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襪生塵
在墨白的眼里,我是個叫程程的風(fēng)情女子,我的簡約與不肆意糾纏讓他迷戀。他說他愛我,這個在別人眼中有著所謂“恩愛家庭”的成功男人,他說他愛我,他每說一次,我都會笑一次,并且肆無忌憚,從來都不刻意避開他。
可這個賤男人,他還是一遍又一遍深情而又泛濫地說他愛我。
凌晨兩點半,窗外有雨打樹葉的聲音,讓這樣漆黑的夜晚顯得更加的寂靜。
他起身穿好衣服,在我的額頭上輕吻了一下,你為什么從來都不挽留我?他把臉逼過來,你到底有多冷漠?
我轉(zhuǎn)過臉起身,拉開窗簾的一角,輕輕地說,起風(fēng)了,好冷??諝庵辛魈手还赡嗤恋目酀逑?,我感覺到他的身體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
他開門離去,沒有再回頭看我一眼,空氣中有熟悉的范思哲香水味道。
在這場危險的游戲里面,這個叫墨白的男人注定是個失敗者,我在黑暗中輕輕發(fā)笑,眼神依然是淡漠的。
我是個聰慧的女子,有著一張無懈可擊的臉,這個男人對我散發(fā)出來的沉迷,讓我發(fā)笑,也讓我不屑。
我知道,我是不會愛上他的,因為我恨他。但是我愛他身上范思哲香水的味道,這總是讓我想起一個人,一個叫辛沁的女人。
清晨,墨白開車來到他給我租住的房屋時,看到的只是一封短信。我告訴他,墨白,如果你不離開那個被你稱做妻子的人,我是不會屬于你的,我懷的孩子不會屬于你,你也不是屬于我的。
我叫的士司機帶著我漫無目的地兜了半天,實在是無處可去,便又返轉(zhuǎn)到租屋對面的酒店。
我在酒店里開了間正對租屋窗戶的房間,拿著望遠鏡恣意欣賞著對面墨白獨自一人失落的姿態(tài),然后我一扭轉(zhuǎn)身便可以看見鏡子里自己蒼白的臉,煥發(fā)著灼灼的光彩。
我承認我這樣的行為有些變態(tài),但是我恨墨白,我要一點點地折磨他,讓他痛不欲生。有的時候我甚至想實施一次謀殺。多少次我打開門,走到他的背后,都在默想著一個魔鬼抑或是天使的動作。
我看到墨白坐在地毯上抽煙,一遍一遍地撥打著電話,我知道那是我關(guān)著手機的號碼。終于,他扔掉了手機,把臉埋到了手上,這個犯賤的薄幸男人,我知道他的眼睛里此刻肯定充盈著絕望的淚水。讓我再一次發(fā)笑,因這墨白的卑微。
當(dāng)一個男人憧憬于一個女人肉體的時候,會騙自己說愛上了她的靈魂,等他得到了她的肉體后,就忘記了她的靈魂。
墨白,或者,他就是這樣對辛沁的。但是我不,墨白,你縱然得到了我的肉體,可你忘記的將是自己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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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墨白的眼里,我是個叫程程的風(fēng)情女子,我的簡約與不肆意糾纏讓他迷戀。他說他愛我,這個在別人眼中有著所謂“恩愛家庭”的成功男人,他說他愛我,他每說一次,我都會笑一次,并且肆無忌憚,從來都不刻意避開他。
可這個賤男人,他還是一遍又一遍深情而又泛濫地說他愛我。哈哈,他當(dāng)然不知道我對他的欺騙。
事實上我并不叫程程,也不是墨白巧遇的緣。這還得從辛沁說起,那個我從大學(xué)時代起就結(jié)為好友的女子。
兩年前辛沁從我身邊不辭而別,我便發(fā)瘋地尋找。在一年前她終于來找我,卻是身心憔悴,挺著個大肚子,她什么都不肯告訴我,堅持要把孩子生下來,偶然說過孩子生下來應(yīng)該姓墨??珊⒆舆€沒生下來的時候,她在接到一個電話后便割腕自殺了。
我根據(jù)電話的號碼找到了墨白。
三個月前在一次無巧不成書的機緣中,墨白認識了我。他不知道那次所謂的機緣讓我守侯了一個星期,他更不知道在我傾國傾城的面孔下暗藏殺機,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會對我說,程程,我要能夠天天看到你。程程,我愛你。他喜歡用范思哲香水,這種味道,我在辛沁的身上聞到過。
城市里處處散發(fā)著物質(zhì)沸騰的氣息,貧窮是一種可恥。辛沁說過,我們應(yīng)該有很多錢,如果沒有愛,有錢就可以,如果沒有錢,愛便不再是愛了。
范思哲的香水,它或者不是富有的象征,但也絕對不是貧窮的標(biāo)志。辛沁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我們住在廉價的地下室里,睡晃悠著的堅硬木板床。
我們像所有女人一樣,愛好一切奢華的東西。
我想,辛沁,她一定是被墨白這個壞男人用范思哲香水哄騙去了靈魂。
我想我是愛范思哲香水的,因為辛沁喜歡。但當(dāng)墨白對我說,我很喜歡你,我可以給你租公寓,每個月再給你生活費時,我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沒有說話。我知道我其實是痛恨這種香水的味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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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到了,天氣更加寒冷,身上厚重的衣物愈加地顯現(xiàn)出腰部的突兀。
我照樣常常去酒吧,趴在吧臺上一杯杯喝加冰的紅酒,這個未成型的胚胎只不過是我報復(fù)墨白的一個籌碼。墨白總是能在我醉意熏然的時候撞門而入,他會把我的手握住,臉上寫滿痛楚。
程程,為什么你要這樣折磨自己,跟我回去好嗎?
我把高跟鞋丟到地上,似笑非笑,墨白,跟你回去何嘗不是更大的折磨?
這時候,他只能無語。
你能放下你的妻子以及她給予你的事業(yè)和金錢嗎?
他的憂郁和暴躁同時呈現(xiàn)出來,他抓住我的頭發(fā),把我從高腳椅上拖下來,塞進門口的本田里。
他又一次把臉逼過來,程程,如果我真的把什么都放下了,你肯跟我走嗎?
他的手勒得我非常緊,眼神中有絕望的東西,我忽然感覺恐懼和疼痛。我哭了,然后奮力推開他,拉開車門向外跑去。
冬天到了的時候,墨白把一包簡單的行李從出租車上搬到我的出租屋里。
我不想去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樣下的決心離開那個女人,離開那些可以買很多范思哲香水的財富。他的放棄注定他以后要承擔(dān)很多東西。
我只知道他什么都沒有了,唯一有的是可以安穩(wěn)地整夜躺在我的身邊。而我居然能夠同樣安穩(wěn)地一覺睡到中午。
床頭桌子上有他留下的紙條:程程,我去工作了,你起來后記得吃早飯。
明亮的陽光從陽臺灑進來,餐桌上的熱牛奶和面包散發(fā)出清香,一大瓶的百合花上面還有未干的水滴。剛擦過的木地板是濕的,曬衣架上晾著墨白洗過的襯衣。
一切和以前都不一樣了。我聽到子宮里的確小生命在輕輕蠕動著,心里有暖暖的血液流動的聲音,難道我會愛上他嗎?
在大街上的人群里,我是這樣年輕,青春如夏花盛開般絢麗,可那個能溫柔采折的人卻注定不會是這個叫做墨白的男人。
因為是他害死了辛沁。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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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是時候了,我該離開這個地方,悄無聲息地離開墨白,在走之前我要把這個當(dāng)作籌碼的孩子拿掉。因為我并不愛他。
我在墨白上班的時候去了一家醫(yī)院。這是家并不景氣的醫(yī)院,走廊上有零落的人來回走動。在踏進手術(shù)室的那一秒鐘,手機響起,墨白的聲音很興奮,程程,明天是你的生日,我已經(jīng)請了假帶你去蘇州旅游。
我猶豫了片刻,把伸出的腿挪回來,我對醫(yī)生說,我不做了。
蘇州一直是辛沁神往的地方,她從來沒有去過,卻被墨白帶著我去了。
火車搖晃了十四個小時后終于到了蘇州。
第一天在旅游團的帶領(lǐng)下,我們游覽了世界遺產(chǎn)全國四大名園排行第二和第四的拙政園、留園,園林里盛開著滿地的梅花。
在這樣寒冷的冬天,我卻感覺到萬物充滿生機。從來沒有體會到原來生命是如此的美好,墨白在身邊一直看著我。他說,程程,你知不知道你笑的時候有多好看,我真的希望一輩子都這樣下去。
我什么都沒說,不能確定自己的意圖,真的只是因為對辛沁的懷念,和對墨白的報復(fù)嗎?忽然感覺累了。
墨白拿著相機給我照相的時候,我站在梅花叢中眼睛有微微的眩暈,他笑著凝視著我。這一刻我的心平靜而祥和。
在虎丘塔前,一位失去雙腿、衣衫襤褸的老婦人席地而臥,面前是一個豁了口的破碗,里面零落著幾個硬幣。
墨白說,現(xiàn)在開始我要為我們的孩子積德祈禱,希望他平安健康地來到人間。他松開緊握著我的手,掏出錢包,隨手抽出幾張紙幣,連數(shù)都沒數(shù)就輕輕塞到老婦人的手里。然后輕輕挽起我的手,若無其事地向前走去。
我的心輕輕跳動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拉緊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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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別人都去游歷蘇州古鎮(zhèn)的時候,我感覺神情開始恍惚,總是感覺耳邊有辛沁輕輕喚我的聲音,一遍又一遍。體溫也有點升高,便和墨白提前回到安排的房間里。
半夜,我開始做一個冷的血色的夢,我在夢中把懷孕的辛沁推向窗口,墨白在旁邊訕訕地笑,他的牙齒獠長而陰森。然后一種很凄厲的笛音響起,我在墨白的懷抱著猛然驚醒。房間的空氣中彌漫著熟悉的香水味道。
墨白還在恬睡的中,眉頭微鎖,多日來的動蕩和承受在他臉上留下疲倦似乎沒有消褪。
我知道我的心,已經(jīng)背離了原來的軌道。我已經(jīng)不可自禁地愛上了這個為我,放棄一切、甘愿貧窮的男人。盡管他以前負了一個叫辛沁的女人,盡管我恨他。
我哭了,把眼淚都滴到他的臉上,墨白驚醒了,他抱住我,憔悴而溫暖的臉緊緊地貼住我。你怎么了,怎么了,程程。
我說,墨白,如果有一天我和孩子都離開這個世界了,你會怎么樣?
傻瓜,我要照顧你,我們一輩子都會相守在一起。
可是,我憤怒起來,墨白,曾經(jīng)有個女子這般依賴你,你為何對她如此無情?你拋棄她,讓她傷心地選擇死亡。
你在說什么?程程。
辛沁,你記得嗎,還有你的范思哲香水。我終于把那些埋藏已久的陰暗往事抖落出來,身體因為憤怒和絕望而發(fā)抖。我把被子拂落到地上,在一片狼籍中瘋笑,抑或痛哭失聲。
墨白因為驚詫而失語,頹然坐在那里。
黑暗中我居然看見辛沁,她從窗外把頭伸進來,竟如同一個閃光的魔咒。我眼前的淚水由黑色辨析成一種透明。
辛沁,我沒有愛上墨白,沒有,我不會讓他再傷害你了。
辛沁笑著,她向我伸出手,程程,過來,你該回家了。
我知道我無法逃避了,辛沁抑或墨白,我絕望而羞愧,我疲倦了,沒有力氣了
我冷漠地看著,不自覺地走向窗戶,恍惚如同本能的驅(qū)使。
不,不,不是那樣的,程程,在墨白撲過來之前,我已經(jīng)打開窗戶一腳跨了出去。
我緊緊閉上眼睛,沒有辛沁的臉,終于什么都不用看見。在落地的前一秒鐘,我聽見墨白最后急急說出的那句話,他說,程程,我最后一次打電話給辛沁是告訴她,她愛的那個男人,我的哥哥墨讕出車禍死了。
空氣中范思哲香水的味道在彌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