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　齡

就像茶的故鄉(xiāng)中國有淵遠流長的茶文化一樣，“咖啡之國”埃塞俄比亞，也有沿襲了好幾個世紀的咖啡文化。

咖啡，茜草科咖啡屬熱帶常綠灌木。其種子經(jīng)烘烤、研磨成粉末狀，加水煮開后即成咖啡飲品。世界上約有1/3的人飲用咖啡，是茶以外消耗量最大的飲料。過去，我們只知巴西盛產(chǎn)咖啡，不少外國移民都是靠在巴西咖啡種植園里打工，養(yǎng)家糊口，進而落地生根，定居巴西的。這次訪問埃塞俄比亞，方知咖啡這種飲品的起源地并不是巴西，而是“咖啡之國”埃塞俄比亞。

相傳幾個世紀之前，埃塞俄比亞西南部一個名叫咖法（Kaffa）的高原上，一名牧羊人每天清早趕著羊群到山上放牧，中午，羊群都會安靜下來，聚在一起，在溫暖的陽光下休息。他也枕著雙臂睡上一覺。然而，他偶然發(fā)現(xiàn)，每當羊群吃了灌木叢中一種小紅果之后，就變得歡躍起來，中午也不扎堆休息了。他感到奇怪，便也摘了一捧放進嘴里，品嘗之后，發(fā)現(xiàn)自己也同樣變得很興奮。后來當?shù)厮略旱纳畟H們聽說后，也采來品嘗。他們發(fā)現(xiàn)這種神奇的小紅果兒，能使他們在夜間禱告時保持清醒，特別是困倦時用它提神有很好的效果。人們最初并不懂得將咖啡豆兒研磨成粉，作為制作飲品的原料，而是直接食用咖啡樹上那些紅色的漿果。人們將咖啡豆烘烤、研磨，制成飲品熱飲或冷飲，還是13世紀以后的事。即使在今天，咖法省最偏遠地區(qū)的居民，仍習慣將生咖啡的漿果碾碎或者把它同酥油混合后直接放在口中咀嚼。當時，這種小紅果兒還沒有名字，他們便用當?shù)氐牡孛兴Хǎ↘affa）。據(jù)說，咖啡最先經(jīng)由僧侶或商人跨過紅海，帶到也門，這種溫和又含刺激性的飲品，便在禁止酒精飲料的中東穆斯林國家迅速流行開來。后來，又逐漸傳向歐洲、美洲，作為一種深受人們歡迎的飲品風靡世界。盡管現(xiàn)在，由于科技的發(fā)展，各地培植的咖啡有各種不同的品種、不同的制作方法與口感，但無論是英文——Coffee、法文——Cafe、阿拉伯文——Quch和中文——咖啡的名稱，都無例外的源于埃塞俄比亞人最初的叫法：“咖法”（Caffa）。

埃塞俄比亞許多地方都出產(chǎn)咖啡，但主要產(chǎn)地仍集中在西南部的咖法和希達摩地區(qū)。那里海拔界于1100—2300米之間，生長期內(nèi)降水均勻，氣溫保持在攝氏15—24度之間，土壤又多是排水性好、含豐富腐殖質(zhì)的弱酸性土壤，適合于咖啡，特別是高品質(zhì)小粒種咖啡的生長。目前，埃塞俄比亞咖啡種植面積已超過40萬公頃，年出口量達11萬噸，僅次于烏干達和象牙海岸，居非洲第三位。近年來，由于政府鼓勵私人資本參予咖啡的生產(chǎn)、加工與貿(mào)易，調(diào)動了私人企業(yè)家的積極性，咖啡在埃塞俄比亞農(nóng)產(chǎn)品出口中的比例逐年增加，是埃塞俄比亞最重要的外匯來源。

就像茶之于中國人一樣，咖啡更是埃塞俄比亞人生活中須叟難離的東西。無論在城市或農(nóng)村，對大多數(shù)埃塞俄比亞人來說，一天不喝幾杯咖啡，簡直是無法想象的事情。如果有客人來，或是同朋友、同事、鄰居聚會商議什么事情，就更離不開咖啡。就像在廣東、閩南品嘗“功夫茶”或在云南看哈尼族姑娘演示沖泡“三味茶”一樣，我們在埃塞俄比亞訪問期間，也有幸觀賞了從咖啡豆的烘烤、研磨到咖啡的烹制、品嘗的全過程，領略了古老的“咖啡之國”傳統(tǒng)的咖啡文化，感受了埃塞俄比亞人的熱情與友誼。

那是我們抵達埃塞俄比亞的第二天晚上，主人特意在亞的斯亞貝巴市郊的“王冠飯店”，請我們品嘗包括埃塞俄比亞人幾乎頓頓不離的主食“英吉拉”—— 一種用苔麩粉制作的發(fā)酵餅，生肉末，和用“瓦特”、咖喱粉、辣椒及一種醬調(diào)制的菜肴等埃塞俄比亞傳統(tǒng)食品，并觀賞埃塞俄比亞各民族的傳統(tǒng)舞蹈?！巴豕陲埖辍奔仁强畲鈬腿梭w驗、感受埃塞俄比亞民族風俗的地方，也是久居城市的埃塞俄比亞人寄托對過去農(nóng)村鄉(xiāng)居生活懷念之情的處所。從外觀看，它同市內(nèi)其它餐館似乎沒有什么特別之處，跨進大門，發(fā)現(xiàn)里面卻是用木柱、竹桿、蘆葦、麥秸等材料裝飾成的一個個連在一起的圓錐形的大廳，像是走進埃塞俄比亞鄉(xiāng)間常見的一種叫作“土庫里”的民居。不過鄉(xiāng)間的“土庫里”，通常是中間用一根木柱支撐，再用樹枝、竹桿或蘆葦作骨架搭成的圓錐形的茅棚。一般一個“土庫里”中，住著一戶人家：夫婦倆和他們未成年的子女。富裕人家居住的“土庫里”四周設有圍欄，院里還蓋有廚房、庫房、牲口圈等?！巴豕陲埖辍钡拇髲d里，除了幾只為“貴賓”準備的沙發(fā)之外，其它坐椅都是木腿、皮面，馬鞍形的小馬扎一樣的凳子。中間擺著幾只蒲草編的下大上小圓錐形的東西，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不料坐定之后，服務員像變戲法似的把它們尖尖的頂蓋一一打開，竟是一個個可以盛什物的簍子。他們再把蓋子倒插在簍子上，這些簍子又立即變成一張張平頂?shù)男〔妥?。原來在農(nóng)村里，農(nóng)民們?nèi)粘＞褪鞘褂眠@樣的桌、凳居家過日子。地上軟軟地鋪了簿簿一層新割青草，散發(fā)著清新的草香。主人特意安排這樣的環(huán)境待客，為的就是讓我們感受原味的埃塞俄比亞風情。主人這番盛情，自然令我們感激不盡。在品嘗了特色食品之后，服務員將環(huán)盤撤下餐桌的同時，端來一盆炭火。主人說：“下面，該請各位領略我們的咖啡文化了……”

只見服務員坐在火盆旁，把盛著棕褐色咖啡豆的一種扁平的陶制器皿，放在火上烘烤，并不時翻動，以便烤得均勻。然后把它們倒進一只叫作“姆克查”的大木碗中，像搗蒜一樣，用搗棒把它們搗成粉末。主人一邊瞇起眼睛，像是在欣賞這一下一下有節(jié)奏的搥搗聲，一邊說：“在城市住久了，喝咖啡都是在商店買的現(xiàn)成的袋裝咖啡，方便倒是方便了，可總覺得少了一種韻味，時常懷念過去住在農(nóng)村時，父母、兄弟姐妹們圍在一起，聽媽媽用這種原始的方法，一下一下?lián)v碎咖啡豆的聲音，聞著滿屋特有的芬香，它們除了給人一種感官上的享受之外，還讓人體味到家的快樂、平和與溫馨……”主人的話，讓我們久久回味。

下一步，便是烹制咖啡了。只見服務員手腳麻利地將搗碎的咖啡倒進陶壺中，架在火上煮。主人說，這種陶壺是專門用來煮咖啡的，它主要特點是能保持咖啡豆的自然的芳香，遠勝于城市里使用的銅壺或鋁壺。果然，伴著壺水發(fā)出的吱吱聲，一股股咖啡特有的濃香，也隨著乳白的蒸氣從壺嘴溢出。

當服務員把陶壺從火上提下時，另一位服務員乘勢點燃一把熏香，把它們插在門柱上。主人解釋說，這也是埃塞俄比亞的一種傳統(tǒng)風習，它有兩個含意：一是熏香能驅(qū)散蚊蠅，帶來吉祥；二是它表示這家的女主人已經(jīng)煮好咖啡，歡迎鄰居們來品嘗。在為客人們斟咖啡之前，服務員在每只杯子里倒一點點咖啡，并把它們潑在地上。主人說，埃塞俄比亞人飲咖啡，除了相互間的精神上、感情上的維系之外，還通常作為與神明溝通的一種方式。潑在地上的咖啡，便是獻給房屋之神阿德巴的。在農(nóng)村，飲咖啡之前，女主人通常還會邀請在座的一位長者，代表大家感謝阿德巴神并為大家祈福。人們相信，每次煮咖啡時，阿德巴神都會在場，保障大家吉祥。實際上，這些儀式都是從祭祀神明的禮儀中演變來的。

主人請大家端起杯子，說：“在農(nóng)村，制作咖啡待客，一般是女主人的工作。至于男主人，當然有更重要的事情……”他沒繼續(xù)往下說。連作陪的埃塞俄比亞友人也都把目光投向他，不知他賣的什么關子。只見他輕輕呷一口咖啡，夸張地咂咂嘴：“男主人要辦的事很重要，一是陪伴客人；二是贊揚妻子：親愛的，你今天的咖啡煮得真香??！”大家不由得哈哈笑起來……

當我們端起斟滿咖啡的杯盞，我感到，主人是把埃塞俄比亞人質(zhì)樸、誠摯、熱情、好客的情感統(tǒng)統(tǒng)融進這一杯杯飄散著濃香的熱騰騰的咖啡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