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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7的女神

2006-12-29 00:00:00
上海文學(xué) 2006年12期


  照相機(jī)
  
  那天是星期五,我在1917花園餐吧獨自坐了一個郁悶的下午。因為心情不爽,除了看窗外景色和攪動杯中的液體之外,整個下午,我基本上是在發(fā)呆。后來咖啡冷掉了,我也不想喝了,但我還是坐在那里。我的座位可以看到進(jìn)進(jìn)出出的顧客。這是一個禮拜五的下午,沒什么特別的,我想會有些什么人到這里來呢?
  1917花園餐廳是幢湖邊的小樓。樓上樓下,電燈電話,四個房間,使在這里消磨的顧客看起來有一定的私密性。有一陣子,本地人熱烈討論誰將成為南山路私家客廳的常客。私家客廳,就是指那些比較高檔的西餐廳、咖啡館,它們被安排在某一幢有來歷的小樓里,比如像1917那樣的西式別墅。去的大多是一些???,倒有點像主人在自己的私家客廳招待訪客。
  我坐在二樓,靠湖邊大草坪的窗口,幾只灰松鼠在一棵大樹和一處花房的屋頂間歡快地蹦來蹦去。二樓有幾桌客人,一對很優(yōu)雅的老年的男女;另一對男女,男的三十多歲,女的四十多歲,看臉上氣氛有點不對;一對男人,倒不像是同性戀,大概在這里談生意,還有一個看起來有點不悅的中年男人。還有我。黃昏的時候,我準(zhǔn)備回家。結(jié)了賬,起身的時候,看到前面座位的沙發(fā)上,很靜默地擺著一只小照相機(jī),照相機(jī)的主人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走了。我不記得剛才這個座位上哪一個人坐過,是男的還是女的,可能,剛才我們正好是背對背坐著的。照相機(jī)就放在沙發(fā)的一角,連侍應(yīng)生收拾時也沒有發(fā)現(xiàn)。我拿起了照相機(jī),放進(jìn)包里。
  這件事并不能說明我是一個愛貪小便宜的人,這種奧林巴斯的傻瓜機(jī),買只新的也不到兩千元錢。只是我這個人對照相機(jī)有點小小的,別樣的興趣,這跟我的私人經(jīng)驗有關(guān)。一只被人帶在身上的照相機(jī)里,很可能就有已經(jīng)拍過的膠卷,如此而已。
  我一直以來在為與照相機(jī)有關(guān)的事情納悶。我總是遇到這類不爽的事情:我讓別人給我拍了照片,結(jié)果我卻拿不到我的照片。這種不爽的事發(fā)生了數(shù)次。我越是拿不到那些應(yīng)該屬于我的照片,我的心里就越是惦記它們。而占據(jù)了我的照片的那些人,也許他們并不知道,他們不肯把照片寄給我的事給我造成了難言的痛苦。我恨自己當(dāng)時太偷懶,一堆人在一起玩的時候,拍照這件事我就有了依賴心。他們說,用我的相機(jī)給你拍吧,我的相機(jī)是專業(yè)相機(jī)。他們信誓旦旦一定會把照片洗好了寄給我。他們說,你放心吧,我就是你的專職攝影師。他們都是些男人,一些攝影水平比我高的男人。這些男人,當(dāng)時他們不離我的前后左右。后來,把我們聚在一起的活動散場了,我走了,他們也走了。我等著他們給我寄照片,可就是等不來。我打電話去,他們在電話里跟我開玩笑,我似乎看到了他們濕潤的口氣穿過電話線噴霧一般到達(dá)我的面前。他們說,這些照片都很棒,真是舍不得寄給你,讓我再放幾天吧。
  過了一陣,我再打電話去,他們說,我這就給你寄去。電話里都是客客氣氣的,玩笑開得也很有節(jié)制。我為了那些照片,付出很大的耐心,還有等待。像一個閨中女人等待三個月才出現(xiàn)一次的情人。我又耐心地等了一個月,還是不見照片,再打電話去,我的語氣就有點生硬,我想使我的聲音盡量嬌柔些,聽上去不要像個討債鬼,可是偏偏聽上去就是像討債鬼。這時在電話里感覺到對方的態(tài)度,在旅途中一起混過的那點熟膩的溫度,在時間的作用下已經(jīng)有點降溫了,他們依然說,好啊好啊,我會給你寄的。但是在電話里我聽出了他們似乎很忙。忙是正常的,他們都是單位里的中流砥柱。掛了電話,我的心漸漸涼了,我不再像癡心女子等待情郎那樣。我在心里暗自發(fā)誓,下次,一定要用我自己的相機(jī)拍,哪怕是傻瓜的,奧林巴斯的。
  星期三早上,我忽然收到了一個信封,里面裝著一批我在哈爾濱拍的照片,在我已經(jīng)徹底放棄它們的第二年。感覺就像在生日過去很多天,忽然收到了一份生日禮物,一言難盡??粗t到的照片我心里卻隱隱作痛,因為,另一批我在山西拍的照片就沒這么幸運(yùn)了,它們至今還在一個山西的老兄手里。這個朋友,他帶著專業(yè)相機(jī),帶上司機(jī),從老總崗位上溜出來,陪我玩了三天,他說我遠(yuǎn)道而來,他堅持不想用我的傻瓜機(jī)給我拍照,是的,那三天他背著那么重的攝影器材只是為了給我拍照,他對我真是太好了,我總不能掃他興吧。我猜我的那些照片現(xiàn)在還懶洋洋地躺在他的辦公室里,他不至于殘忍地把它們毀掉,相紙上的可都是活生生的我呀。但是很可能今生我再也見不到她們了,那些照片上的我那個男人就是不愿意給我寄來,他是故意的,還是真的忘了?
  想起這事我就恨得咬牙切齒,這種感覺就像一種長久的不爽快,滴滴嗒嗒的,像梅雨天斷不了根的難受。從拍照片這件小事上得出結(jié)論,請不要相信男人。既然我們猜不透他們,我們就不可信任他們。
  收到哈爾濱照片的那個周末,我在1917拿走了別人的相機(jī)。我只是因為好奇,在不知不覺中繼續(xù)與照相機(jī)扯不清的恩恩怨怨。再說我的生活又是那么無聊,我的白天不懂我的夜晚,我的夜晚不懂我的白天。它們彼此對立,互相敵視,在我的生活中是斷裂的。白天是一扇門,夜晚是另一扇門。
  有關(guān)照相機(jī)的記憶并非全是苦難,也有甜蜜。問題在于我總是認(rèn)為所有的甜蜜都是當(dāng)然的。我有一個老的奧林巴斯傻瓜相機(jī),因為一次疏忽,它在中國逍遙自在地旅行了好幾個省,最后安然無恙地回到了我的身邊。那是兩年前的事了,當(dāng)時正流行波西米亞,那時候,我們的話語里還沒有出現(xiàn)那個時髦詞——BOBO,我獨個兒去大西北玩。我在路上就遇上了一個男人,我叫他老金。他在最合適出現(xiàn)的時候出現(xiàn)了。他是京城一家攝影雜志的編輯。我們在路上,無牽無掛,各自的伴兒都在一千公里以外。我們是在西安去蘭州的火車上遇上的。我們在一節(jié)軟臥包廂里,正好是上鋪的對鋪。到蘭州時我們就熟得像老相識了,他的京腔很好聽,身材高大,皮膚黑黑的。他喜歡江南女子,而我正是,他喜歡說話聲音好聽的女人,我也正是。他喜歡會撒嬌的女人,而我從三歲起就知道向比我大一些的小男孩撒嬌。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在對岸的我正在火車上翻一本《中國國家地理》時,他的目光開始熱情地迎向我。我抬頭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正在對鋪微笑著注視我。他開口說話了,他說,想不到女孩子還愛看這個。我說,這也奇怪嗎?我有點得意。他到下鋪倒水,問我要不要泡茶泡方便面之類,他樂意為我效勞。我就從包里拿出一包速溶咖啡,放在一個紙杯里。他笑我喝咖啡。天黑下來,火車不知道已經(jīng)到了哪里,黑夜在鐵軌上延續(xù),看得到祁連山的墨影。我們看著外面。他說,荒涼的夜色。漸漸忘了我們的下鋪還睡著兩個陌生的旅客。后來我們都沉默了,沉默讓我們私下感覺像在黑夜中私奔。
  我們在旅途搭成了伴兒。到西寧的時候,有了突破。他包了一輛出租車帶上我去塔爾寺,在路上,他緊緊地挨著我坐著,心不在焉,看了會風(fēng)景,突然就攬過我的肩膀吻了我。我熱烈地回應(yīng)他,在那天高皇帝遠(yuǎn)的城市,我們需要。這時我腿上的照相機(jī)悄悄滑到一邊。我靠在他壯實的身上,看著去塔爾寺路上的青藏高原,很是陶醉。后來,照相機(jī)落在出租車上了。
  照相機(jī)從西寧一路輾轉(zhuǎn),先到北京,再從北京回到我手里。那個西寧的出租車司機(jī)真是個好人。他還替我們洗出了相機(jī)里的照片,于是我看到了相片上的我,正在白云底下朝著那個人媚笑。第2年夏天,我的那位旅途情人又去了一趟西寧,非常巧在西寧火車站又碰到了那個司機(jī)。那司機(jī)高興地拍著他的肩膀,請他到自己家吃了一頓紅燜羊肉,喝了幾兩白酒。師傅說,那天他發(fā)現(xiàn)車后座的相機(jī)后,急急去火車站找我們,可惜火車已經(jīng)開走。還好當(dāng)時我們是包一天車,在塔爾寺和青海湖玩的時候,我們友好地給師傅拍了些照片,為了寄照片,師傅和他互留了地址。后來他就根據(jù)留下的地址,將照片和照相機(jī)一起寄給了他。這一回他又租了師傅的車,反正是公差,車費都可以報銷,他給師傅的酬勞很不錯,師傅就一直把他送到了格爾木才掉頭。開夜車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只高大的白狼從公路中間穿過。兩個人有點害怕,就說起話來。師傅問他,你那個妞呢?他說,她早回家了。師傅又問,你們還聯(lián)系嗎?他說,當(dāng)然。師傅開玩笑說,看你們當(dāng)時那么熱烈,我差點連車都開不穩(wěn),想媳婦了。師傅還說,那姑娘挺可愛的,可惜你們離得太遠(yuǎn)了。
  這是他后來在電話里告訴我的。再后來,電話少了,畢竟我們在兩個城市,一南一北,各自有各自的生活,那段旅途也成了永遠(yuǎn)的記憶,只定格在過去。后來,我?guī)缀跬怂穸际欣锩刻於荚谕鼌s的萍水相逢那樣地淡忘了。我想他也是,不知又在什么樣的旅途中遇到什么樣的妞了。人嘛,都一樣。那個舊的奧林巴斯傻瓜機(jī)我早就不用了,我已經(jīng)換了新的相機(jī)。
  
  浴室與相片
  
  他不知道我現(xiàn)在是一個兩歲女兒的母親。我的白天像一個單身貴族,沒有什么人打擾我,我自由自在,身心舒暢。我在一家出版社旗下的一家雙月刊雜志上班,工作節(jié)奏很慢,不用坐班,白天我常常一個人貓在家里,儼然是令人艷羨的SOHO一族,但是到了傍晚六點鐘之后,那完全是另一種情形。我那鬼精靈妞兒由她爺爺奶奶帶著回來了,我老公也回來了,一個三代同堂的夜晚就開始了。我的白天和我的夜晚不一樣。
  那天傍晚回到家中,我沒有提起照相機(jī)的事。全家人看電視上的相聲晚會津津有味,歡聲不絕。只有我的耳朵一聽到相聲便會煩躁不安。我受不了這樣放肆的熱鬧,我老公忽然說他要看王家衛(wèi)。我們就一起看《墮落天使》,全家人在一起看。黎明演一個男殺手,李嘉欣演一個女殺手,穿著網(wǎng)眼長統(tǒng)襪,很妖艷的模樣,老是像條蛇一樣一個人躺在床上扭來扭去,一邊抽著煙,一邊發(fā)出快感的尖叫。這個鏡頭的時間長得令人尷尬,我們當(dāng)然知道這個孤獨的女殺手在于哪檔子事,可是我老公的老媽說,這女的怎么了?我們很尷尬地說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女殺手還在床上尖叫,老媽忽然恍然大悟,噢,她是在吸毒吧。我們像是得救了,趕緊附和說,是啊是啊,毒癮犯了。
  到了星期一,家里又是我一個人的時候,我從包里取出在1917順手牽羊的照相機(jī),把玩起來。我看到里面的照片正好拍到第十七張,還有大半卷沒拍呢,我忽然就心血來潮,到浴室認(rèn)真地洗了個澡,穿上細(xì)帶的睡衣,把頭發(fā)挽起來,我給自己拍了一些自拍照。拍完了,然而把相機(jī)倒了卷,打開機(jī)蓋,取出膠卷。我對手中的這卷柯達(dá)膠卷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我努力回想上周五的下午,坐在那張沙發(fā)上背對我的是個什么人。我只是模糊地記得是一個男的,穿著西裝。
  叫做1917花園餐吧的老房子,是幢民國年間的西式別墅,很吸引我的是那里的甜點蛋糕,當(dāng)然到這里來消費的不止是甜點和咖啡,在這里你享受的任何一點美好的感覺都是花錢的。也許,我拿走別人的照相機(jī)這一有點反常的舉動,就與1917這幢房子有關(guān),我受到了一種莫名的盅惑。
  那個膠卷此后一直呆在我的一個私人抽屜里,我把它忘了。因為我的寶貝病了,發(fā)燒到三十九度,接著她奶奶也被傳染上,我在醫(yī)院和家里為一老一小忙亂了一陣。夜里我把病中的女兒從她奶奶房里搬到自己的房間,一次次起來看她的被子蓋好了沒有,聽她是不是還在咳嗽。這期間我沒有對鏡梳妝,沒有白日夢,沒有性生活。我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憔悴婦人。我把膠卷的事情忘了。
  等我終于想起了那卷膠卷后,我立即行動起來,去小區(qū)附近的一家沖印店沖洗了它。
  照片兩個小時后就洗出來了,已經(jīng)拍過的那十七張膠卷共洗出了十五張照片,另兩張曝光過度作廢,后面的都是我在房間里搔首弄姿的照片。我看到的所有相片上,一共只有三個陌生人。一個男人dbtOyKtqoQaAp/BFvWFCgw==,還有兩個裹著浴巾的,或是穿著浴衣的女人。男人和女人置身的場景很單調(diào),都是室內(nèi)拍的,幾乎是在一間看起來一模一樣的浴室里。
  她們?yōu)槭裁纯偸窃谠∈依?我再仔細(xì)看照片里,發(fā)現(xiàn)照片上的兩個女人,她們長得有點像,似乎不算年輕。
  照片上的這個男人,瘦高的個子,是一種類型化的男人。我曾經(jīng)在杭州的武林廣場、環(huán)城西路、在上海的淮海路、在大連的天津街和其他城市的街道上遇到過他們。他們總是匆匆而過。我知道他們的代步車就停在不遠(yuǎn)處可以停車的地方。他們最怕的是停車時沒有了車位。他們長得并不令人討厭,他們匆忙中走過的時候,我看到他們臉上隱隱的自負(fù)和自卑的表情。
  這些走著男人、女人、孩子、城市白領(lǐng)、暗娼、推銷員和女大學(xué)生的城市街道,一條與另一條是完全相同的,每一日都有著相同的內(nèi)容和雜亂的生機(jī)勃勃。而那個南山路上的名叫1917的地方,就像一張鋪著印第安花毯的安樂椅,安放在我們城市靠湖的一端,異國情調(diào)之中又帶著點巫氣。那里也時常出沒著這樣的男人。他們按自己的規(guī)律,在夜晚將至的時候來來去去。
  他們是誰?
  
  撲克游戲
  
  周末下小雨,我請小任去1917吃西餐。八點以后,服務(wù)生送上了蠟燭點上,就有了體面的燭光晚餐。小任要了牛排,我要了豬排。奶油蛋糕的盤子很大,還鑲著金。吃飽后,我站起來,打開門走到外面的露臺上,看了看圍繞著1917別墅的湖邊的大花園。它在夜色中靜寂得像一座聊齋,深不可測地連著湖水的黑波。我和小任喝咖啡的時候,我從包里拿出一個信封,里面裝著一疊照片,交給小任。小任一張張地看了之后,摸不著頭腦地問,沒有你嘛,是誰的呀?我不認(rèn)識呀。我說,我也不認(rèn)識呀。小任奇怪地看看我說,那你怎么會有人家的照片,又不像工作照,人家總不會把穿浴衣的照片給你們雜志吧。
  我笑起來。先不告訴你照片是怎么來的,總之這件事情很有趣。我說,反正時間還早,不如我們一邊喝咖啡一邊玩一個游戲吧。小任問玩什么游戲,我說這里共有十五張照片,你先看清楚照片上總共有幾個人。這個小任,有點心不在焉地又翻了一遍照片說,一男一女呀??偸且粚偃嘶蚍蚱薨?。不然也不會在浴室里照相的。她這樣說。我說,你真是粗心,你再看看一共有幾個人。這回小任終于看仔細(xì)了,噢,是兩個女的吧?長得還挺像的。我說,她們倆一個老點一個嫩點,耳朵一個大點一個小點,一個臉上有痣另一個沒有。小任說,也許是一對姐妹吧。我說很有可能吧。不然不可能那么像的,要說天南地北的兩個女人長得很像也是有的,只不過是各不相干的,不可能跑到同一個相機(jī)里,穿著浴衣在浴室里搔首弄姿。
  這下小任表現(xiàn)出的興致比剛才高了。她說,那么說說你的游戲怎么玩吧。
  我的女友小任和我一樣,也是個經(jīng)常無聊的女人。無聊往往會導(dǎo)致荒唐。小任大學(xué)畢業(yè)后,在一所職業(yè)技術(shù)學(xué)校當(dāng)語文老師,一周才上三天課。那種性質(zhì)的職校,老師和學(xué)生呆著都是挺沒勁的,大家在一起不過是混日子。她又生性疏懶,不用她掙錢養(yǎng)家,她就連班主任的活也不想兼任,所以越發(fā)地閑了。小任的老公是一家外貿(mào)公司的小董,只要求她相夫教子,他平均每周只有一天是在家里吃晚飯。
  我想小任對我的游戲一定會有興趣的。我對小任說,你聽說過塔羅牌嗎?很好玩的。我們把這十五張照片當(dāng)成十五張撲克牌,來玩一個游戲。你看這個男的照片一共有四張,兩張是躺在裝滿水的浴缸里抽煙的,兩張是穿著浴衣在房間的沙發(fā)上坐著的。其余的都是那兩個女人在浴室里拍的照片。小任說,這個男的大概很有拍“大浴女”的癖好吧。而且你看,這個浴室和浴缸都挺豪華的,我知道這種浴缸是可以用來按摩的,一個要五萬多元錢呢??磥磉@個男的挺有錢挺會享受呀。我說,照片上的浴室奢侈中帶著俗氣,有點暴發(fā)戶擺闊的賣相。小任笑我是吃不到葡萄心理。
  我和小任又不約而同去翻那個男人的照片。我們確定這個男人的年齡在三十二至四十歲之間。
  他有點瘦,但是不萎靡,這使他和很多發(fā)了福的中年男人的疲沓有所不同,他眼睛里有種堅定的東西,或者說是貪婪,或許說是野心,總之這種穿浴袍的男人不會是省油的燈。
  小任打了個哈欠,又打一個??赡芘颂焐筒幌衲腥四敲磹弁嬗螒?,尤其是要講一套規(guī)則的那類游戲,比如橋牌、棋類等等。小任一聽我說要把這些照片翻過來玩什么塔羅牌,并且要將十五張牌按三行五列排列,還要按對角線逢單數(shù)翻牌,將翻出的牌組合在一起,講一個關(guān)于照片上這三個人的故事,她就頭大了。耍賴說,我最怕動腦子了,我不會玩游戲的。這樣子撒嬌,我只好算了。不過小任并不是對照片上一男二女的真實世界缺乏興趣,相反她是興致勃勃的。她只是習(xí)慣于發(fā)散性思維,不喜歡走迷宮。她已經(jīng)在猜測這個照片上的男人和兩個長得很像的女人是什么關(guān)系了。我只好放棄玩撲克游戲這樣一種挺有創(chuàng)意的形式,順著小任的思路,加入了對一男二女的種種猜測之中。我有些掃興。但我們是女人,更愿意憑直覺給答案,而不是開動腦筋進(jìn)行推理,我的老公曾不屑地對我說,對女人免談智商問題。
  我們女人偏愛感覺,不喜歡思考。而且我和小任憑直覺支撐起來的想像力實在貧乏得很。我們想來想去,猜來猜去,憑我們那點有限的人生經(jīng)驗,也無非是男人有錢就變壞,這男人要姐妹花通吃罷了。小任還笑話說,其實這個男人還是挺傳統(tǒng)的,你看那兩個女人在浴室的照片都是有遮掩的。我說,因為他自己沒有暗房吧。小任說,其實他可以買那種一次成像的照相機(jī)的,反正他有錢,這樣愛怎么拍閨房之樂都可以啦。我和小任這兩個已婚女人想到這,都有些無恥地意淫了一把。
  比如照片上的女人不是姐妹,而是一對母女,男的是女兒的繼父,甚至是生父,那這十五張照片的背后,就有可能藏著一個亂倫題材的故事,最好是像波倫斯基的電影《唐人街》里的亂倫故事那樣藏著險惡和陰謀。而那個母親因為嫉妒女兒的年輕美麗,就花了很多錢去整容,所以她們看上去就像一對姐妹。想到這兒我忽然笑了,原來我要編的是一個中國版的《洛麗塔》。
  我胡思亂想著入睡后,做了一個奇怪的夢:照片上的那個男人和女人,在一個夜晚用絲襪勒死了睡在同一張床上的另一個女人,那個整過容的女人。
  如果那天小任愿意配合我將那個撲克牌游戲進(jìn)行到底,我想,我或許能按不同的撲克牌組合開拓思路,編出更離奇的三角關(guān)系,有時候,我認(rèn)為自己比小任聰明些。也就是說,女人的弱智在我身上沒有在小任身上表現(xiàn)得那么清晰。至于那個男人,擁有兩個相貌相似的女人又有什么意思呢,也許他是個雙胞胎癖好者吧。
  
  照相機(jī)和1917
  
  幾天之后,單位派我去上海出差,換了個環(huán)境,我居然沒有想起照相機(jī)和那些照片的事?;貋碇?,我弟弟要結(jié)婚的事又忙得我暈頭轉(zhuǎn)向。我陪我爹媽一起去女方家里商議結(jié)婚大事。我弟媳婦的家在城北的一片貧民區(qū)里,老夫妻和一對兒女,一家四口住得很擁擠,現(xiàn)在連這彈丸大的容身處也接到了拆遷通知了,況且我弟媳婦的肚子也不能優(yōu)哉游哉等人了。我弟媳婦的父母就希望女兒早點嫁出去才好,但是他們提了一個條件,結(jié)婚總得有一套自己的房子住吧。可我弟弟沒錢,我父母為了給未來兒媳婦一個窩,滿城跑起了二手房。折騰了一個多月,等到終于把我弟弟和弟媳婦順順利利送入洞房,我和爹媽終于喘得一口粗氣,已經(jīng)兩個月過去了。
  那兩個月,我稱得上是個中國版的標(biāo)準(zhǔn)賢妻、良母、父母的孝順女兒、我弟弟的好姐姐了,我這個女人,沒有夢想,沒有外遇,更沒有做過什么情節(jié)曲折離奇的綺夢。中間那個攝影家老金給我打過一次電話,說他在杭州出差,能否和我見面,我沒有重溫艷遇的心情,想也沒想就拒絕了他,我撒謊說我明天一大早就飛沈陽,晚上早約好有推不掉的應(yīng)酬,電話里有點失望。我說,非常非常遺憾,我們只好下次再見了。他說,我下個月還來,到時能請你嗎?我說,應(yīng)該沒問題吧。
  一個月后他沒來,但又過了一個月他來了。這次我正覺得空虛,聽到他的電話有點高興,就精心化了妝,請他到1917去見面。他說,名字很神秘呀。我說,那可是個有故事的地方。
  我再一次來到了1917,和老金。感覺這里好像變了。也許季節(jié)不同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夏天了。走上木樓梯的時候,我看到墻壁上多了一些油畫。我們坐下來,剛開始有些別扭地寒暄了幾句。他看起來還不錯,這讓我有點動心。
  他說,你不是說這里有故事嗎?你說說啊。我們對付了一陣牛排后,我說到了我有個女朋友叫小任。他說,噢,小任,一個女的,漂亮嗎?然后我又說到了那次我和她在一起時照相機(jī)的事。然后又說到照相機(jī)。我說小任碰到了我撿的照相機(jī)里的照片上的那個男人,還有一個女人。
  我說小任的好奇心其實很強(qiáng)。那天她并不積極響應(yīng)我的游戲,可是回到家時,發(fā)現(xiàn)那些照片夾進(jìn)了她的時尚雜志里了,結(jié)果她又開始面對照片上的一男二女了。她到家后,老公還沒回來,她在浴室里洗了個澡,就想著那兩個在浴室里的女人,猜測她們和那個男人之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忽然突發(fā)奇想,覺得那個男人還會到1917去的。那次撿到相機(jī)是個禮拜五的下午。后來,她幾乎每個禮拜五的下午都去1917,喝下午茶。她一個人去,總是坐在二樓的位置上,拿一本書或雜志。并不覺得這種守株待兔的等待讓人焦慮。小任的感覺很強(qiáng)烈,覺得那個男的肯定要來。
  結(jié)果沒什么懸念,她還不希望那么快呢。才等到第四個星期五,那個男人就來了。他和一個女人走進(jìn)來的時候,她一眼就認(rèn)出是照片上的男人,那張類型化的臉。他穿西裝,領(lǐng)帶打得一絲不茍,皮鞋很亮。小任看著他們坐下來,心里就緊張起來,不知他們到底會說些什么。后來她感覺到那個女人好像很不高興,對男人有點傲慢的樣子。她忽然想起來,這個女人很像照片上的其中一個女人。后來她還捕捉到,那個女的恨恨瞪了那男人一眼,而那男人卻怯懦地垂下了眼睛。
  后來那個女人走開了一下,小任看到他獨自一人坐著的時候,視線忽然就射到她身上。他和她就有了一次互相探究的對視。他一定是在奇怪,一個女人怎么好整個下午獨自坐在這里的。這時候小任忽然產(chǎn)生了一個沖動,很快從包里的筆記本里撕下一張紙,寫了幾個字,然后立即走到他身邊遞給了他。
  寫了什么?
  她在那張紙條上告訴他,她在這里就是為了等他來。小任說,她還寫了她認(rèn)識他,他有十五張照片在她這里,如果他有興趣詳談的話,可以打她的手機(jī)。很快他的女伴回來了,小任結(jié)了賬就走了,從他們的身邊走過。
  后來小任和照片上的男人見過一次,那一次是在1917邊上的賓館房間,他打電話叫她去,他想要回那些照片。小任就去了,因為她急于知道他的事情。她進(jìn)的是一個豪華套間。那男人穿著賓館的白色睡袍坐著等她。他們見面后,男人拿了瓶紅酒開了瓶,給兩人各倒了一杯酒。他說,我從沒見過你這種女人,對別人的事情那么有好奇心,看來你也是無聊吧。他喝了一大口酒,要小任必須喝完這杯他才說。小任很爽快地喝了那杯紅酒,把那些照片還給了他。
  男人厭惡地看了照片一眼后,說,我討厭這兩個女人,現(xiàn)在正想要擺脫她們。他說,你知道嗎?我恨不得她們都去死。
  男人說,我是什么?我不過那是兩個女人的工具,吃軟飯的。她們都很有錢,你知道嗎?我現(xiàn)在需要錢,等我有五十萬我就真的要擺脫她們。你知道嗎,她們是我的同鄉(xiāng),前兩年做生意暴富了,而我不過是個打工仔。如果不跟她們,我現(xiàn)在可能就在你們的城市里打打工。我名片上印的是公司的辦公室主任,她們給封的,實際上不過是她們床上的辦公主任,這兩個女人精得很,從不讓我插手公司的事情,我只是打打雜,她們就想這樣拴住我,所以我恨她們。小任問,這兩個女人好像長得有點像?那男人冷冷地說,這你就不用問了。我告訴你的已經(jīng)夠多了。
  小任還想問什么。那男人大口喝掉了第二杯酒。突然站起來說,我只有一樣像個男人的。如果你不相信,可以馬上試試,我比你們城市里的很多男人都厲害得多。小任受驚地站起來,那男人又盯著她說,你知道嗎,你很有魅力。
  小任連忙說她要走了。男人沒有攔她。她走出去的時候,還感到那個男人正盯著她的屁股。小任走到賓館的走廊上后,長出了一口氣,他想,那男人應(yīng)該不會強(qiáng)奸她吧,他不過是要挽回點男人的自尊。
  小任后來對我說,她覺得挺看透的。其實男人女人都一樣,看來有些東西,障礙的只是金錢、物質(zhì),而不是性別。女人如果擁有的東西和男人相等,那么她們的丑陋也會與男人一樣。
  我和老金不知是什么時候移到房子外面的露臺上坐的。那一晚繁星滿天,而我們在1917的花園里,仿佛是在說著聊齋故事。在攝影家吐出的青煙里,我忽然發(fā)現(xiàn)他的眼睛直視著我。我被他盯得有些發(fā)慌,就問他干嘛這么盯著我,攝影家笑起來,說,故事講完了嗎?忽然他湊過身體,用手愛撫地掠掠我額前的頭發(fā)。他說,別忘了,我這雙眼睛就是攝像鏡頭,可是閱人無數(shù)啊。我奇怪地問,怎么呢?他說,你在撒謊。我心里突然跳起來,我說,我怎么撒謊了,我為什么要撒謊。他說,誰是小任?我說,小任是我的一個女朋友。他說,不,不是小任。他意味深長地看著我,好像在說,我了解你,雖然我們在一起呆的時間并不多。但是了解一個人其實并不需要很長時間。
  沉默了一會兒。我投降了。我說,不錯。你猜對了。不是小任,是我。他笑,我就是知道,你和照相機(jī)沒完沒了,而且你有窺視別人的心理。
  我們來到了夏天的露臺上,覺得1917的夜晚很美。我們又各續(xù)了一杯咖啡,彼此眼神迷離欲醉。因為他識破了我的謊言,而且以勝利者的開心熱烈地吻了我,我再一次被他迷惑。
  那只遺忘在1917的奧林巴斯照相機(jī),至今還躺在我的抽屜里。有一個潮悶的雨天,我忽然心有所動,給山西的那位老兄打了個電話。電話接通了,傳來對方的聲音。他終于知道是我。我問他,我的照片還在嗎?他說,在吧。我說,什么時候給我寄來呀,他說,我搬了幾次辦公室,一直沒有空嘛。他忽然說,你記得上次給我們開車的那位老兄嗎,我說記得啊,是你的朋友,也是搞攝影的。他說,他上個月剛出車禍死了。我驚訝嘆息了一陣人生無常。最后又迂回到照片的事。我說,你把我的照片寄給我行嗎?他說,好啊好啊,哪天有空給你寄吧。
  我心里知道,永遠(yuǎn)不會再看到那些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