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 宗
晁錯,兩千多年前的一個知識分子。凡上過中學的人,對這個名字都不覺陌生。高中語文教科書中有一篇古文《論貴粟疏》,就是這個人的大作。西漢歷史上著名的“七國之亂”,打的也是這個人的牌子——“誅晁錯,清君側”。一次那么高規(guī)格的叛亂,指名道姓要殺的,居然只是一個知識分子。這在中國幾千年的歷史‘中,應該算是絕無僅有。
疑問不止一點,古今文人對晁錯的死因也莫衷一是,很難有一個準確而全面的解讀。晁錯之死,雖然各執(zhí)一詞,但有一點,那就是大家普遍認為他是冤死的,是被他的同僚袁盎等人用借刀殺人之計給害了。但這種通識并不足以使人信服,依據(jù)當時當?shù)刂樾危隋e非死不可。撇開人倫人道的因素暫且不管,單以國事來論,以時局來論,以利害得失來論,晁錯之死,真是死得其所,有百利而無一害,是漢景帝用最小的成本成就了最大的功業(yè)。晁錯活著的最大意義就是他的死亡,而他一生所努力的方向,就是不知不覺地把自己制成公元前154年中國最大的一根藥引。
壹
晁錯是潁川(今河南禹州)人。年輕時曾在軹地(今河南濟源)向一個名叫張恢的先生學習申不害、商鞅的刑名之學。晁錯文采好,知識豐富,被任命為太常掌故,負責寫一些祭祀之文。政法專業(yè)出身的晁錯,顯然志不在此。
不久,漢文帝聽說全國只有歷城(今山東濟南)一個先秦的老博士還在研究《尚書》,因怕絕學失傳,文帝急欲召他入宮,著書立說??衫喜┦恳呀?0多歲了,根本無法動彈。文帝就只好讓太常派人前去學習,晁錯得到了這個學習的機會。由此,他開始發(fā)跡。
從歷城學成歸來,晁錯深知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把畢生的功力都用在了這次學習報告上,他把博大精深的《尚書》用深入淺出的文筆描述得天花亂墜。文帝一看,當即驚呆了,帝國竟有這樣才華橫溢的人!這種青年才俊不把他納入人才庫中豈不可惜?于是下詔把他派給了太子。從某種意義上講,太子府其實就是當時國家的人才庫,里面能人異士應有盡有,都是老子為兒子將來登基執(zhí)政做準備的,收羅帝臣王佐之才來教育他、輔助他、鞭策他、錘煉他。
晁錯以詮釋儒家經典《尚書》而蒙帝青眼,如果他從此安心治儒,又天假壽年,那么到“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漢武帝時代,將會迎來一個輝煌燦爛的前景!但晁錯沒有,他重新拾起自己的老本行,以法家的面目出現(xiàn)在歷史的舞臺上。在太子府,晁錯先是做太子合人,后升為門大夫,很快他就給文帝上了一疏:
人主所以尊顯功名揚于萬世之后者,以知術數(shù)也。故人主知所以臨制臣下而治其眾,則群臣畏服矣;知所以聽言受事,則不欺蔽矣;知所以安利萬民,則海內必從矣;知所以忠孝事上,則臣子之行備矣:此四者,臣竊為皇太子急之。人臣之議或日皇太子亡以知事為也,臣之愚,誠以為不然。竊觀上世之君,不能奉其宗廟而劫殺于其臣者,皆不知術數(shù)者也。
這段話的意思就是當務之急要對太子進行“術數(shù)”教育。什么是晁錯眼中的“術數(shù)”?就是讓太子懂得如何制約大臣,使大臣因敬畏而俯首貼耳;如何察言觀色,合理處事,不被下面的臣工蒙騙;如何用小恩小惠安撫民眾,讓民眾順從;如何提倡忠君孝親的思想,讓臣民們都有良好的品行。晁錯還危言聳聽地說,以前的那些君主,之所以不能奉其宗廟而為臣子所殺,就因為不懂術數(shù)。
漢文帝聽了,覺得很有道理,就任命晁錯為太子家令,教太子術數(shù)。晁錯可嘆可恨的悲劇命運,在這時便已埋下了種子。
當時太子劉啟還只有十幾歲,正是白紙上好畫畫的年齡。年長太子11歲的晁錯,就用術數(shù)在這張白紙上盡情地畫。太子聽得如癡似醉,波詭云譎的生存哲學,從此便在這個青年的頭腦中扎下了根。晁錯也由此從這個人才庫里脫穎而出,太子府上下所有人都尊稱他為“智囊”。此時的晁錯與其說是太子的幕僚,不如說是他的恩師。
術數(shù)這東西,說到底,其實就是一種撇開情感因素,只計成敗、利害、得失的為人處世之法,這種法則與“叢林法則”有異曲同工之妙,即“不問是非,只問得失”,“成則為王,敗則為寇”。正因為深得晁錯的真?zhèn)鳎钪O術數(shù)的劉啟,才會在登基后不久,就導演了一出“七國之亂”的好戲來,同時老謀深算地把他的恩師晁錯當作了戲中承接轉合的“戲眼”。
在此之前,關于太子劉啟的教育問題,晁的同鄉(xiāng)、與他同齡的大才子賈誼也對文帝有一番建議:
天下之命,懸于太子,太子之善,在于早諭教與選左右。夫心未濫而先諭教,則化易成也。開于道術智誼之指,則教之力也。若其服習積貫,則左右而已。夫胡、粵之人,生而同聲,嗜欲不異,及其長而成俗,累數(shù)譯而不能相通,有雖死而不相為者,則教習然也。臣故曰選左右、早諭教最急。夫教得而左右正,則太子正矣,太子正而天下定矣。
如果說晁錯看重的是太子的心計城府,那么賈誼看重的則是太子的人格品性。晁錯急于讓太子精通權謀,賈誼則認為明辨是非是太子的首選。
我們不妨設想一下,如果梁懷王(漢文帝的小兒子)不墜馬身亡,又被文帝選為太子,那么作為懷王太傅的賈誼日后必定處在晁錯的位置。盡管賈誼在他“一痛哭,三流淚,六嘆息”的疏折中,把藩強國弱作為帝國目前最大的隱憂來長吁短嘆,痛哭不已,并認為削藩勢在必行,但如果是他和梁懷王來唱這出戲,恐怕就溫和多了。因為賈誼在他的奏疏中已隱約提到,削藩最好的辦法就是讓藩國再行自封,分得越細越好。藩國一細分,就沒有強大的實力與中央對抗了;而藩王一多,也很難聯(lián)合了,即便能聯(lián)合起來,其保密工作也非常難做。后來漢武帝施行的《推恩令》,與賈誼的建議幾乎如出一轍。如果說晁錯的削藩政策是從外部強硬分割,那么賈誼的削藩政策便是從內部悄然瓦解,孰高孰低,一看便知。我們幾乎可以推定,如果是梁懷王和賈誼執(zhí)政,那么歷史上就不會有七國之亂了,賈誼也就不會像晁錯一樣“為國遠慮,禍反近身”。
歷史教科書幾乎對歷代所有改革家都不遺余力地大加頌揚。事實上,一個人空頂著改革家的名號并沒多大意義,關鍵要看他的方法和行動。
在得到文帝和太子的表揚后,晁錯從此一發(fā)不可收,接二連三上了幾十道疏折,其中著名的就有《言兵事疏》、《守邊勸農疏》、《論貴粟疏》。這些政論文現(xiàn)在看來,盡管有這樣那樣的弊端,但在當時似乎篇篇切中要害。文帝讀之,每每以手撫額,似有醍醐灌頂、豁然開朗之感。文帝是個半路出家的皇帝,大將周勃等人掘翻呂氏家族后,硬把他推上了皇帝的寶座。正因為是半路出家,所以為人特別謙遜,喜歡不恥下問。晁錯的建議,凡是能夠采納的,他就盡量采納。
大概是受了晁錯瘋狂上疏的啟發(fā),公元前165年九月,文帝又下了一道詔書,要在全國范圍內推舉賢良和敢于直諫之人,由皇上親自試問。當時賈誼已死,所以獨顯晁錯之能。結果晁錯以一篇《舉賢良對策》,得到最高評價,被文帝提升為中大夫。如果說晁錯以前在太子門下做事,還只是“潛力股”的話,那么現(xiàn)在他已開始“直線飆
紅”了。
晁錯的那些治國方略效果究竟如何,現(xiàn)在已無法考究。我們只知道,漢代北方邊疆一直紛攘不堪,戰(zhàn)事連綿,且勝敗無常。敗因是多方面的,而獲勝的原因,絕大多數(shù)是靠了邊疆將領個人的膽識和謀略,如周亞夫、衛(wèi)青、霍去病、李廣等名將,史書上很少記載朝廷采用了什么長遠政策,從而禁絕了邊患。對付匈奴,漢朝更多時候采取的是和親政策。這就表明,晁錯那些看起來言之有理的守邊策略,其實用價值并不大。
晁錯的歷史意義,就是他能夠把法家和儒家有機地結合在一起,從實際出發(fā),從人性出發(fā),因勢利導,制定了一系列客觀上有利于民的政策。這是先秦以來以“薄恩寡情”著稱的法家人物所從未有過的。
愚臣竊以古之三王明之。臣聞三王臣主俱賢,故合謀相輔,計安天下,莫不本于人情。人情莫不欲壽,三王生而不傷也;人情莫不欲富,三王厚而不困也;人情莫不欲安,三王扶而不危也;人情莫不欲逸,三王節(jié)其力而不盡也。其為法令也,合于人情而后行之;其動眾使民也,本于人事然后為之。取人以己,內恕及人。情之所惡,不以強人;情之所欲,不以禁民。是以天下樂其政,歸其德,望之若父母,從之若流水;百姓和親,國家安寧,名位不失,施及后世。
在這種思想的指導下,晁錯才會在《言兵事疏》、《守邊勸農疏》中,要求文帝在遷民守邊時,應該先看好當?shù)氐年庩栵L水如何,品嘗當?shù)厝母士啵缓蠼洜I縣邑,建立城郭,制定里閭,分劃宅院,蓋好房子,購置一系列生活器具用物,讓百姓一到那里,就有一種家的感覺,住有房子,用有工具。再為百姓備好醫(yī)生、巫祝,救治病人,從事祭祀,讓男女及時婚配,生死都能互相憐顧。
正是這些帶有人文關懷的建議,使得千百年來的廣大百姓,對晁錯充滿了好感,對他的慘死充滿了同情,把他的慘遭誅殺看作是一件極不公正的冤案,歷代文人也每每為此扼腕嘆息。
那么,晁錯的“人文關懷”在實際的生活中會有什么樣的作用呢?我們現(xiàn)在來分析一下《論貴粟疏》。
在這次上疏中,晁錯認為農桑是天下根本,朝廷應該重農抑商。在自然經濟時代,這種立論當然沒錯。但接下來“貴粟”的操作方式,就讓人有些哭笑不得了。晁錯建議皇帝下詔勸募天下人向朝廷進獻糧食,凡進獻一定數(shù)額的人就可以賜給爵位,還能免除刑罰。他覺得這樣一來,富人爭先恐后納糧,朝廷的供用有了,貧民的賦稅又會相應地減少,豈不是兩全其美?這個辦法,其實古亦有之,始作俑者為先秦呂不韋。呂不韋曾令秦國百姓納粟千石,拜爵一級。清人蔡元放認為呂不韋此法為天下第一壞事。
這些暫且不論,最讓我們驚奇不已的是,這位法家代表人物在制定規(guī)章制度時,居然學著秦朝商人呂不韋的做派,完全撇開了公正公平的原則,竟采取“有奶便是娘”的態(tài)度。我們不妨想象一下,如果一個富人橫行霸道,魚肉鄉(xiāng)民,只要多交公糧,換得爵位,就可以免除刑罰,這樣朝廷的廩餼是有了,可民間從此豈不失了天理人道?這么說來,言辭懇切的《論貴粟疏》,其方法論完全是一派亡國之言,且極悖于現(xiàn)代民主法制,對當今社會的人們挾財富權勢以害公理的現(xiàn)象有推波助瀾之嫌。讓人想象不到的是,這樣的文章居然進了高中語文課本,且不是從批判的角度上來分析理解。
貳
撇開感情的因素來論晁錯,就會發(fā)現(xiàn),晁錯之死,真是順理成章。
一般人受寵之后,往往會廣結善緣,禮賢下士,曲意逢迎,以備將來不測之需??申隋e不是這樣的。司馬遷對晁錯性格的描寫,用了四個字:“峭直刻深?!彼^“峭”就是峻急的意思,“直”就是剛直,“刻”即苛刻,“深”即心硬。很多知識分子都是這種性格,這種性格的人愛人類,講道義,堅持真理,有經國濟世之才,卻因為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常常與身邊的人搞不好關系。這種人如果遠離人群,著書立說,也許會成為一代思想巨擘。但這種性格的人,在西漢初年的朝廷中,就顯得特別不合時宜。
秦亡之后,一班人跟著劉邦與項羽征戰(zhàn)多年,把一個老大的江山打了下來。但如何坐好這個江山,大家心里都沒有底。幾朝皇帝和大臣們磕磕碰碰,互相猜忌,一直處在磨合期。從上到下,大家的心思都差不多,就是以靜制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治國方針把黃老的無為思想奉為圭臬,始終堅持休養(yǎng)生息這項毫無特色的基本國策。蕭規(guī)曹隨不被認為是平庸無能,而被看成是一項美德。大臣們彼此承讓,互相包勉,生怕害人不成,禍及己身。就算對同僚耍什么陰謀,也從不表露在臉上,只是暗暗使勁。
而喜怒于形的晁錯,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他一開始就上躥下跳,對朝廷的制度法令喋喋不休,這里也要改革,那里也要修訂,恨不得在一天時間內就營造出一種大漢新氣象來。與眾大臣的心思本來就格格不入,偏偏受寵后,還容不得別人對他稍加指責?!妒酚洝酚涊d:“盎素不好晁錯,晁錯所居坐,盎去;盎坐,錯亦去。兩人未嘗同堂語?!眱晌淮笕硕窔舛贩ǎ尤幌裥『⒆舆^家家。兩人為官之道,完全不像是成熟的政治家。都說性格決定命運,這種政治上的不成熟大概正是兩人最后都慘死街頭的原因之一。
因為與袁盎不和,晁錯就老找袁盎的茬子。等到晁錯做了御史大夫,馬上找了一個理由,說袁盎接受吳王賄賂,要拿他法辦。最后還是景帝赦免了袁盎,將其降為庶人。其實袁盎為人并不壞,據(jù)《資治通鑒》記載,當初丞相周勃功高蓋主,在文帝面前頗為高傲。袁盎建議文帝應該盡快將他的囂張氣焰打下去,以明臣主卑尊之禮。周勃知道后,就責怪他說:“我跟你哥哥都是好朋友,你卻在皇上面前損我?!痹徽J為自己是對的,拒絕向他道歉。后來繹侯周勃被人以謀反罪加害,朝廷上下沒有人敢替他說話,只有袁盎力陳他無罪。周勃出獄后,與袁盎結為至交。司馬遷把袁盎和晁錯并在一起作傳,袁盎在前,晁錯隨后,估計司馬遷的感情更傾向袁盎一些。
景帝即位后,馬上任寵臣晁錯為內史,即首都的最高長官。晁錯的干勁更足了,經常要景帝摒棄左右,讓他單獨進言。晁錯一時“寵幸傾九卿,法令多所更定”。朝廷大臣自然更加把他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正在這時,晁錯因為從東邊出人內史府不方便,便在太上廟的墻上打了一個南門。丞相申屠嘉大怒,抓住這個把柄,要把晁錯殺掉?;五e聽到消息,連夜覲見景帝,老老實實把事情的經過緣由詳細告訴景帝,景帝原諒了他。等到第二天,申屠嘉奏請景帝誅殺晁錯時,景帝卻說:“他打通的不過是外墻而已,算不上違法。”申屠嘉為之語塞,回到家里,就氣得吐血死了。一個小小的“首都市長”居然把一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總理”都給活活氣死了,滿朝震驚。晁錯從此越發(fā)顯貴了,不久,他就被升遷為御史大夫。
晁錯做了御史大夫后,多次羅織諸侯的罪過,請景帝削掉他們的封地,收回他們的支郡,弄得諸侯人人自危,一片恐慌。這時不但朝廷大臣不喜歡晁錯,連外邊的諸侯都對晁錯恨之入骨。晁錯就像處在沸湯之上的青蛙,已岌岌可危,可他這時居然還要上疏削藩。
沒多久,以吳王為首的七國打出“誅晁錯,清君側”的反旗,公然叛亂。袁盎向景帝建議,只要殺了晁錯,叛亂自然會停止,景帝便把晁錯滿門抄斬。
在此之前,晁錯的父親聽說了兒子的所作所為后心急如焚,于是風塵仆仆從潁川趕到長安,對晁錯說:“皇上剛剛即位,你當權處理政事,就要侵削諸侯,疏離人家骨肉,引起大家對你紛紛指責,與你結怨,你這又是何苦呢?”晁錯回答說:“這個道理我也懂,但是不這樣皇帝得不到尊重,劉氏宗廟得不到安定。”晁父嘆道:“你這樣做,他劉家安定了,而我們晁家卻非常危險。唉,我還是回去等死吧!”晁父回到家,思前想后,毫無良策,誠惶誠恐,就服毒自殺了,臨死前說:“我真的不忍心看到大禍降臨到我身上。”
明代李贄曾在《焚書》里就此事發(fā)過這樣的議論:“孰知錯傷文帝之無輔,而其父反以傷晁錯之無父乎!是故國爾忘家,錯惟知日夜傷劉氏之不尊也。公爾忘私,而其父又唯知日夜傷晁氏之不安矣。千載之下,真令人悲傷而不可已?!?/p>
可以看出來,李老先生對晁錯非常同情,也很贊賞。隨后他批評了班固的大謬不然,因班固曾在《漢書》里說晁父應該學“趙母指括”,就是先跑到皇帝那里指明自己兒子的不是,那么到了禍發(fā)之日,或許可以像趙家一樣保全家族。這種想法,也不失為一條明路。但班固卻把晁錯比作紙上談兵的趙括,傷害了李老先生的情感。李贄認為晁錯是知其不可為而為之,把自己的生死榮辱和家族的興亡都置之度外了,典型的高風亮節(jié),屬大丈夫行徑;而趙括只是一個被建功立業(yè)、光宗耀祖的想法沖昏了頭腦的紈绔子弟罷了。
晁錯死后,七國之亂并沒有像袁盎所說的馬上停止。景帝派出大將軍竇嬰和周亞夫迎戰(zhàn),只花了三個月時間,就將吳王等叛軍剿滅了。
叁
正因為叛亂最后還得用戰(zhàn)爭的方式平定,所以很多人覺得晁錯死得特冤,且毫無價值。歷代很多文人都為晁錯的身前之事出謀劃策,似乎他們若做了晁錯的謀士,晁錯就能躲過那場災難。
司馬遷認為晁錯“后擅權,多所變更。諸侯發(fā)難,不急匡救,欲報私仇,反以亡摳”。明代李贄也說“晁錯區(qū)區(qū)欲圖袁盎,自速反噬,無足怪也”。兩人說的都是晁錯急于公報私仇,才被袁盎反咬一口,結果被腰斬于東市。
蘇東坡在《晁錯論》中則說:“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堅忍不拔之志。昔禹之治水,鑿龍門,決大河而放之海。方其功之未成也,蓋亦有潰冒;中突可畏之患;惟能前知其當然,事至不懼,而徐為之圖,是以得至于成功?!币馑际钦f晁錯的意志不堅定,對將要發(fā)生的事情沒有判斷力,而且過于急功近利,不知“徐為之圖”。
又說:“當此之時,雖無袁盎,錯亦未免于禍。何者?己欲居守,而使人主自將。以情而言,天子固已難之矣,而重違其議。是以袁盎之說,得行于其間。使吳楚反,錯已身任其危,日夜淬礪,東向而待之,使不至于累其君,則天子將恃之以為無恐,雖有百盎,可得而間哉?”意思是說晁錯在惹出禍端后,卻不敢承擔。如果他主動請纓,親自披掛上陣,那么皇帝也就不會聽信讒言,十分草率地將他殺掉了。
司馬遷在《酷吏列傳》中又指出:“孝景時,晁錯以刻深頗用術輔其資,而七國之亂,發(fā)怒于錯,錯卒以被戮?!卑殃隋e歸于酷吏的范疇,認為是他的性格和法家術數(shù)害了他。明末王夫之也有類似的觀點。司馬遷其實并不欣賞晁錯的做派,他認為治亂在于道德,不在于酷刑,而晁錯卻是一個經常上疏砍人腦袋的人。
以上這些論點,都有一定的道理,但都不免膚淺或片面,有霧里看花、隔靴搔癢之嫌。晁錯真正的死因,其實是景帝深謀遠慮的結果。自晁錯教會景帝術數(shù)以后,他本人就同其他大臣一樣,一直都是景帝攥在手心的一顆棋子而已。
在這個問題上,清人梅曾亮就看得清清楚楚:“晁錯以術數(shù)授景帝,景帝悅之,用其計削七國。七國反,景帝乃誅錯。君子曰:術不可不慎哉。以盜之術授人而保其不我盜,且曰是必不疑我為盜?!?/p>
他說晁錯教給景帝術數(shù),就像要教給別人做賊之法一樣,首先要保證兩條:一是你學會了偷盜,絕對能夠保證偷不到我家來;二是我教給你做賊之術,你不會懷疑我曾經就是一個盜賊。但晁錯在這兩條都沒有保證的前提下,就急不可耐教景帝術數(shù),結果被景帝用計害死,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以七國之亂的由頭殺了晁錯,這是景帝用師傅教會的盜術跑到師傅家去偷竊。梅氏進而認為,就算這次晁錯不死,以后景帝也會用另一條潛規(guī)則,找個理由殺了他。“你這么會盜術,是不是你一直就是個做賊的呢?有一天你會不會用術數(shù)把我的江山也給偷去呢?”景帝一動這種心思,晁錯就更是死路一條。事實上,西漢初年,高祖和呂后就因為類似的懷疑,殺了很多居功自傲的諸侯?!爸T位行軍布陣如此了得,若有一天,要謀取我劉家的江山社稷,那還不如探囊取物?不如先解決你們再說?!?/p>
慧眼獨具的梅曾亮進一步指出:“帝特以錯為餌敵具耳……削七國者;帝之素志也,而不欲居其名,故假錯以為之用?!?/p>
意思是晁錯只不過是景帝引蛇出洞的一個誘餌罷了。削藩是景帝從小就有的打算,但他不想讓別人把矛頭指向他,就把它全推給了晁錯。
我非常贊同這句話,有了這句提綱挈領的話,我們再來看公元前154年那段諱莫如深的歷史就一目了然了。晁錯之死,一下子變得順理成章起來。要不然,一向精明的景帝在這件事上的做法,總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外強內弱,藩大欺國。從賈誼以來,很多人都意識到了這一點,削藩幾乎成了大家的共識。但除晁錯外,還沒有人能給出具體的方案和意見,只有晁錯急忙忙跳出來,給景帝獻計獻策,出了不少削藩的具體方案,并且他巨眼高懸,諸侯一有過錯,他就建議景帝砍對方的人頭,削對方的封地。晁錯的所作所為,激起了內外公憤,不知不覺就把自己扮演成了一根導火線。景帝只好因勢利導,把這根導火線巧妙地演變成一根藥引。
而這時如果不犧牲晁錯,景帝自己就會成為矛盾的焦點,成為叛亂名正言順的導火線。為什么這么說呢?我們不妨回頭看一看,景帝登基不到三年,就三次尋找罪名,削奪藩王的封地。一是楚王戊前來朝覲,晁錯對皇帝說:“戍以前為薄太后服喪期間,曾在喪廬和女人淫亂,請皇上殺了他?!本暗凵饷饬顺酰鲓Z了楚國的東??ぃ欢勤w王有罪,景帝削奪了他的常山郡;三是膠西王因為出賣爵位的時候有欺詐行為,景帝也削奪了他的六個縣城。從后來史學家的研究來看,這些藩王的罪責其實都沒有大到要削地的地步,但景帝一削再削,這就很可能讓他自己成為禍亂的導火索。因為每一次削藩,是不是他的主意且不管,但最后定奪的肯定是他。
既要享受削藩成果,又要不禍及己身,景帝正在尋找良策脫身,這時晁錯做了平生最大的一樁傻事——給景帝上書《削藩策》?!断鞣摺分饕槍R、楚、吳三個大的藩國,而重點針對吳國?!断鞣摺防镎f:“今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其反亟,禍小。不削,反遲,禍大?!辈⑶疫€詳細
分析了吳王反叛的原因和跡象:一是景帝還是世子時,與吳王世子下棋,一言不合,便用棋盤把吳太子給砸死了,吳王懷恨在心,稱病不朝,這是反叛的重要原因;還有就是吳王開礦鑄錢,煮海為鹽,厲兵秣馬,把天下作奸犯科的人都納為已有,不讓其他封國的辦案人員前去緝拿,這也是反叛的跡象。
以前有關削藩之事,晁錯大多數(shù)都是“請間言事”,只與景帝私下交談。可這一回不知他哪根神經出了毛??;居然白紙黑字,指名道姓,把自己對于削藩的詳細想法寫成疏折呈給景帝。景帝看了,頓時眼前一亮,所有的憂慮都在心中迎刃而解。不但自己有了洗罪脫身的替代品:同時也有了引蛇出洞的誘餌,這替代品便是晁錯,而誘餌便是《削藩策》。晁錯認為“削之亦反,不削亦反”。遲削不如早削,長痛不如短痛,景帝的看法跟他一樣。那么怎么讓他早反呢?就是把《削藩策》公之于眾,交“公卿列侯宗室集議”。
這等于是捅了馬蜂窩。如果說以前削藩還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架式,是因為你先有罪,我才削你,那么現(xiàn)在拋出《削藩策》,就意味著削藩將成為朝廷日后的長期國策。這種膽大包天的言論,把整個朝廷都駭?shù)靡惶5粫r半會兒大家還不明白景帝的用心,也不知他是反對還是支持,也不知道他要大家議論什么,所以幾乎沒有人敢對這個敏感的話題開口。其實景帝并不需要他們議出什么結果來,他僅僅希望《削藩策》傳出去,能傳多遠,就傳多遠。
要說,吳王劉濞也算是個老奸巨猾之徒,但這一回,他上當了?!断鞣摺芬粋鞯剿抢?,他就按捺不住了。但單單沖著這篇《削藩策》就興兵造反,似乎又說不過去。所以他并沒有馬上就反,而是在遙遠的吳國坐觀其變。
景帝成功轉身后,發(fā)現(xiàn)這一石二鳥之計,還只成功了一半。于是又主動走了一步棋,找了個理由,削奪了吳王的豫章郡和會稽郡。這一下子終于把吳王給惹毛了,皇上居然真敢聽信晁錯的讒言啊,現(xiàn)在造反,總算師出有名了,于是他到處尋找盟國,正式舉起了反旗。而反旗上,赫然寫著:“誅晁錯,清君側?!本暗垡豢?,樂了,正中下懷!來吧來吧,等你的軍隊還沒強大到危及中央時,我先把晁錯殺了,你不就師出無名了嗎?那時你進退維谷,就等著挨打吧。
七國之亂這一年,景帝35歲,而吳王62歲。我們不免會有疑問:難道老吳王就看不出小景帝的這種心思嗎?既然是造反,按道理,打出的口號如果是“誅晁錯,立明君”,也許更名正言順些。
可老吳王他有自己的苦衷和想法。他的苦衷是其他六國并不都跟他一條心。吳王派人游說膠西王時,膠西王就曾說過:“皇上他若是逼得急,我只有一死罷了,哪敢造反啊?”吳王不得已,對外只能祭出“誅晁錯,清君側”的旗幟。他的想法是,一旦興兵造反,自己控制了大局,那時不管晁錯是死是活,都由不得他景帝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吳王和景帝都在拿晁錯來做賭注。賭的是時間,就是景帝在什么時候能把晁錯殺掉。殺得早,景帝占主動;殺得遲,吳王占主動。
結果大家都知道,是年輕的景帝贏了這場賭博。
景帝的勝利,還得歸功于晁錯。自景帝把《削藩策》公之于眾時,晁錯就已經是死路一條了。只是這時的晁錯不急著給自己謀條出路,反而還一心尋別人的不是。吳王造反后,他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是如何組織力量去征討,而是急著找他的宿仇袁盎的麻煩。理由是袁盎曾在吳國做過太傅,那時皇上問他,吳王會不會造反,他只說不會?,F(xiàn)在吳王反了,說明袁盎受了吳王賄賂,故意隱瞞反情不報,應該砍頭才是。
而在此之前,袁盎已被貶為庶人,只是平頭百姓一個,處江湖之遠,跟朝廷已沒有任何瓜葛。但聽說晁錯要砍他腦袋,袁盎就連夜拜見竇嬰,說他知道吳王為什么要造反,他愿意到皇帝面前與晁錯對質。袁盎為什么會去求見竇嬰?因為朝廷上下,只有竇嬰曾公然反對過《削藩策》,與晁錯鬧翻了。果然,竇嬰一聽袁盎要與晁錯對質,忙上報景帝。
按說,這是一件非?;奶频氖虑?,一個平頭百姓有權力要求與御史大夫對質嗎?但景帝現(xiàn)在特別需要這樣一個人,來挑晁錯的毛病,讓他有理由盡快殺掉晁錯。皇上問袁盎:“吳楚造反,對這事你怎么看?”袁盎說:“這不足為慮?!被噬险f:“吳王用銅山鑄錢,煮海水為鹽,引誘天下豪杰,這么一把年紀了還造反,如果不是計劃周密,他敢嗎?你怎么說不足為慮呢?”袁盎說:“用利益能夠引誘的人,都不是英雄豪杰,只是無賴小人罷了。真的英雄豪杰只會輔助吳王行義,決不會助他謀反?!?/p>
這時,站在一邊的晁錯居然就事論事地說了一句:“袁盎說得很對?!彪y道他不知道袁盎進宮就是為了尋他的不是嗎?他三番五次要殺袁盎,難道袁盎對他就沒有加害之心?都火燒眉毛了,他居然還要夸袁盎。心智如此不成熟,又怎么在這樣復雜的政治環(huán)境下混,跟那個紙上談兵的書呆子有什么區(qū)別呢?晁錯心里肯定如此想:我殺你袁盎,條條款款,都是依據(jù)法律而來,殺得很對。而我晁錯又沒有什么罪過,你袁盎要想加害我,那就是錯誤的。就算你想害我,皇上也不會同意的。
但這回,晁錯對形勢的判斷大錯特錯。他不知道,景帝殺他之心甚于袁盎。
景帝對袁盎說:“既然這樣,你有什么破敵之策?”袁盎說:“請皇上把左右大臣摒開我再說?!本暗圩屍渌送碎_,只留下晁錯。他不是要與晁錯對質嗎?景帝當然希望袁盎能當著晁錯的面歷數(shù)他的罪狀??稍挥终f:“我要說的話,做臣下的都不能知道?!本暗郯櫫税櫭碱^,最后還是把晁錯支開了。
等左右無人,袁盎對皇上說:“吳楚本沒有反意,是晁錯擅自譴責諸侯,削奪他們的土地,他們才造反的。為今之計,只有把晁錯殺了,派出使者赦免吳楚七國之罪,恢復他們原有的土地,那么兵不血刃,就可使七國罷兵?!?/p>
聽了這話,景帝的一顆心都差點跳出來了,心中如打翻了一個五味瓶,《漢書》記載:“上默然良久。”景帝為什么要默然良久?自吳楚造反后,他等這話已等得太久太久,現(xiàn)在終于有人提出要殺晁錯了,他激動得都不知要說什么話才好。他當然知道,殺了晁錯,七國不會罷兵。如果真是沖著晁錯來的,七國只要聯(lián)名上疏誅殺晁錯就可,哪里用得著興兵造反呢?他知道袁盎也明白殺了晁錯,七國也不會罷兵。而這個平民之所以還敢這么向他建議,就因為看清了他早有殺晁錯之心;并且殺晁錯的真正原因,兩人都心知肚明。只是,為了讓對方師出無名而斬殺功臣,怎么說,都不是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所以兩人都不說。
我想,景帝在感激袁盎的同時,一定也為袁盎猜破了他的心思而暗暗惱怒。心想,這家伙肚中的乾坤,實在比晁錯深廣多了,接下來該如何處理他,景帝在這次長久的沉默中,已經作了安排。
然而晁錯畢竟是他的老師、他的寵臣、他的智囊,真到了要殺晁錯的時候,景帝還是不忍心。沉默良久,景帝最后嘆道:“顧誠何如,吾不愛一人謝天下?!币馑际钦f也許只能這么辦了,我不能因為愛惜一個人而置天下蒼生于不顧啊。這話顯然是給自己的良心找借口,但也算實話實說,因為在當
時境地,晁錯的死,完全抵得上一支強大的軍隊。
十多天后,景帝授意丞相陶青、中尉陳嘉、廷尉張歐,捏造罪名,彈劾晁錯。說晁錯“亡臣子禮,大逆無道”,要將他腰斬,并將他的父母妻子,不論老少,都抓去殺頭。景帝朱筆一顫,在奏折上批了一個字:“可?!?/p>
景帝再派中尉陳嘉召見晁錯,騙他一起乘車游行。晁錯根本不知道自己已被判了滿門抄斬,還急忙忙正裝打扮,跟隨中尉上車。車子走到東市,中尉一聲令下,幾個劊子手突然亮刀,將晁錯推下車,剁成兩截。
易中天教授在央視“百家講壇”講《漢代風云人物》時說景帝“沒有給他(晁錯)自我辯護的機會,也沒有給他請律師,所以他死得慘,死得冤,死得窩囊”。事實上,晁錯的冤不在于他有沒有自我辯護的機會,而在于他本身罪不至死,但歷史的風云際會,需要犧牲他這么一個人,來明朗七國叛亂后晦暗不明的局勢??捎植荒馨褮⑺恼嫦喙加诒?,甚至都不能說是他削藩太急,逼反了吳楚。因為不管他削藩多急,都得景帝批準。如果以這條罪治他,那么景帝自己也要承擔連帶責任。還有,如果以這條罪治他,那就有向叛軍示弱之嫌。叛軍指名道姓要誅晁錯,那么,我現(xiàn)在誅了晃錯,卻不是以叛軍指責的罪名,說明我方雖然示弱,但并沒有完全屈服叛軍的淫威,那么朝廷的體面和皇帝的威嚴仍在,這分寸實在要拿捏得恰到好處。
分寸是把握好了,但由這個分寸捏造的罪名自然不倫不類,跟紙糊的菩薩沒什么區(qū)別,哪里經得住推敲呢?皇帝又怎么會給機會讓晁錯為自己辯護?可以想象得出,以晁錯的心機,怎么會不明白皇上的用意?他只是以為皇上會顧及多年的情分,不會走這一招罷了。既然走了這招,若還有機會面見皇上,晁錯憑著一腔悲憤,發(fā)揮自己的滔滔辯才,肯定會把景帝所有見不得人的心思,都當眾指出來,并一一加以駁斥。那時景帝就算惱羞成怒,卻也無可奈何,最后估計還得放人。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西漢初年,就常有這樣的事例,皇帝要殺一個人的頭,但這人口才了得,一番慷慨陳詞,把自己說得一點罪過都沒有,皇帝便只能悻悻作罷,因為不這樣,他便是昏君,而昏君的下場,秦二世便是榜樣。當初一個叫蒯徹的人教淮陰侯韓信反叛,但韓信不聽,結果被呂后所害。韓信死時,說悔不該沒聽蒯徹之計。漢高祖劉邦把蒯徹抓起來要砍頭,蒯說,你砍我的頭可以,但得準許我把話說完再砍。漢高祖就讓他說,蒯說:“盜跖的狗對著堯大叫,并不是堯不仁,狗要叫是因為堯不是他的主人。那個時候,我只知道世上有韓信這么一個人,根本還不知道陛下您呢。再說當時每個有能力的人,都想當皇帝,最后只不過是實力不夠罷了,你如果要殺,又怎么殺得了那么多呢?”高祖一聽,這話在理,就把他給放了。而晁錯之才,又豈在蒯徹之下?景帝若不草草把他結果,稍有遲疑,再殺他,自己就成昏君了。
歷代文人為尊者諱,很多都說景帝是上了袁盎的當,錯殺了晁錯。事實上從他手忙腳亂的殺晁步驟來看,又怎么會是上了別人的當呢?
那么在袁盎提出誅晁錯后,景帝為什么要停十多天才動手呢?這當然并不完全是因為猶豫不決,更重要的是得讓袁盎的建議在小范圍內傳開,為景帝殺晁錯營造一定范圍內的輿論氛圍。要不然,兩個人的私聊,最后怎么會滿天飛呢?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是袁盎向景帝進獻了讒言。結果獻言的人被釘在了歷史的奸臣榜上,而執(zhí)行的人,卻僅僅是上了他人的當,這樣的便宜買賣,真是太劃算了!
所以說,晁錯只是一根平亂的藥引,景帝用這根最小成本的藥引,成就了最大的功業(yè)。
編輯/楊志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