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瑞貞
摘要:本文試圖在榮格 “集體無意識”和 “原型”理論的關照下,重新審視安徒生部分作品中女性角色悲劇結局背后的諸多因素, 認為男性作家的集體無意識、人格面具的沖突和暗影的過度膨脹使女性角色的悲劇結局成為必然,期望能夠對安徒生作品的解讀提供一個新的視角。
關鍵詞:集體無意識;原型;女性角色; 人格面具; 暗影; 異化
一、 榮格的“集體無意識”和“原型”理論
瑞士心理學家榮格(Carl Gustav Jung)以“集體無意識”和“原型”為出發(fā)點關照的藝術起源,在其基礎上建構起來的“原型批評”研究在文學批評界引起了廣泛的重視,對研究文本分析提供了一種全新的視角。
榮格認為,在整個人類無意識心理中不僅有個人童年起的快樂或陰暗的心理經(jīng)驗,而且還積存著許多人類原始的、祖先的生存經(jīng)驗,這就是某種帶有遺傳性質的“集體無意識”。榮格還通過分析心理學,找到了那種象征形式與集體無意識的存在統(tǒng)一起來的實體,并從抽象的概念上將這種實體定名為“原型”。他認為這種先天的、固有的直覺形式即是知覺與領悟的原型。它們是一切心理過程必不可少的先天要素,正如一個人的本能迫使他進入一種特定的存在模式一樣,原型也迫使知覺與領悟進入某些特定的人類范型”(榮格: 1987,42-43)。 原型批評試圖發(fā)現(xiàn)文學作品中反復出現(xiàn)的各種意象、敘事結構和人物類型,找出它們背后的基本形式,進而發(fā)現(xiàn)人類的精神真相,揭示藝術的本質。
這一經(jīng)典理論在其身前以及后世的文學創(chuàng)造中都得到了具體的闡釋。這些原型在長期的使用過程中,其人文表征變得愈加鮮明而具體,往往能夠超越時代、民族、國家和意識形態(tài)而被普遍接受,稱之為“原型意象”。以“原型”理論關照各國、各民族流傳下來的文藝作品并剔除它們不同的文化語境時,其中的“原型意象”常常會使人產(chǎn)生一種似曾相識或者親身參與之感。
人格面具和暗影是榮格“原型”理論中的核心概念。人格面具指人們?yōu)榱诉m應不同的情況或不同的人,采取特定的行為和態(tài)度。人格面具是人在公共場所展現(xiàn)的面具或者外觀,其意在于呈現(xiàn)與己有利的形象,以便被社會承認和接受,從而與周圍環(huán)境和諧共生。
暗影是潛意識中人的基本動物性的部分,它深深根植于人類的生理和心理進化的歷史中,處于人格的最底層,是獸性的、本能的種族遺傳,包括一切激情、不道德的欲望、行為和被壓抑的罪惡等。暗影是一種重要的有價值的原型。
人格面具和暗影作為人格的重要組成部分,必須在相互沖突、激烈的整合過程中達到對立統(tǒng)一,得到平衡的發(fā)展,才能形成穩(wěn)定、成熟的“個性化”人格,否則,任何一部分被片面化發(fā)展,都會導致人格的扭曲和畸形,最終在痛苦的掙扎中趨向毀滅的結局。
二、“集體無意識”和“原型”理論關照下安徒生筆下女性悲劇的必然性
本文試圖借助“集體無意識”和“原型”理論,以安徒生的《紅鞋》、《踩面包的姑娘》和《豬倌》三部作品為例,重新審視作品中幾位“墮落女孩”凄慘結局背后的原因,認為男性作家的集體無意識、人格面具的沖突和陰影的過度膨脹使這些縱欲女孩的悲劇命運成為必然,期望能夠對安徒生的作品提供一個新的解讀視角,試圖發(fā)掘這種悲劇能夠超越時代、民族、和意識形態(tài)而被普遍接受背后的原型意象。
(一)首先,男性作家的集體無意識是塑造不幸女性角色的一個重要因素。
西方文明的經(jīng)典《圣經(jīng)》關于人類始祖的講述代表性的說明了男女兩性的相互關系。舊約中說,上帝用男人的一根肋骨創(chuàng)造出女人并使她聽從男人,而女人對于智慧的求索成了人類永遠的原罪。這足以說明女性在男女關系中的從屬地位以及男子在社會中的優(yōu)越地位。“原先僅屬象征上是男子的優(yōu)越地位便反映為確是具有男子性別的人在社會中的優(yōu)越地位,按上帝的說法,這是人被逐出伊甸園的重要后果。”(弗萊2004:212)這道出了男權社會中男性集體無意識的內(nèi)容。法國女作家、女權主義者德·波伏瓦有一句名言:“一個人之為女人,與其說是‘天生,不如說是‘形成的”(莫以,1996:83)。女性在男權文化中只是一種附屬物,強大的男權主義思想在無意識中滲透著這個社會。無論是在古典的、基督教的、還是日爾曼的文明里,女性皆被認為是低于男性的劣等公民。文學是社會生活狀況的反映,女性在男權社會的這種生存狀態(tài)在西方很多文學作品中有所體現(xiàn)。
作為男權社會的一分子, “男尊女卑”的這種集體無意識的思想已經(jīng)深深地植根于男性作家的腦海當中,使他們在塑造女性形象時無法擺脫夏娃這一原型,并使這一原型通過他們的作品得到外化。生活在基督教文化語境下的安徒生的集體無意識的形成自然不可避免地受到以上婦女觀的影響,而他本人出身卑微的安徒生窮盡畢生精力想要躋身上流社會的經(jīng)歷更是刺激這種無意識外化的直接因素。如上所述,作家會把這種生命的體驗不由自主地轉移到自己的作品中,從而塑造了異化的女性,以表達自己對女人的怨恨和同情。
(二)人格面具的沖突和暗影的過度膨脹是安徒生筆下“墮落女孩”悲劇的內(nèi)在原因。
上述三部作品中的女主人公雖然出身不同,卻不約而同地“戴”錯了自己的人格面具,她們?nèi)斡勺约簝?nèi)心的暗影過度膨脹,從而釀成了人生的悲劇?!都t鞋》里的珈倫是個貧窮的孤兒,被一個好心的老太太收養(yǎng),為了一雙美麗的紅鞋,她置自己的救命恩人于不顧,任由老太太在病痛的折磨中孤零零地死去也不去照顧她;《踩面包的姑娘》小英娥出身貧寒,在一個好心的富人家做女傭,為了不讓自己的新鞋子沾上泥土,她竟然把富人帶給她父母品嘗的珍貴的面包扔進沼澤地,自己踩在面包上走過去;而《豬倌》里的公主對一位真心誠意愛著自己的王子置之不理,為了得到一個小玩物,她竟然不惜讓一位陌生的豬倌一次次地親吻。三位墮落女孩的下場可想而知,她們受到了上帝無情的懲罰,失去了人生最寶貴的愛和生命。
三個女孩不同程度地被內(nèi)心暗影中的“邪惡因子”征服了,這些因子裹挾著它們的獵物,將她們淹沒在罪惡的旋渦里。這種罪惡吞噬著她們,使她們陷入人格扭曲的心理狀態(tài),無法找到自己的精神皈依,從而走向最終的毀滅。這就是幾位“墮落天使”性格上體現(xiàn)出來的原型意象。
三、結語
當我們用榮格的“集體無意識” 和“原型”理論對上述女性角色進行分析和作出評判時,我們會自然而然地聯(lián)想到諸多人類的共同命運。盡管作品人物與我們處于不同的文化語態(tài)中,但倘若拓寬視野,將其置放于人類文明的共時狀態(tài)中去加以縱向比較和辨析,就會發(fā)現(xiàn)她們背后深藏著人類的共同經(jīng)驗。
可見,藝術作品是人類原型傳承的重要載體,對作品的觀賞和閱讀,可以激發(fā)一代代讀者共通的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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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注:本文受江蘇大學人文社科基金項目資助,項目批準號:JDR2008B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