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瑞環(huán)
任何個人、任何政黨、任何國家,要想贏得主動、有所作為,都必須放眼世界、放眼未來,都必須提倡思考、提倡探索,做到與時俱進。要具體地思考、深入地思考、連貫系統(tǒng)地思考,思考現(xiàn)在、過去和未來,思考自己、他人和整個世界,思考實踐、理論和理論與實踐相結合。
如果只研究中國,不研究世界,就會落后世界潮流;如果只研究世界,不研究中國,就會脫離中國國情。
簡單地說別人的東西都不好,或簡單地說我們的東西都不行,都是十分錯誤的。吸收別人好的東西,保持自己特有的東西,把他的好與我的好相加,等于比他更好。
統(tǒng)一戰(zhàn)線是同和異的矛盾統(tǒng)一體。有同無異,就沒有必要建立統(tǒng)一戰(zhàn)線。有異無同,就建立不起統(tǒng)一戰(zhàn)線。求同存異,才能建立和發(fā)展統(tǒng)一戰(zhàn)線。
我們共產黨和民主黨派要“長期共存”,就要以對方的存在、發(fā)展為前提和條件?!案文懴嗾铡?,要有“肝”有“膽”,光有“肝”沒有“膽”,怎么“相照”?
長期共存是互相監(jiān)督的前提,沒有長期共存,監(jiān)督就無從談起;互相監(jiān)督是長期共存的目的,離開互相監(jiān)督,共存就失去意義。
互相監(jiān)督的問題,當然是指共產黨與民主黨派之間的互相監(jiān)督,但更主要的是民主黨派對共產黨的監(jiān)督。因為共產黨是執(zhí)政黨,在中國如果出大問題還是出在共產黨身上。究竟怎么樣實現(xiàn)這個監(jiān)督,可以說我們黨有許多經驗,也可以說還有許多問題需要下大力氣加以研究。
過去講,“衛(wèi)星上天、紅旗落地”;現(xiàn)在看,要想紅旗不落地,衛(wèi)星必須早上天。
當前最根本、最關鍵的問題是如何充分發(fā)揮知識分子的作用。這是解決知識分子諸多問題的總鑰匙,也是我們做好知識分子工作的出發(fā)點。
要真正地充分發(fā)揮知識分子的作用,沒有改革的勇氣,沒有革命精神和科學態(tài)度,是不可能實現(xiàn)的。
主張開放,是馬克思主義的應有之義,否認開放不是真正的馬克思主義。對中國人來講,馬克思主義本身就是從外國引進來的。
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一個政黨,最大的憂患是沒有憂患意識,最大的問題就是對問題缺乏覺。
我們自己必須保持清醒的頭腦:決不能因為別人的低估就妄自菲薄,悲觀失望;也不能因為別人的高估就妄自尊大,忘乎所以。
我向來不贊成隨便劃分“左”“右”的做法。一般的是非問題不能說左和右,是什么就是什么,何況現(xiàn)在許多問題到底怎么看還在實踐、研究過程中。
民主是目標,是手段,也是過程。沒有民主就沒有社會主義,就沒有社會主義的現(xiàn)代化。
否定民主對社會發(fā)展的進步作用,對民主政治建設不積極不熱心是錯誤的。不顧我國具體國情,照抄照般西方民主模式是危險的。把發(fā)展民主看得過于簡單,急于求成是會誤事的。看不到我國民主政治建設所取得的成就,對前景缺乏信心是沒有根據(jù)的。
真實、全面、及時地弄清群眾在想什么,并不容易。如果沒有民主、和諧的氣氛,就不容易聽到真話;如果缺乏聞過則喜的胸懷,就不容易聽進真話;如果對聽到的情況不作科學的綜合分析,就不容易抓住事物的本質和主流。
社情不等同于民意,但社情包含著民意;民意不等同于社情,但民意是最重要的社情。在許多情況下,社情就是民情。因此,了解和反映社情民意,最主要的是了解和反映民情民意。
人民群眾是我們的生存之本、勝利之本,離開了人民群眾我們就一事無成、一無所有。對共產黨的領導干部來說,心里沒有群眾,就是忘本;對群眾的疾苦漠不關心,就是變質;濫用手中的權力欺壓群眾,就是對共產黨的背叛。
要經常想想群眾在我們心目中占有什么位置,我們在群眾心目中是什么形象。
群眾最可敬,群眾最可愛,群眾最可憐,群眾最可畏。說“群眾最可敬”,是說他們是歷史的主人,歷史上一切大的進步無一不是人民群眾的功勞;說“群眾最可愛”,是說他們干的事很多,要求卻不高,中國老百姓有什么了不起的要求?能吃上豬肉就高興得不得了;說“群眾最可憐”,指的是群眾是最艱苦的,我們的決策出現(xiàn)失誤,后果誰來承擔呢?最終還是群眾吃苦頭;說“群眾最可畏”,是說真把他們得罪發(fā)怒了,不管什么人都得垮臺,“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載舟覆舟,所宜深慎”,這是封建時代政治家都懂得的道理。
冷靜地想一想,掌聲、歌頌未必真幫忙,批評、反對不是都添亂。
特殊性和共同性是相對的,在這個領域看是特殊的,從另一個領域看又可能是共同的。
堅持馬克思主義必須堅持理論與實際相結合,結合是運用,結合是目的,結合是堅持,結合也是發(fā)展。離開結合談堅持、談堅決、談堅定,只能是空話、大話、假話,只能給馬克思主義抹黑乃至窒息或斷送馬克思主義。
懷疑馬克思主義的科學性、搖擺不定是危險的;把馬克思主義與實踐相割裂、教條式理解、貼標簽式應用是會誤事的;拘泥于馬克思主義的個別論斷、墨守成規(guī)、停滯僵化是有害的。
如果“本本”上有的必須全部照辦,“本本”上沒有的一律不許去干,那么,我們的這些突破都屬于“大逆不道”,都應予以反對和制止,那只能仍然“以階級斗爭為綱”,七斗八斗,天天折騰;仍然吃“大鍋飯”,發(fā)票排隊,繼續(xù)受窮;而且是“七八年再來一次”,一次七八年。很顯然,這是全國人民所堅決不能同意的。
權力和真理是兩回事,權力大,未必真理一定多;對一般情況了解多,未必對具體情況都了解。
有那么一小部分人,在領導面前是奴才,干起工作來是庸才,一切活動為了升官發(fā)財,一旦掌權就搞獨裁。我們必須防止這種人投機上來。
履行程序需要花費時間和精力,是有一些“麻煩”,但它是民主權利的體現(xiàn),也是集思廣益的過程,添了一些小“麻煩”,可以減少決策失誤導致的大“麻煩”。
最怕碰上“不懂、主觀、有權”的領導。不懂不可怕;不懂、不聽別人意見才可怕;不懂、不聽意見、但說了可以不算也無大害,最可怕的是碰上不懂、主觀又有權“三位一體”的人,其破壞性常常是無可彌補的。
空話、大話、套話,既不了解實際,也不聯(lián)系實際,既不從實際出發(fā),也不解決實際問題,是“文革”的流毒。它看起來熱熱鬧鬧,實際上毫無用處,耽誤了許多時間和精力。不改變這種風氣,不清除這個弊端,馬克思主義的唯物論和辯證法就不可能在我們的干部中扎根。
形式是必要的,因為沒有形式就不能有效地開展工作,但形式主義是不能要的,因為形式主義不講實效、勞民傷財,有些已發(fā)展到誤事誤國的地步。
政績是要講的,因為政績是考核干部的一個重要依據(jù),但“政績工程”是不能搞的,因為“政績工程”沽名釣譽、華而不實,有些甚至用老百姓的救命錢往自己臉上貼金。
有些問題的解決是要花錢的,有些問題的解決并不需要花錢。只要我們真正積極地采取了措施,盡了心,竭了力,并且堅持不懈,群眾是通情達理的,公道自在人心。
自己滿臉臟東西,怎么號召人家講衛(wèi)生?你在臺上講人,人在臺下講你,你講的還管什么用?
中國人只要自己不內耗,別人是打不垮的。
中國人倒霉的時候容易團結,打勝仗以后常常不團結,歷史上這樣的事很多。我們一定要牢記歷史的教訓。
比較是認識自己、了解別人的重要方法。有比較才能知長短、見優(yōu)劣、辨方向。比較,不僅要縱比,而且要橫比;不僅要經常比、反復比,而且要多方面比、多角度比。
凡干實事的人,就要說話,就要辦事,就要待人。老說話難免有失,老辦事難免有錯,老待人難免有怨,哪怕是萬分之一。其結果,干事的人變成了毛病最多的人,不干事而整人的人反倒變成專給人“治病”的人。
各級領導都應該旗幟鮮明地支持、鼓勵干事的人,當他們受到非難時,要敢于為這些同志撐腰、作勁,堅決改變那種功過不分、賞罰不明的做法,更不允許出現(xiàn)“干的不如看的,看的不如搗亂的”的怪現(xiàn)象。
我們需要更開放一點,豁達一點,“糊涂”一點。我好說兩句話,叫做心中有數(shù)裝糊涂,心中有數(shù)團結多數(shù)。當然,在重大原則問題上,要立場堅定、旗幟鮮明,但是無關緊要的小事太清楚了反而不好。
我們是歷史中的人,我們也是歷史中的一段,我們現(xiàn)在評價歷史,將來歷史也會評價我們。
我常講歷史的人要辦歷史的事,這包含兩個意思,既不要超越歷史,去干那些辦不到的事情;也不要推卸歷史的責任,該干的事情也不去辦。
一個民族要不斷進步,就必須及時經常地檢討自己,總結經驗,既要看到已取得的成績,又要正視出現(xiàn)的失誤,更要記取付出沉痛代價換來的刻骨銘心的教訓,切實改正錯誤,改善工作,改革一切阻礙發(fā)展的不合理的體制。
人民是桿秤,歷史是桿秤,政治家的分量最終都是由他們來衡量的。
本文選編自《學哲學 用哲學》,該書已于2005年由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出版。標題為本刊所加,具體出處從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