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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沒有陽光

2006-05-09 14:15阿貝爾
青年作家 2006年3期
關(guān)鍵詞:丁玲沈從文

1931年1月2日。清華同學(xué)會館。破廟般的房子,空洞發(fā)霉,一走動地板就錚錚響,如同有人呻吟。大霧。上海沉浸在鋸齒一樣的寒流和黑幕一樣的霧靄里。沈從文坐在床頭,給遠(yuǎn)在美國的朋友王際真寫信。打開壓抑的內(nèi)心,才感覺到孤獨、艱辛和些許的迷茫。昨天,得到兩種消息:父親的死,張采真(他最好的朋友)的被殺(在武漢碼頭)。而此時此刻,九妹還病倒在醫(yī)院。也是昨天,書商用兩塊錢一千字買斷了他的小說版權(quán)——錢已經(jīng)用了,只有聽別人的處置。想到做了這么多年的文章,沈從文感到再也做不下去了。然而有什么別的出路呢?慪過氣,還得找人賣稿子。想到隔壁老人通宵的咳嗽,早上剛剛透出的天光突然又變得暗淡起來。

“跳下去,跳下去也好!”

沒有什么心情,沈從文草草寫完信,呆呆地站在窗前,回想起自己在北平的那些年,在上海的這些年,其間還去過武昌,他有一種如夢如幻的感覺,而這夢這幻又大都是噩夢。當(dāng)初從湘西出走,不就是為了“多見幾個新鮮日頭,多過幾個新鮮的橋”,為了走進(jìn)一個生疏的世界,賭一注看看,在一些危險中使盡最后一點力氣,咽下最后一口氣?現(xiàn)在雖是痛苦不堪,但還遠(yuǎn)不至吐最后一口氣。

沈從文:1902年12月28日生于湘西鳳凰,苗族。1917年小學(xué)畢業(yè),從軍,隨當(dāng)?shù)剀婇y部隊輾轉(zhuǎn)湘、川、黔及沅水流域。1923年獨自去北京,開始寫作。1928年到上海,與胡也頻、丁玲編輯《紅黑》《人間》1931年5月回北京,轉(zhuǎn)青島。1933年主編天津《大公報》文藝副刊,為“京派作家”之首。1934年至1939年在北京主編全國中小學(xué)國文課本。1939年_1947年在昆明西南聯(lián)大教書,1947年至1949年在北京大學(xué)教書,10月后進(jìn)北京歷史博物館。1988年5月去逝,失去了當(dāng)年的諾貝爾文學(xué)獎;大量作品描繪了不受“近代文明”玷污的樸真人性,在古老的生活節(jié)奏與情調(diào)中塑造了一系列沒有階級烙印的自然人。以湘西為背的小說最引人注目。中篇小說《邊城》為其代表作。想起過去的一年,也是元月,1號就流鼻血,血流不止。公學(xué)學(xué)堂又不開飯,不生火,只好每天用鋪蓋包腳坐在桌邊教九妹念書。學(xué)生4次借給他們木炭。那些日子天氣也極為討厭,落雨不落雪,陰郁。大風(fēng)吹來吹去,也全是徒勞,只能成天拿鋪蓋包了腳坐在桌邊發(fā)呆。唯一的希望就是盼著天氣好、身體好,做點想了好久的文章。

差一歲就30了,在北平也混了好些年,寫了一些文章,交了一些朋友,挨了一些餓受了一些凍,怎么也有了一點滄桑。記得1929年12月28日,走到黃浦江邊,突然生出一個危險的念頭:“跳下去,跳下去也好?!蓖瑯邮呛?,同樣是霧靄,還下著凍雨。雨點打在灰暗的江面,沈從文的眼睛有了濕潤。他抓住石欄桿的手在顫抖,有一瞬間,他幾乎懸空了雙腳。他想起了1925年魯迅對他的責(zé)難,本是一場誤會,真相也大白了,魯迅卻沒有道歉或做一個解釋。灰色的黃浦江喚起了他對湘西的記憶,對沅水的記憶?!疤氯ヒ埠?”為什么?他發(fā)現(xiàn)很有躊躇的必要,他想至少要為女人這樣的事投江才有意思。現(xiàn)在,他再不想去死了。他已經(jīng)在上海愛了一個女人,一個穿黑布衣、黑臉的女人。但這愛,幾乎還停留在暗戀階段。偷偷地,時而在孤獨中想起,滋生—些妄念,或者偶爾面見,心臟猛烈地鼓蕩,弄出一陣眩暈。但這眩暈又只是自己血液的事,別人是萬難察覺的,包括那個黑臉、穿黑布衣的女人。

1月17日發(fā)生的事

上午10點半。沈從文收拾出門,打算先過法租界看好朋友胡也頻(他叫他海軍學(xué)生),回來再去四馬路(12點,中國公學(xué)的同事儲先生請他吃飯)。沒有霧,也沒有太陽??諝饫锷倭送盏某睗?。干冷。

跑下樓,聽得公役鎖門的聲音。郵差迎面過來,提著大包郵件。算定里頭有自己的,便又轉(zhuǎn)身爬上四樓。沈從文的信件果然不少,其中有胡也頻從法租界寄來的,說自己急需搬家,再不能在那個地方住了,還要沈不必去看他,因為他的住處現(xiàn)在似乎不適宜他常去。后一句話令沈從文疑惑,卻也讓他想起了一些事。

翻書報的時候,沈從文老是擱不下胡也頻的那句話。在沈看來,“現(xiàn)在似乎不適宜他常去”有兩層意思,一層是那地方危險,不能去,一層是那地方有了秘密,不適宜去。憑直覺,沈從文認(rèn)定是后一種。認(rèn)定是后一種,沈從文的疑惑似乎在干冽的空氣里融化了一角。他想起了胡也頻這兩年的變化,越來越瘦,越來越忙,總像是背著他做起了大買賣,還有說出的話,總是帶有所謂革命的浪漫,充滿了某種理想主義的激情,還有他的妻子丁玲,也有了微妙的變化。

時間倒轉(zhuǎn)7年。1924年初春。北平。西城慶華公寓。一間窄而霉的房子?!昂\妼W(xué)生”和另外兩個“天涯淪落人”與沈從文說著空話,吃著開水,讓沈從文感覺到了一綹日照。第二天海軍學(xué)生再來,仍然是“窄而霉的齋”,仍然是說空話、吃開水。春天,卻沒有春天的暖意,可以給兩個20出頭的青年提供暖意的惟有窗外萌芽的草芽。

11點,沈從文心不在焉地翻著書報。四樓樓道上響咚嚓咚嚓地皮鞋聲,急促還帶點拖沓。沈從文知道是胡也頻來了。在側(cè)門看見胡也頻,他說:“我正想過法租界去,問你們決定了一種啥子計劃,下樓看見這么多的信,就耽擱了?!焙差l說:“我還以為你出去了!”“你什么時候動身?”沈從文把胡也頻引到了客廳?!拔易约阂膊恢?,動身之前我得搬個家,那邊實在不能再住了,第三街昨天又捉了一個……”胡也頻訴了一大堆的苦:沒錢,房東的兒子死了,明天就得騰出房子悼念,還得花錢送幅挽聯(lián)。

為了節(jié)省錢,胡也頻要沈從文幫他寫幅挽聯(lián),沈推辭說不在行,要他找李達(dá)。胡也頻不讓步,賴著沈從文,說了一籮筐的好話。挽聯(lián)說妥,他們又談到上海文學(xué)界的爛事。沈從文是迷惘的,迷惘中卻又清晰。為了說服沈從文,胡也頻像是隱約透出一點組織,一點計劃,一點希望,但沈從文總覺得那個協(xié)會能做到的,同理想相去太遠(yuǎn)。

分手的時候,沈從文的目光在胡也頻的臉上停留著。7年了,眼前的這個人,在成熟的同時也在發(fā)生著畸變。他顯得更為消瘦,更為憔悴,他的眼睛里有一種說不出的堅毅。然而在沈從文看來,正是這堅毅在吞噬他的才華、他的健康。

晚上7點左右,沈從文從萬宜坊回轉(zhuǎn)北京路宿舍,見到一個瘦骨嶙峋的老人,瑟縮在樓角的陰影里?!吧蛳壬?,有人找你,等了兩點鐘了?!彼乓坶_了門,對沈從文說。于是,沈從文得到了胡也頻的便條:

休:“我遇了冤枉事情,昨天過你住處談天,從住處出來到先施公司,遇女友拉去東方旅館看個朋友,誰知到那里后就被他們誤會被捕了……”便條揉皺了的角邊上,還寫著一行很小的字:“事不宜遲,趕快為我想法取保。信送后,給來人5塊錢?!?/p>

目光飄到了1942年北平的春天

說是初春,實際還是嚴(yán)冬。打聽到胡也頻隨同被捕的25個人一同關(guān)在龍華警備司令部,沈從文便帶了丁玲去探監(jiān)。

不到7點就到了龍華,天剛下過小雪,又在醞釀大雪,灰色的鉛云堆滿天空,風(fēng)也刮得猛。陽光是連想象都不能提供的了。這樣的初春,早上便如同傍晚。沈從文和丁玲站在司令部大門前的風(fēng)口上,等著掛號。

漫長的等待中,人們都不敢互相招呼,沉默著,最多走到熟人面前交換一個仿佛無意掛在嘴角的微笑,像是替代了—種語言。

11點掛完號。直到下午1點半,才見一小軍官把字條送出來。兩個多小時里,都在那里等,身體都早被凍僵了,肚子也鬧過了革命。沈從文和丁玲好不容易領(lǐng)到字條,上面卻是兩個字:“不準(zhǔn)”。在人群里站著擠著,他們并不甘心,盡管都感覺到自己在被風(fēng)干,在被割裂,但同樣也感覺到心頭微弱的火苗在閃爍。一個是純潔的友誼,一個是信仰和愛情。

經(jīng)守門班長的默許,沈從文和丁玲趁混亂擠進(jìn)了一道門,見有人被打得吐血,又敏捷地混入了很多的探監(jiān)人中。到了里面,他們走過正擁擠著無數(shù)人頭的鐵窗,尋覓著那張瘦削的有些蒼白的面孔。除了看見人頭在窗里窗外竄動,嘴里大聲地嚷著吼著,便一無所獲。但他們還沒絕望,他們曉得雖然沒見到那熟悉的面孔,但已經(jīng)接近了關(guān)押他的監(jiān)獄。

在昏暗的光線里,沈從文始終跟丁玲在一起。他們呼吸著惡濁的空氣,血液檢測到了死亡的恐懼。磨蹭中,沈從文的目光越過丁玲的頭頂,飄到了鋼筋水泥的堡壘外面,飄到了1924年北平的春天。

那一年,沈從文21歲,“海軍學(xué)生”20歲,丁玲19歲。禮拜天的早上,沈從文坐在窗前看天井里沒有融化的雪,“海軍學(xué)生”帶來了一個圓臉長眉的年輕女人。海軍學(xué)生已經(jīng)進(jìn)屋了,女人站在房門邊不動。女人穿一身灰布衣,系一條青色綢裙,什么話也不說,只望著沈從文笑?!澳阈丈?”“我姓丁。”女人進(jìn)了屋,坐下來還是笑。沈從文心里想:你一個胖女子的神氣,卻姓丁,倒真好笑咧。話匣子打開,沈從文與圓臉女子談了很多,都從湘西來,曾經(jīng)喝著同一條河的水,頗有幾分“君住長江頭,我住長江尾”的意趣,要不是“海軍學(xué)生”已經(jīng)愛上她,要不是“朋友妻不可妻”的道德在,很難說他們不會一見鐘情。

那一次,以后的很多次,沈從文與丁玲談話時,“海軍學(xué)生”便坐在窗戶的桌邊,帶著稍稍顯得癡呆的微笑,望著那個圓臉長眉的女孩。那樣的望,簡直就是一種迷戀和臆想。

一個廚子模檔的大胖子走過來,用油膩的手擦著眼睛。丁玲見縫插針地擠上去,遞過手里的字條。胖子接過手,看了一下,又抬眼看了看丁玲,搖搖頭,一句話沒說,還了字條,走了。

過了一陣,人更少了,這一次擠上去的是沈從文。他遞過字條,那胖子又看看他,明白了他們的意思。胖子沒有高抬貴手,反倒問:“既然明明白白寫了‘不準(zhǔn),還來這里做什么?”沈從文說不能見面總可以送點東西。這時來了個軍官模樣的人,看了那字條,同胖子說了幾句話,便過來很和氣地告訴他們,這個人上面有命令不能見,也不能送東西,但身上要是帶了錢,可以送一點,有5塊就夠了,錢多了沒用。

當(dāng)軍官把錢拿進(jìn)另一鐵門,沈從文和丁玲站在指派的窗口等著收發(fā)票的時候,突然聽見一陣金屬腳鐐的聲響。他們慌忙跑進(jìn)第二道小門,一眼看過去,正是胡也頻的身影。沈從文把胡也頻剛剛出現(xiàn)的地方指給丁玲,那個戴腳鐐的影子正走了回來。

“頻!頻!”丁玲叫起來。

戴腳鐐的影子聽見了丁玲的叫喊,停頓了下來,把戴著鐵手銬的雙手舉起,很快樂地?fù)P了一下,隨即就消失在了門背后。夜幕降臨,落起了大雪。鐵手銬放出的光亮是沈從文在1931年春天看見的唯一的光亮。

絕望的南京

2月8日,一位朋友專程從南京趕來,同丁玲商量營救胡也頻。談話時沈從文在坐。9日,沈從文攜丁玲搭了早車過南京。天氣沒有多大變化,只是更冷,更陰郁。快過年了,車廂里特別擁擠,特別的臟、亂。

上車前,看見街上全是兵,扁頭扁臉,見了人就逞兇。這些天,他們看了很多,殺人,殺青年,19歲,17歲,都牽出去殺,還有女學(xué)生。記得1年前的這時節(jié),世道還不都是這樣。沈從文還時常到街上去,停留在那些骯臟的小銅匠鋪前面,看黑臉的銅匠打水壺,麥秸桿一樣的細(xì)脖子,雞蛋大小的腦殼,圓溜溜的眼睛??粗切┤?,他總是憂愁。還有天天目睹的小剃頭匠,挑了擔(dān)子滿街走,敲著銅鑼,或者在街的角落,按住一個又大又圓的腦殼,用刀刷刷地刮。太陽照在他們的背上,感覺特別溫暖。而今,太陽到哪里去了?

火車開了,江南的田野在霧氣里也藏不住她的美麗。

車過蘇州,沈從文想起了她的黑臉好,但因為鋪天蓋地的陰郁,這想念并沒有勾起他曾經(jīng)有過的美好沖動。這樣的天氣,這樣的壞情緒,就是走近她,又能有什么感覺?火車在蘇州??康钠?,沈從文的眼睛一直望著虎兵斜塔的方向,琢磨著它真的倒下會是怎樣一種情景。在心頭默念過黑臉女子的名字,沈從文的眼角有了些許的碎淚。

一到南京,沈從文便去找胡適。在胡適家中,丁玲見到了從前在北平補(bǔ)習(xí)學(xué)校同宿舍的曹佩聲和一位姓錢的女士。曹是主婦,錢是寄居。3人多年不曾見面,見了,也不再有先前的親密,各人的生活思想都發(fā)生了很大變化。想起“海軍學(xué)生”如何將丁玲從她們中間搶走,又望著她成為當(dāng)紅女作家,曹、錢自然感既萬千。

丁玲與老朋友敘舊,沈從文跟胡適出門找人,半夜才回。

就在下午沈從文跟胡適為營救胡也頻,在一個個樓上的小房間里見到了一個“大人物”談了兩個時辰,卻有四分之三的時間在談“民族主義文學(xué),還談到一些有關(guān)樹種的知識。胡適坐在一旁搓手,間或插兩句閑話。“大人物”說累了,沈從文這才老老實實說了自己的立場,以及這次為了胡也頻過南京的意圖:政府不該不分青紅皂白把作家捉去當(dāng)土匪治罪,這樣和過去用3塊錢一千字的辦法收容作家是一樣的愚蠢;雖然政府殺個把人不算啥大事,但是政府里有見識的人應(yīng)該明白,讓一個知名作家永久蒸發(fā)是既不明智又不名譽的;這個人如果真犯了罪,就把他交給法院;另外,還想知道一點這個人的近況。

沈從文說了10鐘,得到了一個勉強(qiáng)算是預(yù)約的信息,胡適做了個手勢,他們便告辭了。三個人都沒有忘記古老的傳統(tǒng)禮儀,拉拉手,點點頭。

在胡適1931年2月24日的日記里,附有蔡元培1931年2月20日給他的復(fù)信,內(nèi)容便是關(guān)于沈從文奔波于京、滬之間,營救胡也頻的事。蔡元培在信中說:“……沈從文君到京,攜有尊函,屬營救胡也頻君,弟曾為作兩函,托張岳軍設(shè)法,然至今尚未開釋也?!?/p>

事實上,沈從文和丁玲在胡也頻被捕后的第3天、即1月20日已來過南京。胡適在當(dāng)天的日記中記有:“沈從文來談甚久。星期六與星期兩日,上海公安局會同公共租界捕房破獲共黨住所幾處,拿了廿七人,昨日開訊,只有兩女子保釋了,余25人引渡,其中有文學(xué)家胡也頻。從文很著急,為他奔走設(shè)法營救,但我無法援助”。

帶著一身寒氣和夜幕回到胡適家中,沈從文有了那么一點點的放心,但當(dāng)他讀過丁玲遞給他的一封從上海寄來的快件,他一下子就癱軟了。信上只有一句話:“7號共匪案內(nèi)已有23人業(yè)已在此槍決,不知你們在寧所得消息如何?”

一陣槍響過后

回到上海,大風(fēng)吹散了鉛云,但陽光還是終不露面,陰郁薄了,卻也更尖銳了。丁玲仿佛獲得了自由,與嬰孩照舊住在那幢3樓的房子里。嬰孩哭哭啼啼,她每夜都要爬起來兩三次,白天又得調(diào)奶粉搓尿布,文章自然是做得更少。沈從文時常過去,幫幫孤兒寡母??匆姸×嵋桓睖S落的模樣,沈從文想起了當(dāng)年北平那個圓臉朋的女子。

事情一步步被證實。從別處也得知,龍華警備司令部有23人被槍斃,說是6日午夜,每個人腦殼上都被套了麻袋,裝上卡車麻運到了黃浦江邊的小汽輪上,再把汽輪開出吳凇口,將麻袋投到江中。也有說是在12日的雨雪中,23個人被押過南京,再槍斃的。還有說是在龍華警備司令部監(jiān)獄外的荒地上就地收拾這幫年輕人的,時間是在7日與8日之間。

不久,沈從文從一位姓郭的女士嘴里得到真情:胡也頻等25個青年被租界移交給公安局的當(dāng)天,就有電文給上海市長,令擇日全部槍斃。考慮到里面有幾個知名作家,上海又不比內(nèi)地,國際影響大,市政府方面自然有了思量與躊躇,犯人也都轉(zhuǎn)到了龍華。其間,有兩人被取保。2月7日是“左聯(lián)”預(yù)定開會的日子,南京再次來電,令當(dāng)日全部秘密處決。

據(jù)當(dāng)事人講述,事實是這樣的:7日黃昏,23人從監(jiān)獄被提出,說是要押過南京審判。結(jié)果卻只改押獄旁的小兵營。晚上9點4分,被提去過堂,說過了堂就上火車。犯人被一一點名,接著宣讀南京來電,接著誦讀這群青年的政治企圖如何反動、違法,最后是死刑宣判。

夜已深。光線暗淡。胡也頻站在中間,衣裳還未見襤褸,胡子長出來了,面色出奇地白,眼睛里是不易察覺的悲戚。聽說立即要槍斃,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向左右兩側(cè)的柔石和殷夫凄慘地微笑,且轉(zhuǎn)動著頭,希望把微笑帶給每—個同伴。他的目光在馮鏗的身上停留了片刻,發(fā)現(xiàn)自己已在微弱地顫抖。

軍工廠堆積材料的舊房子。23雙腳鐐。23雙手銬。23張被布片塞住的年輕的嘴。12個荷槍實彈的兵。一個排長。一個獄官。37個人的沉默。土墻。23個人排成的不甚標(biāo)準(zhǔn)的隊列。12個兵退后十步走,舉槍,瞄準(zhǔn)。一聲呼哨。響起87槍。23個青年倒下。慢鏡頭。沒有口號。死一般的沉寂。完事。幾個兵拿手電晃著,解了手銬,解了腳鐐,一個個拖進(jìn)事先挖好的土坑,再拿柔軟的泥土蓋上。落了雪的泥土,潤滋滋的。春天已經(jīng)明顯了,但依舊沒有陽光。胡也頻死了,孤兒寡母還得活下去。沈從文天天都要來看丁玲。丁玲在湖南的母親對女婿的事似乎也依稀曉得一點,催著他們返鄉(xiāng)。開始是沈從文為胡也頻代筆。但很快,老母親等不及了,說如果他們3月還不回去,4月她一定要來上海。無奈之余,沈從文只有硬著頭皮裝成胡也頻,拿了徐志摩幫忙給中華書局賣稿的錢,攜了丁玲和孩童,“夫妻”雙雙把家還。

3月中旬,沈從文和丁玲從湖南回到上海。丁玲接受了一位美國女記者的采訪,并為日后與美國女記者的福建籍翻譯同居埋下了伏筆。5月16日,沈從文聽徐志摩的話去了北京。丁玲開始籌劃《北斗》,去信要沈從文組稿,沈從文在回信中表明了自己的文學(xué)觀:“……我不輕視左傾,卻也不鄙視右傾,我只信仰‘真實……爭持誰是正統(tǒng)原近于精力的白費,毫無裨益事實。把文學(xué)附屬于經(jīng)濟(jì)條件與政治環(huán)境之下,而為其控制,則轉(zhuǎn)動時代的為經(jīng)濟(jì)組織與政治組織,文學(xué)無分,不必再言文學(xué)。否則文學(xué)受兩者控制,文學(xué)實有其獨創(chuàng)性與獨立價值,然則文學(xué)論者所持論,仍無助于好作品的產(chǎn)生。不問左右,解決這問題還是作品……”

責(zé)任編輯納若

阿貝爾,上世紀(jì)6O年代后期生于四川平武。80年代后期開始寫作并發(fā)表作品。現(xiàn)居岷山東麓。近年散文受到關(guān)注。代表作有《懷念與審判》、《1976:青苔,或者水葵》。有較為獨立的寫作意識和生活準(zhǔn)則。獲第二屆冰心散文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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