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明鈞

乾隆皇帝五十大壽時，和珅送了兩只玉桶作為壽禮。每只玉桶都是用整塊藍田玉制成，晶瑩剔透，毫無瑕疵。乾隆看了龍顏大悅。內務府總管趁機進言道：“萬歲爺每天喝的水都是用普通的木桶從城外玉泉山運來的。有了這兩只玉桶，何不調兩名太監(jiān)專門為萬歲用玉桶擔水，以保我皇龍體康健，福壽延年?”乾隆聽了更加高興，令內務府總管立時安排，同時重賞了和珅。和王申禁不住頗為得意，一旁的紀曉嵐把煙袋伸過來，一口煙嗆得和珅透不過氣來：“和大人，真是煞費苦心啊!”

從此只苦了兩名小太監(jiān)，每天天不亮就得出城，從玉泉山下擔水回皇宮。兩只玉桶裝滿了水原本也不太重，可是遠路無輕載，兩名小太監(jiān)也沒干過什么重活，自覺得苦不堪言。兩人商量，想個什么辦法，脫離這份苦差。這一天，和珅進宮，兩名小太監(jiān)見和珅滿面春風，心情不錯，兩人使了個眼色，上前求他給兩人換個差使。和珅摸了摸油亮的腦門，道：“你二人的差使乃內務府所派，萬歲爺親準，怎能輕易撤換?你們要是想使這差事變輕，只有去求紀曉嵐紀大煙袋?！眱擅√O(jiān)作難道：“只恐紀大人不為小的做主?！焙瞳|微微一笑，招呼小太監(jiān)上前，附在耳邊如此這般囑咐了幾句，兩名小太監(jiān)先是驚疑不定，繼而歡天喜地地去了。這一天，紀曉嵐又喝得酩酊大醉，坐在宮門外，煙桿拿在手里，卻怎么也送不到嘴里。兩名小太監(jiān)不知從什么地方冒了出來，把兩只玉桶放在地上，一邊幫紀曉嵐遞煙，一邊幫著捶腿捏肩。紀大人此時醉眼朦朧：“你們兩個今兒這么孝順，是不是有求于我?”兩名小太監(jiān)賠著小心道：“滿朝上下都說紀大人膽量最大，最看不慣和大人巴結獻媚皇上，我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果紀大人今天敢把和大人獻給皇上的玉桶給摔碎一只，我們就信了。”紀曉嵐聽了這話，想也沒想，拾起一只玉桶，“啪”的一聲就給摔碎了。兩名小太監(jiān)倒嚇了一跳，趕緊著去稟告和珅。

和珅即刻去見皇上：“紀曉嵐膽大包天，借酒裝瘋，把奴才獻給主子的玉桶給摔碎了一只，此罪不可輕饒!”乾隆一聽，也氣壞了，立刻命人去召紀曉嵐。紀曉嵐酒尚未醒：“參見皇上，不知召微臣何事?”乾隆一見紀曉嵐的樣子，氣更大了：“好個膽大妄為的紀曉嵐!朕來問你，為何要摔碎朕的玉桶?”紀曉嵐一聽，酒嚇醒了一半，卻也并不驚慌?！皢⒆嗳f歲，臣摔碎了一只玉桶，是為了萬歲著想。”乾隆被氣得有點哭笑不得：“你摔碎玉桶居然是為了朕著想，你倒說說看，你是怎么為朕著想的?”一旁的和珅趁機火上澆油：“萬歲，紀曉嵐不知悔改，還在胡攪蠻纏，罪在不赦?！鼻↑c頭：“你今天如說不出理由，朕必定從重治罪?！奔o曉嵐道：“臣啟萬歲，微臣摔碎此桶，并非酒后失德，實是為我主萬歲的江山社稷著想。萬歲明鑒，從古至今，江山只能一統(tǒng)(桶)，哪里能有二統(tǒng)(桶)?如有二桶(統(tǒng))，豈不是說我主萬歲的江山要落入他人之手?”乾隆聽了這話，也覺得頗為有理。和種正待說話，紀曉嵐搶先接著說道：“我想和大人獻玉桶的時候，也絕無此意?！鼻∩形窗l(fā)話，和王*已嚇得雙腿一軟，跪倒在地：“萬歲明鑒，奴才獻玉桶時絕不曾有此想法。奴才對主子忠心耿耿，蒼天可鑒。求萬歲明察!”紀曉嵐看著匍伏在地的和珅：“我想和大人這也是無心之失。正因為此，我才假借醉酒之際摔碎一只桶，以保我大清江山千秋一統(tǒng)(桶)，也想幫和大人彌補一下這個無心之失。不知和大人意下如何?”和珅連連答道：“摔得好，摔得對!奴才也愿我主千秋萬代江山一統(tǒng)(桶)。奴才若早先想到這一點，一定會在紀大人之前摔了此桶?！奔o曉嵐對乾隆道：“萬歲，不知者不罪，您就饒了和大人這次吧?！?/p>

和珅也連聲道：“求萬歲開恩?！鼻]了揮手：“行了行了，這件事就這樣，都下去吧。”和珅站起身，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同紀曉嵐一起往外走，低聲說道：“老紀，行，真有你的?！奔o曉嵐微微一笑：“和大人，您也不賴?！?/p>

此后，兩名小太監(jiān)就用余下的那一只玉桶從玉泉山抬水，比起原先的挑水輕省多了。可時間一長，兩人還是覺得苦：若是沒有了這只玉桶，那不就更省事了嗎?一天。兩人把這話對和大人說了，求和珅出主意。和和珅轉了轉眼珠：“你們倆怎么這么傻?這事求我不行，還得去求紀大人。還記得上次怎么教你們的嗎?”兩名小太監(jiān)心領神會地走了。

這天，紀曉嵐又喝多了，兩名小太監(jiān)借機上前，一邊小心服侍，一邊舊話重提“紀大人的膽量我們上次可算是見識了?？扇绻o大人敢把剩下的這只玉桶給摔了，那才是真正的有膽氣，讓人佩服。”紀曉嵐暗想：“這兩個小子真沒安好心。上次攛掇自己摔了一只桶，差點獲罪，這次又來了。得給點苦頭給他們嘗嘗?！毙睦镞@樣想，嘴里卻說：“這有何難?”提起那只桶，“啪”的一聲，又給摔碎了。兩名小太監(jiān)趕緊又去稟告和大人。

和珅高興了，這下看你還有什么說的。立刻去見皇上告紀曉嵐的狀：“上次紀曉嵐借酒裝瘋，摔碎了您的玉桶，還在萬歲面前強詞奪理，恐嚇奴才，這次紀曉嵐惡習重犯，又在酒后摔碎了剩下的那只玉桶。他明知道我主江山只能一統(tǒng)(桶)，還借故摔碎，實在是居心不善，其罪可誅?！鼻÷犃艘采鷼?，令人馬上把紀曉嵐找來問話，紀曉嵐就在宮外等著呢。乾隆見了紀曉嵐大發(fā)雷霆：“上次你摔碎一只桶，朕饒過了你，你不思悔改，又把剩下的桶給摔了，是何道理?”紀曉嵐不慌不忙，答道：“臣正要來啟奏萬歲，臣為了萬歲江山社稷著想，摔碎了這只玉桶?！鼻÷犃藲獾枚伎煺f不出話了，一旁的和珅厲聲喝道：“紀曉嵐，上次你摔碎玉桶，狡辯說是為我主萬歲江山一統(tǒng)(桶)，這次你又摔了一只，難道我主的江山一統(tǒng)(桶)也不統(tǒng)了嗎?你到底是何居心，速速招來，我主定會饒你不死?！奔o曉嵐轉臉問他：“請問和大人，為何我一摔，這玉桶就碎了?”和珅心想：紀曉嵐該不是嚇糊涂了吧?！皬U話!玉乃嬌貴脆弱之物，如何禁得起你摔?”“著啊。這江山如若同這玉桶一般，不堪一擊，怎能牢固長久?從來都說江山鐵統(tǒng)，才能千秋萬代相傳。微臣正是為萬歲的江山著想，摔了這不堪一擊的玉桶，請萬歲另鑄一只堅固厚實的鐵桶，由那兩名小太監(jiān)合抬，以示我大清鐵統(tǒng)(桶)江山，千秋永固，我想和大人也一定和我一樣，希望我主江山猶如鐵統(tǒng)(桶)，而不似玉桶那般弱不禁風吧?”和珅沖著紀曉嵐直翻白眼，嘴里卻不能不應：“奴才當然愿我主萬歲江山鐵統(tǒng)。紀大人所言。正是奴才心中所想?！鼻】粗?，又好氣又好笑：“既然如此，就按紀愛卿所奏，馬上另鑄一只鐵桶。此事交由你去辦?！薄霸?”和珅答應著，和紀曉嵐一起告退。紀元曉嵐笑對和王*道：“和大人，那只鐵桶一定要鑄結實了，要是再讓人摔碎了，其罪非小啊?！?/p>

只苦了那兩名小太監(jiān)，從此之后，每日得用那只厚重無比的大鐵桶來抬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