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勇
李明浩日子很不好過。去年妻亡,辦完后事,不久,下崗。兒子上大學,每年得萬元。
近日翻看妻日記,發(fā)現(xiàn)她欠好友美娟一千元,這個發(fā)現(xiàn),讓他非常吃驚。
妻亡前,他在企業(yè)任科長,區(qū)區(qū)千元,本可還??涩F(xiàn)在下崗了,錢顯得緊張,對每筆開銷,算了又算,生怕錯花分文。
陡然出現(xiàn)千元欠款,他心里吃緊。千元不是小數啊!他反復回憶,妻生前,有沒有與他講借了美娟錢,無論怎樣回憶,記憶中,都沒有這個記錄。
他沒有埋怨妻,她沒與他講,也許當時忙,忘了。妻生前,他沒有埋怨過她,她不在了,他更不會埋怨她。
妻不在了,賬在;妻欠人的,也就是他欠人的。他不能不還這千元,何況,美娟丈夫已亡二年。她一個寡婦帶個女兒上學,不容易啊!
明浩要還這千元,將收入算了又算,感到千元不知從啥地方出。他為私人企業(yè)管賬,工資沒發(fā),不可能預支。問老板借,老板不會答應。想想朋友,都有困難,誰能拿出千元讓他還賬呢?
前陣兒,原企業(yè)老板打官司,讓他出庭作證。那證詞,是老板寫好的,讓他在庭前念一遍,而后可付千元。這錢好掙,也掙得容易,可那是偽證。他斷然拒絕了,他在心里非常鄙視那個老板,你心被狗吃了,還以為別人心也被狼叼走了嗎?
如果到建筑工地做黑活,一晚上可得二十元,做五十個晚上,才能還掉美娟的款。五十天,時間太長了,以前不知道妻欠美娟的,那沒有辦法?,F(xiàn)在知道了,不能及時還,千元債,就是一座山,會壓得他天天喘不過氣來。
前兩天感冒,到醫(yī)院看病。美娟也在看病,雖未說話,而美娟與人敘話他卻聽得清,她說女兒想買個好記星掌上電腦學英語,得千元,誰買得起啊!那表情、那話語,仿佛句句如刀,字字是劍,血淋淋地插進了他的心。他下了決心,要盡快還掉美娟的錢。
他突然想到醫(yī)院,危急病人輸血,是需要血的。腦子里突現(xiàn)閃光點,讓他興奮不已,他想也不想就跑到醫(yī)院,找管血庫人要輸血。
人家問,是義務獻血嗎?他說,不是,是賣血。管血庫的人說,你要是義務獻血,我可以幫忙;你要賣血,我沒有這權力。
他沒轍了,要我獻血,不是不可以,可是,我有難處啊!沒辦法,我的血只有賣了。
這時他想到醫(yī)院的一個熟人,如果托他幫忙,不知能不能將血賣掉,他知道這年頭找人幫忙,不能白找,得有人情。他花了十多元,買了幾斤蘋果,請求那熟人幫忙。那熟人慷慨,沒說二話便帶他將事辦了,一千元輕巧到手。他心里笑了,亡妻之債可以還了。
他走時,熟人竟將那幾斤蘋果塞他手里,對他說,你輸了血,需保養(yǎng),將蘋果帶回吧!
他沒有想到,他還亡妻之債時,美娟矢口否認,說沒有這回事。
他大聲說,不可能,是亡妻在筆記中寫的,怎么能說沒有這回事呢?
美娟仍然說,沒有這事。
于是,他說,你女兒不是要買好記星掌上電腦嗎?你就拿這錢買了吧!
美娟說,我將這錢用了,指望什么還你呢?
他說,你可以認為是亡妻還了你的錢,也可以理解為是我?guī)土四阋稽c忙。無論如何,你將這錢收下吧!美娟眼里頓時盈淚,說話聲音也顫了。她說:“你妻曾對我說,找到你這樣的男人是女人一生的福!今天我知道了,我那好朋友的話,是對的!”
他突然明白,原來亡妻在為自己作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