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湖琴
時間:2004年春
地點:某縣農(nóng)村
人物:王坑(丈夫)46歲,腿略殘
李賢(妻子)40歲
[幕啟:臺后正中擺一張方桌,桌上擺著幾盤菜,
左右各一把椅子,夫一瘸一拐地邊打手機邊上。
王坑:喂!二狗!楊鄉(xiāng)長格來到啦?到啦?嘻嘻那太好啦!我說,等選舉結(jié)果一出來你就給我打電話!事情辦完大哥請你吃火燒狗……好!去舞廳!(關(guān)掉手機)德行!走路都歪拐;還想跳舞?!
[妻端著碗筷上。
李賢:老倌倌,吃飯啦,吃飯啦!
王坑:老婆,你把那瓶“女兒紅”拿來。今天我要好好呢慶賀我這個村委會主任連任,連任……
李賢:慶賀?唉我說老頭子,這村上的選舉還沒有結(jié)束,你就忙著慶賀上啦,是不是早著點啦?
王坑:反正早晚也就是那么回事,我先賀著有那樣嘛?
李賢:你可先別高興,萬一你要是選不上呢?
王坑:這個“萬一”是絕對不會存在的,你快點去拿酒來!
[妻下取酒。
王坑:(夾口菜)就憑我干了這些年的村民委主任,還整不過那幾個奶氣未干的小崽子?再說啦,鄉(xiāng)領(lǐng)導跟我是哪樣關(guān)系!嘿嘿那可是鐵弟兄啊!書記,鄉(xiāng)長家更是不屑說了,喝酒劃拳,打麻將沒有我在場就玩不成,你看看,我這大胯子就是前幾天他們非要我陪著去跳舞,才跳出了毛病來的,按理說這也應該算是公傷呢!
[妻拿酒上。
李賢:拿著!就好著這口“女兒紅”。酒鬼。
王坑:你咋個竟說這些不吉利的話呢?哪樣叫酒鬼嘛?今天是個大喜的日子,要多說點吉利話!來,陪我喝兩盅。
李賢:我才不喝。我怕這喜酒喝完了,要是選不上,你那張馬臉沒地方放。
王坑:你看,讓你說點吉利話,又來了!老婆,你就放心吧,今天楊鄉(xiāng)長親自來坐陣,肯定沒得問題!來,來!陪我喝兩盅,光我一個人喝酒沒得意思。(給妻倒酒)哎,我告訴你,昨天晚上我做了個夢,這個夢太好了!
李賢:做夢討老婆啦?
王坑:哪點唷,我夢見抽獎啦!
李賢:中獎啦?
王坑:哎呀,神了!你咋知道我做了這個夢呢?
李賢:就你那德行還會做出哪樣夢來,中了多少?
王坑:500萬的特等獎。
李賢:那你怎樣花的500萬?
王坑:我呀蓋了一幢大別墅,又討了一個小老婆,還買了輛小轎車,我走在大街上,人人向我點頭微笑……
李賢:你臭美!做白日夢!
王坑:你看,這不就是個夢嘛,干嗎大驚小怪的。唉,醒了我一琢磨,這個夢還跟選舉有關(guān),嗯,是個好兆頭!
李賢:做夢跟選舉有哪樣關(guān)系?
王坑:你看!我一人討兩個老婆,這是預示我要身兼雙職,一人擔兩職——主任兼書記唄,你說格合?
李賢:要我看,你那個主任能不能選上恐怕是脖子掛鐮刀——有點玄(險),還想兼書記呢!
王坑:人家楊鄉(xiāng)長前幾天就跟我打包票了,你看,今天他是為了我才親自到村上來主持選舉的!
李賢:鄉(xiāng)長來就管用?
王坑:那是一鄉(xiāng)之長,咋不管用?你放心,胳膊到哪個時候都是擰不過大腿的!
李賢:那倒不一定!現(xiàn)在可不像前些年了。按照《村民委員會組織法》規(guī)定,村委會是民主選舉,群眾選誰就是誰。
王坑:行啊!你這婦女主任不光抓計劃生育啊!法律也懂啊!但是,我告訴你,無論是哪樣法它也沒得這個“關(guān)系法”重要,這些年,我把關(guān)系法學好了,哪樣事情就都弄明白了。
李賢:我看你是哪樣事情也沒弄明白。那《云南省農(nóng)村工作守則》及“四民主”、“三公開”哪條你做到了?群眾來信來訪,你理都不理。你成天就只知道在外邊請客送禮打麻將。告訴你,有些事要不是我?guī)湍憧ü?,你呀,早就讓群眾罷官了!
王坑:(喝一口酒,不服氣地)叫你這么一說,我能當上這個主任還多虧了你噦?你行,你咋個沒有當上呢?
李賢:我是沒有當上,當了也比你強!
[手機鈴響,夫忙掏手機。
王坑:格聽見啦,報喜的來啦,這酒喝的正是時候! (接電話)喂!二狗……啊,是楊鄉(xiāng)長啊……謝謝!(對妻)鄉(xiāng)長向我們表示祝賀!(聽電話)啊,她在。(對妻)鄉(xiāng)長叫你接電話。
李賢:(接過電話)啊,是我。哪樣?選我當村委會主任?那他呢……票太少了。楊鄉(xiāng)長,我能干好嗎……好吧,既然群眾信任領(lǐng)導支持,那我就試試吧。好。(對夫)楊鄉(xiāng)長跟你說話。
王坑:(接過電話)楊鄉(xiāng)長啊,咋個說!她上來了,我下去了?你說我都沒有整得過老婆娘,這真丟人??!……是不怨別人,可是……好吧,我會正確對待!(關(guān)機)哼,竟他媽打官腔,明天你下來試一下!我看你咋個正確對待?(賭氣喝口酒轉(zhuǎn)對妻)你行啊!趁我這幾天癱瘓在家,搞了這么一場政變,把我的權(quán)給篡了!
李賢:那是群眾選的,我根本就不想干。
王坑:得啦罷,我看你早就有企圖,一聽你今天說的話就不正常!
李賢:我咋個不正常啦?
王坑:你剛才說了好幾遍“你要是選不上呢”,還說哪樣“我當也比你強”……(越說越來勁)還有,瞅瞅你給我炒的這幾個菜就知道沒安好心:花生炒雞蛋——這不是叫我滾蛋嗎?還有海鮮——炒魷魚!還沒等大家炒我呢,你就先把我炒了!
李賢:你還有臉叫?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你看看這些年你都干了些哪樣!溜須拍馬,弄虛作假,脫離群眾,欺上瞞下。你也不想想,全村這么多人為哪樣只投了你一票。
王坑:哪樣,我只得了一票?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李賢:楊鄉(xiāng)長剛才說的,你不逼我,我也不想當面寒磣你!
王坑:(呆若木雞,片刻,突然拿起酒瓶猛喝兩口)唉,這些年我這主任是白當了,今天弄到這份上……今后我可咋個出門啊![瘋一般猛喝起來。
李賢:(搶過酒瓶)你這是為哪樣嘛?一個大男人應該提得起放得下!不當官你就活不下去啦?
王坑:(哭笑不得)我不為哪樣,但這一票也是……
李賢:那也比光禿子強,所以呀,你還得感謝人家二
狗才行!
王坑:我感謝他哪樣,票又不是他投的。
李賢:那就是二狗他媽!你不是總夸二狗他媽菜豆腐做呢好吃嗎?人家對你不錯。
王坑:反正不是二狗她媽投的,
李賢:你咋會知道呢?
王坑:那一票是我自己投的……
[夫垂頭喪氣地坐在椅子上。
[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