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春市中醫(yī)院，吉林 長春 130022)

曲生教授系吉林省名老中醫(yī)，國家第二、三批名老中醫(yī)藥專家學(xué)術(shù)繼承人導(dǎo)師，享譽全國。從醫(yī)四十余載，其高超的醫(yī)術(shù)為人折服。余有幸?guī)煆那淌趯W(xué)習(xí)三載，其精辟的學(xué)術(shù)思想，豐富的臨床經(jīng)驗，使學(xué)生受益匪淺。現(xiàn)就恩師脾腎論學(xué)術(shù)思想簡述如下。

1 脾腎論學(xué)術(shù)思想

曲師認為，腎為先天之本，主藏精，主生長發(fā)育。“腎為臟腑之本，十二經(jīng)之根，呼吸之本，三焦之源，而人資之以為始也”，故曰先天之本在腎。而“腎者主蟄，封藏之本，精之處也?！薄芭悠邭q，腎氣盛，齒更發(fā)長……；丈夫八歲，腎氣實，發(fā)長齒更……”則說明了腎能藏精及主生長發(fā)育的過程。人之兩腎，實乃性命之本，為陰陽之宅，水火之府，精氣之海，死生之竇。腎之陰，即元陰、真陰、元精、真精，腎之陽，即元陽、真陽、元氣、真氣。物之生，生于陽，物之成，成于陰。而維持一身之生生不盡，惟此真陰真陽二氣而已，即賴充足腎陰之滋養(yǎng)、濡潤，依旺沛腎陽之推動、溫煦，陰充陽沛，諸臟腑才得以運其神功。心賴之君主以明，肺賴之治節(jié)以行，脾胃賴之濟倉廩之富，肝膽賴之資謀慮之本，膀胱賴之則三焦氣化，大小腸賴之則傳導(dǎo)自分。正如馮楚瞻《錦囊秘錄》所言：“二氣充足，其人多壽；二氣衰弱，其人多夭；二氣和平，其人無??；二氣偏勝，其人多?。欢饨^滅，其人則死?！倍艘运葹楸?，脾胃是受納水谷、運化精微的重要器官，故言脾胃為后天之本，氣血生化之源。同時，曲師亦注重脾胃的升降功能在各臟腑中所占的重要位置——脾具坤靜之體，而有乾健之運，能使心肺之陽降，肝腎之陰升，而成天地交泰矣。《金匱要略》中強調(diào)“四季脾旺不受邪”，則更言脾胃之重要。若脾胃有傷，則中氣不足，元氣亦不能充，五臟六腑之真氣衰減，諸病由生。

脾主土，腎司水火，水滋萬物，火煦萬物，土載萬物，脾腎和調(diào)，水、火、土三氣昌備，則體健無恙。張景岳《類經(jīng)》曾道：“從精氣言，則腎精之化，因于脾胃；以火土言，則土中陽氣，根于命門”，這也充分說明了腎命與脾胃的關(guān)系，即后天必以先天為主持，先天必賴后天之滋養(yǎng)，二者相輔相成，共同維系著遠遠流長的生命之機。因此，曲師臨床診病，既重脾胃，又重腎命，即根歸先天后天。曲師認為，腎命為先天之本，脾胃為后天之本，二者的關(guān)系至為密切，生理上相互為用，病理上相互影響。脾(胃)腎(命)強健，身體才能健壯；反之，脾(胃)腎(命)虛弱，生命之源日衰，不耐邪侵，百病由生。

基于脾、腎各自重要的生理作用及脾腎相互為用、相互維系的密切關(guān)系，治療中，曲師亦注意培護先天，調(diào)理后天，在慢性病的調(diào)治中，尤顯突出?；蚶砥橐蜓a腎為先，或脾腎雙顧。如：治療慢性潰瘍性結(jié)腸炎、腸功能紊亂、結(jié)腸過敏癥等，多以溫腎健脾，固腸止瀉法而達愈；治療糖尿病，每以補腎滋陰或健脾化濕法而收功；治療慢性腎小球腎炎、糖尿病腎病、慢性腎功能衰竭，則習(xí)用補腎健脾，活血利水泄?jié)岱ㄒ韵?；治療腰肌勞損、腰椎病等腰痛諸疾，常以補腎培元，化瘀通絡(luò)，散滯止痛而見效。再如：健脾和胃，行氣散滯法醫(yī)慢性胃炎、消化性潰瘍等胃疾；健脾益氣，甘溫除熱法治療功能性發(fā)熱；補脾胃，清虛火，斂瘡生肌法愈口瘡；健脾化濕祛痰法止眩暈，均是曲師治歸脾腎學(xué)術(shù)思想的最佳例證。

2 舉證剖析

以慢性腎小球腎炎為例，慢性腎小球腎炎是臨床常見病、多發(fā)病，以水腫、血尿、蛋白尿、高血壓以及不同程度的腎功能減退為主要特征。曲師認為，慢性腎炎的病機為本虛標實，本虛雖涉及肺、脾、腎、三焦之不同，然脾腎虛弱是其病機關(guān)鍵所在，標實則主要為水濕、濕熱、痰濁、瘀血之屬，多因虛致實。而慢性腎小球腎炎的臨床表現(xiàn)，都與脾腎虛弱這一基本病機有著密切的關(guān)系。脾土虛弱，無力制水，腎虛失去主水的功能，則水邪泛濫而見水腫；脾主運化，脾氣虛弱，清陽不升，精微下注，腎虛封藏失職，精關(guān)不固，蛋白精脂失守，下泄尿中，遂出現(xiàn)蛋白尿；脾虛統(tǒng)血無權(quán)，腎虛火旺，灼傷脈絡(luò)，血溢脈外，則可見血尿；脾腎陽虛，水濕泛濫，或腎陰不足，水不涵木，肝陽上亢，均可致高血壓；而因虛留濕、留濁、留瘀，蘊久成毒，泛溢體內(nèi)，則呈現(xiàn)腎功能減退的中毒癥狀——惡心、嘔吐、呼氣尿味、神疲肢倦、反應(yīng)遲鈍等。曲師長期臨床觀察，發(fā)現(xiàn)慢性腎小球腎炎患者多呈現(xiàn)面色萎黃或白光白，面浮身腫，倦怠乏力，納呆便糖，腰痛，腰膝酸軟，舌淡白有齒痕，或暗有瘀斑，苔滑或濁膩，脈沉細或沉遲等脾腎虛的中醫(yī)癥狀，曲師每每經(jīng)過補腎健脾，活血利水泄?jié)岱ǘ展?。曲師強調(diào)：“慢性腎炎病勢纏綿，難以速愈。辨證時應(yīng)善于分清虛實之輕重，寒熱之甚微。治療上強調(diào)標本兼顧，切忌一味扶正或只顧攻邪，以避免虛虛實實之戒，應(yīng)在益腎健脾，扶助正氣的基礎(chǔ)上，輔以活血、利水、泄?jié)岫〉昧己玫寞熜АＳ盟幧?，曲師益腎喜用生地黃、熟地黃、杜仲、桑寄生、牛膝、海螵蛸、芡實補益中氣不忘澀精，以減少蛋白的流失；健脾善用黃芪、白術(shù)、茯苓、薏苡仁、山藥，脾旺則運化得司，水濕受制，清陽升舉，精微回復(fù)；活血多用益母草、澤蘭、丹參、紅花、桃仁通暢腎絡(luò)，改善腎血流量；利水常選茯苓皮、西瓜皮、黃瓜皮、大腹皮、車前子、澤瀉，水邪得消，正氣易復(fù)；泄?jié)岫噙x清半夏、陳皮、白花蛇舌草、茯苓、澤瀉，濕濁下泄，阻止病情發(fā)展。在上述用藥基礎(chǔ)上，若腎陽虛明顯，水腫頑固難消的，加熟附子、桂枝、巴戟，以益腎溫陽，謹取“病痰飲者，當(dāng)以溫藥和之”之義；腎陰虛明顯的，加女貞子、旱蓮草、山茱萸，以滋補腎陰；血尿者加白茅根、仙鶴草、小薊、三七粉、蒲黃，止血而不留瘀；血壓升高者，加石決明、杭菊花、川牛膝、鉤藤、磁石，以潛鎮(zhèn)肝陽而降壓。同時，囑患者起居有常，注意休息，飲食有節(jié)，識宜與不宜，積極配合藥物治療，可獲較好療效[1-2]。

陳某，男，43歲。2007年3月11日初診。周身浮腫時輕時重1年余。近2個月腰以下浮腫明顯，按之沒指，伴腰痛膝軟，納少惡心，食后腹脹，畏寒肢冷，面色萎黃，神疲乏力，尿少便溏。舌淡胖，苔白膩，脈沉細。尿常規(guī)：蛋白()，紅細胞5～8，白細胞1～2，顆粒管型3～5。腎功能：基本正常。西醫(yī)診斷為慢性腎小球腎炎，中醫(yī)診斷為水腫，辨證屬脾腎陽虛，治以溫腎健脾，利水消腫，處方：制附子10 g，干姜10 g，黃芪30 g，白術(shù)20 g，茯苓皮30 g，薏苡仁30 g，杜仲25 g，牛膝15 g，芡實15 g，大腹皮30 g，西瓜皮50 g，黃瓜皮50 g，厚樸15 g，陳皮15 g，砂仁15 g，白茅根30 g，生姜10 g，大棗5枚，7劑，水煎服。

2診：2007年3月18日。浮腫明顯減輕，尿量顯著增加，惡心已止，腹脹、畏寒、腰痛諸癥均緩解，仍神疲乏力，大便稀溏，舌淡胖，邊有瘀點，苔白略膩，脈沉細。尿常規(guī)：蛋白()，紅細胞0～2，顆粒管型0～2。曲師慮標實已減，本虛難復(fù)，且見瘀征，故于前方中減去大腹皮、陳皮、生姜，配入炒山藥20 g，補骨脂20 g，益母草15 g，澤蘭15 g，以增強益腎健脾、散瘀通絡(luò)之功，繼進7劑。

3診：2007年3月25日。浮腫基本消退，肢冷轉(zhuǎn)溫，精神轉(zhuǎn)佳，飲食增加，二便已調(diào)，余癥亦明顯改善，舌質(zhì)淡紅，苔薄白膩，脈沉細。尿常規(guī)：蛋白(+)，顆粒管型0～1。繼守2診之方調(diào)服20劑。

4診：2007年4月14日。諸癥均消，尿檢無異常。調(diào)方如下：黃芪30 g，白術(shù)20 g，茯苓20 g，山藥25 g，杜仲25 g，牛膝15 g，薏苡仁30 g，制附子10 g，桂枝10 g，益母草20 g，澤蘭20 g，芡實20 g，白茅根30 g，大棗10枚，生姜5片，3劑，研末水泛為丸，每丸6 g，每次1丸，日2次，鞏固療效。

2個月后復(fù)查，病情穩(wěn)定，臨床達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