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榮華
這件事過去已近二十年,我由一個高山農(nóng)村娃成長為了一個教書育人的教師,做學校負責人也好幾年,每當憶起這件事,它就提醒我,同時我也常常提醒老師們,教育者要愛護學生稚嫩的心。
上世紀80年代,我上初中二年級。學校舉行歌詠比賽,我班要排練一首男女生二重唱《校園的早晨》,經(jīng)過班主任老師的反復(fù)挑選,決定讓我和一名女同學演唱。我是寄宿生,我的家是邊遠山區(qū)的,家里條件不太好。雖然我的學習成績一直在班里名列前茅,在幾個要好的朋友間也能聽到我的歡笑聲,但是,其實我是一個比較膽怯,內(nèi)心非常自卑的人(一個吃穿都不如人的小孩子怎能不產(chǎn)生自卑的心理呢)。在幾次排練中我都是壯著膽子努力唱下去的。當然,由于我歌唱得不錯,次次老師都非常滿意,夸我“唱得太好了”。
再過四天就要在學校大會上表演了,我內(nèi)心那根膽怯的弦越繃越緊,心底一個聲音叫個不停:“你一個高山上的窮娃兒,居然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唱歌,多羞!”內(nèi)心斗爭不停,怯懦的心理終于占了上風,我實在沒有信心和勇氣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唱歌。就在那天早上的排練中,我破綻出了不少,氣憤之下,老師失望地斥責我:“狗肉不上席的東西,我本想做伯樂,而你不愿做千里馬!”我羞愧地低下了頭,感覺全班同學的目光都對準了我,真恨不得有條地縫一下子鉆進去。心里充滿了矛盾:羞怯、如釋重負,又有怨恨和遺憾……
時光飛逝,轉(zhuǎn)眼已近二十年,這件事卻深深地印在我心里。我沒有絲毫懷恨老師的意思,他的敬業(yè)、學識和許多方面都是我學習的楷模。只覺得當時我是多么幼稚和無知。如果那時老師能察覺我的變化,溫柔地問問我為什么突然唱不好,也許我會將我內(nèi)心的話告訴老師。如果老師給一些開導和鼓勵,我肯定能勇敢地走上舞臺,那么一個有著心理障礙,正在被“自卑”這條毒蛇吞噬的少年,將會被他拯救出來。我遺憾地失去了那次重要的、能展示自我、能驅(qū)逐內(nèi)心惡魔、增強自信和力量的機會。一次大好的轉(zhuǎn)變一個人心理狀態(tài)的教育良機也與我的老師擦肩而過。
在我們現(xiàn)實的教學中,有多少個孩子,你讓其回答問題,他卻一言不發(fā),可能在你的斥責聲中默默坐下;有的孩子偶然動手拿了別人的東西,可能在你不問青紅皂白的批評中變得不可救藥;有的孩子慣于逃學,或?qū)W習突然退步,或上課突然變得沒精打采,也許他有其難言之隱;有的孩子性格孤僻、不合群,也許由于你的漠視,他那里成了被人遺忘的角落……
那么,有多少孩子因你的粗心,因你沒走進他們的內(nèi)心世界,因缺少了你的開導和啟迪,在你急躁的處理中讓他失去了本應(yīng)屬于他的大展才華的人生舞臺?
在許多許多看似平常的時機中,如果做老師的能俯下身來,傾聽一下孩子的聲音,用老師的智慧的心和春雨暖陽般的語言去開啟學生的心扉,走進他們的內(nèi)心世界,那么多少顆在黑暗中迷失方向的心將從此被你點亮,乃至改寫他們的人生!
教育需要詢問、溝通,需要走進學生的心靈。
(作者單位系陜西省鎮(zhèn)巴縣鹽場鎮(zhèn)源灘小學)
編后:編選這篇文章并不是因為它的道理多深奧,論據(jù)多廣博,而是編者對那位教師的做法感到極端的震驚,一位老師怎么能用人身辱罵這種手段?!但仔細想想,上世紀60年代、70年代乃至80年代,我們這些成人還做學生的時候,在我們周圍甚至我們自己身上都發(fā)生過類似的事。編者上初中時,一位同學就被老師拎上講臺,老師笑著當眾翻開他黑黑的襯衣衣領(lǐng),向每位同學展示,以教育同學們要注意個人衛(wèi)生,老師那副嘲笑的面容我還依稀記得。本文的作者沒有去恨那位老師、恨學校,甚至恨社會或者自暴自棄,這是因為他很善良、很寬容。很慶幸我們今天的教育工作者幾乎都能夠認識到這種行為的危害所在,這至少說明我們的教育思想在進步,而我們的下一代也會活得比我們更自信,更友善,更有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