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 蕊

[摘 要] 文章將關注焦點置于香港中等學校的教師領導者群體,關注他們對領導角色的定位。經(jīng)由香港中等學校教師領導者的經(jīng)驗與論述,文章嘗試探討教師領導力在實踐中新的影響因素及其意義,期望得到值得關注的問題和啟示,給已有的教師領導力研究增添實踐基礎。

[關鍵字] 教師領導力 中等學校 香港

教育成功的關鍵在教師,教師不僅是知識的傳授者,而且是學生學習的協(xié)調者、督導者與學習環(huán)境的設計者。加拿大學者富蘭曾指出,教師是學校改革的關鍵,而組織要在21世紀獲得成功,領導是關鍵。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世界各國興起學校重整運動的教改風潮。學校革新要真正成功,無法僅仰賴校長,尚有待全體教師的投入。在這種背景下,教師在學校的聲音越來越受到重視,教師領導力也因而成為學校革新中的重要議題。

一、對教師領導力概念的認識

教育界對教師領導力的概念一直沒有一種明確的說法,每個研究者都可能根據(jù)自己的視角對此提出相應的解釋。但是,作為教師領導力的行使主體,教師是如何看待自己的新角色呢?通過調查,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教師領導力對教師意味著什么。在對香港中等學校的研究中,很多教師承認教師的領導角色,同意教師不僅影響教室里的學生,而且還影響其管理下的小組或委員會的成員。但是,他們有關領導角色的觀念主要是通過學校等級體系和既定的學校背景的影響而形成的。例如,教師領導者被認為是學校組織結構中的正式領導。大多數(shù)教師認為,校長、副校長、資深教師(如學科帶頭人和學校委員會主席)是學校的領導,因為他們擁有學校決策和政策制定的決定權。所以,他們發(fā)現(xiàn)很難做超過學校正式職位和責任以外的領導?？傊?教師的傳統(tǒng)角色主要是改善教學,最多是管理運行良好的學科部門或者擔任學校委員會的成員。

可見,有關教師領導角色的觀念仍舊受學校正式等級組織中管理者職位的影響。另外,教師領導角色主要局限在學校政策制定和實施方式上。在這樣的前提下,教師從來沒有把自己當作學校里的領導。但在調查中,有教師認為,教師領導力指的是教師超越課堂和管理職責以外的影響力。換言之,教師領導角色即影響和發(fā)動其他教師來增強學校實力。除此之外,兩位參與者也發(fā)現(xiàn),作為學科小組或者委員會的領導,他們實際上擔任的領導角色是超越操作事宜之外的,如根據(jù)其他成員的專業(yè)能力促進他們的發(fā)展。這正迎合了有些研究者指出的:“教師領導者不只在教室而且在教室之外發(fā)揮影響力,他們認同教師共同體并對其有所貢獻,同時影響其他教師一起改進教育行動?！?/p>

可見,學校中的大多數(shù)教師還不能擺脫傳統(tǒng)觀念的影響,對教師領導力的理解仍舊是片面的和不統(tǒng)一的。所以,我們更有必要深入研究教師領導力的概念,并將它推而廣之,最后被所有教師接受。

通過梳理前人有關教育領導力的概念,我們發(fā)現(xiàn):教師領導力是非等級制的,既非以職位為主,亦非以權力為本;不是個體的,而是集體的——不是某個人可以成為領導,而是人人可能成為領導;不是權力的集中,而是權力的分配;是合作性的,而非命令性的;是自發(fā)性的,而非建構性的。其本質特征是提升教師的專業(yè)性、重新賦權和增強同事之間的互動。

二、教師領導力的影響因素

教師領導力是一個融合了個性和默契的混合物,其影響因素如下。

1. 學校的角色關系

教師與校長、學生之間建立良好的人際關系是教師領導力能否展現(xiàn)效能的關鍵因素。

(1)與同事的關系

研究發(fā)現(xiàn),通過與學校中其他教師的相互支持和合作,可以提高教師的個人才能和專業(yè)能力。一位教師談到:“通過同儕觀課,我和同事分享了專業(yè)知識?！本唧w來說,在學科小組內(nèi)進行同儕觀課,通過分享技能、資源,互相學習,有助于促進教師專業(yè)學習。同時,與同事持續(xù)的溝通反饋,有助于增進彼此的理解,避免形成同事之間的上下從屬關系,進而減少抗拒排斥心理,建立良好的人際關系;而且,來自同事的情感支持會加強教師領導力的教學、學習和領導。

如果同事之間缺乏信任,只有競爭和比較,那么教師領導力的行使就會大打折扣。因為在競爭的環(huán)境下,凡事大家只會以個人利益為重,忽略作為集體一員應盡的責任和義務,彼此的猜疑、嫉妒、矛盾就會影響良好人際關系的建立,同事之間的互相依賴、互相協(xié)調也就無從談起了。

(2)與校長的關系

研究也發(fā)現(xiàn),校長的參與對教師是否愿意擔任領導角色很重要。校長的賞識、認可、賦權使教師在更廣闊的領域擔任領導角色。通過發(fā)展專業(yè)學習共同體,教師的作用甚至可能超越學校的正式領導角色。另外,當校長珍視互信、發(fā)展共有目標、實施民主領導、鼓勵個人發(fā)表看法時,教師更愿意行使領導力。在校長民主的領導作風下,教師能夠享受高度的自治,從而使教師領導力得到發(fā)展。

盡管如此,如果教師和校長之間缺乏互信和共有目標,教師很難將自己的觀念、信念和技術傳遞給學校的其他教師。因此,應該鼓勵平行領導。它能促使教師領導者和校長共同致力于為提高學生學業(yè)表現(xiàn)而參與專業(yè)學習、文化構建以及普及學校教育,從而增強學校的整體實力,使學校朝積極的方向發(fā)展。

不過,在研究中,也有教師表示了自己的憂慮:“中國社會是很保守的,特別是在學校里。雖然學校推行校本管理,但校長不會和大多數(shù)人的意愿保持一致,即使他可能會聽取他們的觀點。通常來說,校長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做決定?！贝送?也有教師表達出他們對校長在培養(yǎng)教師領導力方面的失望情緒,因為“校長愿意聽我們的觀點,但是而后他不會實施或采取行動。他只是在聽!”可見,教師領導角色的挫折感與校長的領導方式有很大關系。

2. 學校的制度結構

(1)學校結構

教師所依靠的權力的來源也決定著教師行使領導力的程度。在香港,中等學校的教師對教師領導角色的觀念主要是由學校的等級組織結構和既定的學校背景影響形成的。但由于學校僵化的官僚和割據(jù)結構,教師很難擔任教室和正式職位以外的領導。對此,一位教師表達了自己的不滿:“作為一個教室領導,教師是能影響學生發(fā)展的領導。他應該和校長交流,為學校改善設置愿景,激發(fā)其他同事和他一起工作。但是,他沒有權利去影響其他小組或者委員會成員?！?/p>

(2)學校文化

學校文化普遍被視為學校改善與創(chuàng)新的關鍵因素,并影響行使教師領導力的成效。要達成良好的教師領導效能,學習團隊成員之間的合作與開放性是不可或缺的要素。在民主參與、積極向上、合作學習的學校文化中,校長、教師擁有共同的愿景和承諾,能夠互相信任、支持、合作、學習、分享、反思、溝通、交流、理解,這樣的教師文化擴展延伸到學校其他組織從而感染其他教師,為培養(yǎng)教師領導力以及教師領導力的有效行使營造良好的文化氛圍。相反,如果沒有這樣一種文化氛圍,學校文化將會成為培養(yǎng)教師領導力的阻礙因素。

研究發(fā)現(xiàn),工作環(huán)境中的微觀政治是教師領導力另外一個限制因素。有時候,教師不愿擔任領導是因為害怕在孤立和個人主義的教師文化中過于爭強好勝。

(3)教師自身因素

教師的個體能力,如對權威、知識、情景的了解,人際關系的技能、核心價值觀和信念、積極的態(tài)度、自信心、勇氣、通過反思主動建構知識的能力,都會影響其行使領導力的程度以及采取的方式。具有較強自我效能的教師為了學校進步,在專業(yè)學習、互相支持合作過程中更能信守自己的核心價值觀和信念。相反,具有較低自我效能的教師,更容易屈服于現(xiàn)狀,這會阻礙他們在學校結構的正式職位及其以外塑造領導角色。

(4)時間、空間、機會因素

時間限制也被認為是影響學校教師行使領導力的主要障礙。學校正式的組織結構給予教師的專業(yè)學習和關系建立的時間、空間和機會,這在構建合作性文化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近幾年,同儕觀課、協(xié)同式課程發(fā)展、共同備課、共同計劃課時給了教師很多機會,使他們?yōu)榱藢W校的進步共同學習、工作和反思。

但在目前,教師仍然需要更多行使教師領導力的機會。在調查中,所有人都表現(xiàn)出為了提高學生學業(yè)表現(xiàn)要改善教學的愿望。他們也通過學習和反思證明了自己的熱情。

3. 社會文化

有研究聲稱,有關教育領導力的問題應該在交織的社會文化背景和組織背景下討論,在許多學校,特別應該考慮傳統(tǒng)文化所形成的極為森嚴的等級制度和官僚政治結構。傳統(tǒng)文化價值觀中存在對等級和資格的崇拜,要求組織中的所有下屬都要尊敬和服從上司。他們接受自己的下屬角色,而不認為自己是為整個組織做重要決定的領導。也有研究提到,學校改革不僅是文化性的,也是結構性的。當學校文化再生作為改革的焦點時,學校結構再造就起著支持的角色。按照這一觀點,在中國(比如說香港),傳統(tǒng)文化對學校結構的影響是培養(yǎng)教師領導力更巨大的障礙。

4. 信仰和家庭支持

教育背景以外的影響因素,如信仰和家庭支持也會強烈地影響教師領導力。信仰給教師提供精神支持,幫助他們在工作中尋找生活意義。在調查中,兩名教師也表明了家庭對于他們維持工作的重要性:他們從家庭中可以獲得情感支持。

三、教師領導力的意義

1. 強化領導能量,輻射教師群體

教師領導者對于其他教師來說,實際上是好領導的典范。教師領導者提倡民主式領導,形成民主的領導文化,有助于全體教師養(yǎng)成參與領導的積極習慣,即便是后任校長想改變,也很難一時做到。而新教師也將通過社會化很快融入到民主型的領導文化中,在其中耳濡目染,逐漸提高專業(yè)領導的自覺意識。

我們從研究中得到的真實例子也能看出教師領導力的能量和作用。一位教師認為:“我可以從好領導那里學到如何領導別人?！绷硗庖晃唤處熞脖硎?“其他學校的教師領導者已經(jīng)成為我學習的榜樣?！笨梢?通過領導力培養(yǎng)和相互影響能改善教師文化,提高教師領導力。

2. 促進教師學習,提升教學專業(yè)

教師領導者作為導師,可以幫助其他教師提高個體能力和人際交往能力。教師領導者的重要角色是促進個體間緊密的人際關系,并通過這種關系促進相互學習,進而推動教師專業(yè)化水平的提升。具體來說,就是指通過合作教學和專業(yè)對話,幫助教師提高專業(yè)知識水平、自信心,開闊心胸視野,提升各種能力,同時為教師提供合作的機會,增強其人際交往能力,幫助建立良好的人際關系。對于那些新步入工作崗位的教師來說,教師領導者的教導和培養(yǎng)更是不可或缺。多名教師表示自己在小組組長良好的教導和培養(yǎng)下,個體能力和人際交往能力都得到了提高。

3. 民主典范示范,裨益孩童學習

學校民主的管理作風使學生生活在民主的氛圍中,教師積極參與學校和社區(qū)管理的行為會被學生清晰地認識,教師領導力的發(fā)揮可以使學生感受到教師的職責不僅是簡單的傳授知識,而是更加負責任的、積極的、高水平的專業(yè)引領;而且教師領導者的初衷也是為了提高課堂教學質量,從而提高學生成績。當學生感受到教師的專業(yè)引領從而更加敬重教師時,他們會更努力地學習,從而獲得更好的發(fā)展。所以,教師領導力能激勵學生更加努力地學習,最終使學生受益。

4. 利于因應變革,邁向永續(xù)發(fā)展

在調查中,所有教師都認同以下觀點:加強教師領導力建設,提高教師在學校中領導的機會,可以促進學校復興。教師領導力涉及的個人能力、人際交往能力、組織能力等,有助于形成專業(yè)學習共同體,打造一種學習的文化。只有獲得這些體現(xiàn)文化改變的學校復興能力,學校才能不斷向前發(fā)展。

教師領導者在一個復雜、互動的環(huán)境中影響其他教師和睦相處,形成互相信任、支持、合作、分享、溝通、交流、理解的教師文化,這種小團體內(nèi)的教師文化擴展延伸到學校其他組織,進而影響其他教師,促使他們共同建立一種合作學習的學校文化。同時,在這種強調教師領導力的氛圍下,教師之間的合作會增強,教師在教學改進中的話語權也會提高,教師會更主動地關注教學實踐的改進和變革。教師相互影響也有助于打破學科之間的隔離狀態(tài),幫助學校創(chuàng)建一種更加專業(yè)化的工作環(huán)境,提高教師的專業(yè)化水平。在這種良好的學校文化和工作環(huán)境中,教師共同建立為學校進步而奮斗的愿景,通過集體的智慧來增強學校的實力,最終實現(xiàn)學校發(fā)展。

四、啟 示

在香港教育改革的新時期,用傳統(tǒng)的領導結構化的理念來推進學校發(fā)展,顯然是不充分的。經(jīng)濟全球化、信息革命和終身學習理念的深入,都要求學校進行變革。為了學校進步,一個包含學校文化再生的、更加擴展的教師領導力的概念,就顯得十分必要。

教師對自我角色與專業(yè)自主的理解會隨著時代變化而變化。包括教師信仰、活動、人際關系在內(nèi)的文化改革將改變教師對領導角色和學校共同體的觀念和偏好。教師認為自己不再是執(zhí)行政策的“應聲蟲”,其專業(yè)影響力不再只局限于孤立的教室王國,而應走出教室,進一步影響學校與教育的改革發(fā)展。因此,學校改革強烈要求擴大教師的角色定位,通過創(chuàng)建學校文化來確保學校的進步。

總之,學校文化的再生、學校組織的再造是學校改革的必要條件。學校改革不僅是文化性的,也是結構性的。當學校文化再生作為改革的焦點時,學校結構再造就起著支撐作用。按照這一觀點,傳統(tǒng)文化中的一部分元素對學校結構的影響是培養(yǎng)教師領導力的障礙,所以教師領導力議題值得深入研究?？梢哉f,教師領導力的時代已經(jīng)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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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華東師范大學國際與比較教育研究所)

責任編輯 熊建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