孔洞外的機身早已與他們一起被火山內(nèi)部灼熱的巖漿熔為了飛灰?,F(xiàn)在,直升機僅僅依靠脆弱的尾部懸掛在火山外壁上,2000多米的高度一旦落下便足以使他們粉身碎骨……
雷伊顧不得多想,迅速搶到對講機前向危地馬拉機場地面指揮塔發(fā)出求救呼叫。5分鐘過去了,雷伊已近乎聲嘶力竭,可對講機中仍是死一般的寂靜,火山附近的高溫產(chǎn)生的高頻熱輻射已完全“吞噬”了他發(fā)出的短波通訊。
驀地,雷伊感到猛地一晃,機頭也隨之向下一扎,回頭一看,被卡在火山孔洞中的機尾在火山內(nèi)部超過1800攝氏度的高溫炙烤下已由銀灰色逐漸變黃,并開始隱約透出紅光,尾部內(nèi)殼已開始彎折,一道折痕越來越明顯,雷伊的心又開始一陣陣顫抖,這可怎么辦哪?
“比利!比利!快醒醒!”雷伊不得不將最后一絲希望寄托在比利的身上,他不顧一切地用力搖著比利,希望他能給他們一個逃生的妙計?!敖德鋫?!”在雷伊發(fā)瘋般的呼喊中,比利終于醒來,他只艱難地吐出了一句話,便又昏迷了過去。降落傘!雷伊對此疑惑不解,地面全是能將金屬熔化的巖漿!突然,他腦中一亮,對,火山口源源不斷產(chǎn)生著上升的熱氣流,降落傘完全可以借助這股上升氣流輕易地脫離巖漿覆蓋的范圍。
懷著一絲求生的希望,全身幾乎要癱軟的雷伊咬緊牙關(guān)極其小心地向機尾存放降落傘的地方爬去,生怕太大的動作會引起直升機尾部斷裂而墜落。在距離降落傘一米處,無論雷伊如何努力嘗試,但他始終無法再前進半厘米了,機尾處上限為80攝氏度的溫度計早已爆裂,火燙的內(nèi)殼令他感覺仿佛被放入了微波爐,灼然的空氣侵襲著他的氣管,他已無法張嘴呼吸,一陣又一陣的窒息感令他雙眼發(fā)黑……
情急之下,雷伊快速解下了自己的皮帶,將皮帶扣那端向降落傘拋去,希望能鉤住降落傘,一次、兩次……直到拋了 11次,皮帶扣終于鉤住了降落傘包的背帶,與此同時,因用力過猛,他的右手一下子無可避免地貼上了內(nèi)殼,“咝”的一聲輕響,整個手背的皮膚頓時在一股青煙中變?yōu)榱私固俊H讨@心的劇痛,雷伊用盡全力將降落傘拖到駕駛艙。然而,當(dāng)雷伊準(zhǔn)備背上降落傘時,他一下傻了:由于降落傘緊貼機尾內(nèi)殼,在高溫的烘烤下背面已幾乎完全變硬變脆,它們在空中打不開了!
巨大的失望令雷伊欲哭無淚,他的心已一片死灰……“干冰槍!求救!”比利不知什么時候醒過來,又開口說話了。雷伊的精神又為之一振,可當(dāng)他手腳并用爬到比利身邊時,剛剛獲得短暫清醒的比利卻又進入了無意識狀態(tài)。“干冰槍!求救!”雷伊再一次陷入了深思,他明白此時此刻比利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必將是兩人脫險的關(guān)鍵所在。
“吱——嘎——”隨著一聲刺耳的金屬斷裂聲,機尾出現(xiàn)了大面積彎折,機身一下向下傾斜了10度。雷伊拼命用手拍著自己的腦袋,希望能悟出比利那句話中的寓意。對了!雷伊差點兒一下跳起來,求救訊號是因為熱輻射干擾才無法發(fā)出的,干冰槍可以用來做人工降雨,也許雨水可降低熱氣的溫度,減輕輻射的干擾,那時不就可以發(fā)出求救訊號了嘛!雷伊迅速從座位后取出裝干冰槍的箱子,里面正是惟一的“救命稻草”——一把干冰槍與三塊干冰。
他用顫抖的雙手將第一塊干冰放入干冰槍中,才發(fā)覺一個嚴(yán)峻的事實,自己受傷的雙手稍微動一下便痛徹心腑,根本無法舉起這把重達15公斤的干冰槍。急中生智,他用一根繩子吊住槍口,再將繩子穿過機窗旁的扶手,一把一把拉著繩子讓干冰槍豎了起來。他順勢躺下,現(xiàn)在要做的便是瞄準(zhǔn)積雨云射擊了。
在海拔2000多米的火山壁上,云層離他并不遠。盡管天空中云彩不少,可能夠用來降雨的云卻很少,屈指可數(shù)的幾朵外灰內(nèi)白的積雨云在云層中時隱時現(xiàn),給瞄準(zhǔn)造成了極大的困難。手背鉆心的劇痛使得他全身不由自主地一抖,干冰擦著積雨云的邊緣飛了過去。趁著那塊積雨云還未飄走,雷伊趕快裝好第二塊干冰,然而就在他射擊的瞬間,“咔嚓!”機尾三分之一的部分一下完全斷開,機身一下變得猶如一個搖晃的鐘擺,向下彎折成了一個超過30度的角,第二塊干冰也不知飛到了何處。
小心翼翼地將第三塊干冰裝進槍膛,雷伊的神色凝重到了極點,這是兩人獲救的最后機會了,生與死便全系在它身上了。瞄準(zhǔn)那塊仍在上空飄來蕩去的積雨云,雷伊屏住呼吸,用盡全力扣動了扳機,隨后便軟軟地躺在機板上,等待著上帝的安排……約5分鐘后,天空中卻仍一絲動靜也沒有,就在雷伊在那一片比死還令人恐懼的寂靜中幾乎要崩潰的時候,“劈劈啪啪”的豆大雨點終于砸下來了!
雷伊幾乎是撲到對講機前,他用緊張得已變調(diào)的聲音帶著最后一絲希望開始求救。當(dāng)他接連不斷呼叫危地馬拉機場指揮塔時,終于聽到了此生最動聽的天籟之音:“我們馬上派直升機前來營救……”
如木偶般坐在座椅上,眼睜睜地看著機尾的裂縫一厘米一厘米地延長,雷伊一動也不敢動,只能在心中一遍遍祈禱著救援直升機能在機尾完全斷裂之前趕到。
“嗡嗡嗡……”遠處的天際終于傳來了雷伊不知盼了多久的直升機的引擎聲。
救援直升機抵達雷伊他們上方時,機組人員都不禁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直升機的尾處已斷裂超過三分之二,且剩下的三分之一已被沉重的機身拉長了近兩倍,整個直升機僅僅靠著機尾的螺旋槳與尾舵掛在一塊絕壁上……
救援人員很快用繩梯將雷伊與比利接上了直升機,當(dāng)救援直升機上升不到10米時,“啪”的一聲金屬斷裂的脆響,雷伊他們的直升機便一下子墜落,并馬上在青煙中被巖漿化為鐵水……
三天后,帕卡亞火山發(fā)生了本世紀(jì)規(guī)模最大的一次噴發(fā),從火山噴出的火山灰籠罩了周圍200平方公里的天空,經(jīng)過這次全面噴發(fā),帕卡亞火山最終變成了一座死火山。
1998年4月21日,危地馬拉國際攝影大賽頒獎現(xiàn)場,當(dāng)司儀宣布由雷伊拍攝的那張帕卡亞火山口的絕版特寫力挫群雄,再度奪冠時,全場頓時一片歡呼。站在麥克風(fēng)前,雷伊只說了一句話:“凝聚了生命的藝術(shù)才是最偉大的!”(李淑芳薦自《好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