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開周
司馬遷有些不道德。他編寫《史記》,從《尚書》、《孟子》、《左傳》、《國語》、《世本》和《楚漢春秋》那里搬走不少東西,有的是摘敘其事,有的是全用其文。編書嘛,當(dāng)然可以搜集資料,可以擇善而錄,可總得注明出處不是?
話說回來,我們也不能全怪司馬遷,畢竟那時(shí)候還沒有《版權(quán)法》,大家根本不懂什么叫“侵犯版權(quán)”,著書人引用他人作品時(shí),不注明出處的事兒多了去了。清代學(xué)者趙翼也替司馬遷說好話:“此則書各專行,不嫌引用,并非掩其美為己有也?!币馑际撬抉R遷并非剽竊,我們應(yīng)該原諒他。
那么好,不注明出處的事就算揭過去。
另一件事無論如何不能原諒:司馬遷在《秦始皇本紀(jì)》的末尾,居然剽竊賈誼的《過秦論》!
的的確確,司馬遷是剽竊了賈誼,不是引用,更不是參考。
賈誼在《過秦論》里是這么寫的:“借使子?jì)胗杏怪髦亩鴥H得中佐,山東雖亂,三秦之地可全而有,宗廟之祀宜未絕也?!?/p>
司馬遷在《秦始皇本紀(jì)》末尾是這么寫的:“向使嬰有庸主之才,僅得中佐,山東雖亂,秦之地可全而有,宗廟之祀未當(dāng)絕也?!?/p>
兩段話意思相同,句式相同,用詞相同,連字?jǐn)?shù)都差不多一致。而賈誼《過秦論》在前,司馬遷《史記》在后,毫無疑問,司馬遷是抄了賈誼。
如果司馬遷仍然不注出處,我們?nèi)匀豢梢哉J(rèn)為他是在引用,但這位太史公膽大包天,居然在“向使嬰有庸主之才,僅得中佐,山東雖亂,秦之地可全而有,宗廟之祀未當(dāng)絕也”這句話前面加了幾個(gè)字:“賈誼、司馬遷曰”。這下好,本來是人家賈誼一人寫的,現(xiàn)在成了賈誼和他太史公的合著。
不知道司馬遷老師當(dāng)時(shí)是怎么想的,或許他覺得賈誼《過秦論》寫得太精彩,不剽竊一下,小手就癢;剽竊完了又覺得不好意思,于是就拉來賈誼一塊兒署名。他這么做的時(shí)候,或許也怕被人看出來,但他又想:這年頭到處是文盲,沒幾個(gè)人認(rèn)真看書,賈誼又是個(gè)死鬼,不會找我打版權(quán)官司,被人揭穿的概率應(yīng)該很小吧。
嘿嘿,不好意思得很,兩千多年過去了,您還是被揭穿了。
摘自《昭通日報(bà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