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好書

公元684年8月上旬的一天，晴空萬里，驕陽如火。在洛陽通往長安的大道上，一個年輕和尚正驅(qū)馬飛奔，蕩起的塵土像一條黃龍，沿著大路滾滾向前。這和尚姓趙名道生，原是唐高宗東宮黃門，后因暗殺正諫大夫明崇儼，犯下死罪。但武則天可憐他年幼(當時他只有十六歲)，又加上他家中貧窮，就沒有殺他，把他送到奉先寺當了和尚。他當然是感恩不盡。此時，他驅(qū)馬飛奔，就是到長安謁見武則天，報告一件非常重大的機密。

武則天為了廣開言路，除了在朝內(nèi)設立四個大箱子收集意見外，還經(jīng)常接見提意見和告密的人。同時還規(guī)定，進京告密的人，沿途享受五品官的招待。但是，道生和尚要告的密極端重要，關(guān)系到唐朝的存亡問題。所以，他怕路上有人暗算，就聽從了鄭十三娘的意見，不享受五品官的招待，而是用鄭十三娘給他的金銀買了馬，自行食宿前往。此時，道生和尚心急如火，恨不得生出雙翅飛到長安，把裴炎一伙妄圖謀反，篡奪皇位的陰謀報告武則天，以便及時討伐，鏟除禍患。

這裴炎是唐朝中書令，等于丞相，被稱為裴九郎和裴九叔。他是高門貴族出身，是個詭計多端的陰謀家。十四年前，當上官婉兒的祖父上官儀和父親上官庭芝等人妄圖背叛朝廷，謀殺武則天的時候，裴炎就是朝中內(nèi)應。后因陰謀敗露，上官儀等人被武則天處死，上官婉兒和她的母親鄭十三娘，被發(fā)落到洛陽的宮廷中奴役。裴炎卻沒有暴露。他為了安下內(nèi)線，以備將來之用，就把上官婉兒和她母親引進內(nèi)宮，服侍武則天。那時候上官婉兒只有十四歲，武則天發(fā)現(xiàn)她容貌俊美，才華出眾，年輕有為，就把她留在身邊。由于武則天的親自教導和感化，使上官婉兒認識到武則天殺掉她祖父等人是對的。因此，她一心一意為武則天盡力辦事，成為武則天的得力助手。這一點，是裴炎萬萬沒有想到的。因此，裴炎毫無懷疑地在鄭十三娘家里，當著鄭十三娘的面，與駱賓王策劃舉兵叛亂，企圖殺掉武則天，自立皇帝，繼承周文王、周武王的大統(tǒng)天下。并派他的死黨監(jiān)察御史孽仲璋、給事中唐中奇等人去揚州部署，與英國公徐敬業(yè)同謀起兵。他還準備派程務挺將軍前去支援，以抽空京內(nèi)兵力，使武則天束手待斃。裴炎讓駱賓王把《討武后檄文》都寫好了。

本來，鄭十三娘認為裴炎等人是唐朝忠良，很相信他們?？墒沁@一陰謀活動，使鄭十三娘認清了裴炎一伙奸黨的真實面貌，他們并非唐朝忠臣，而是他們自己想坐天下，不管老百姓的死活，是一伙奸賊。鄭十三娘和道生和尚決心告密。當時武則天正帶著上官婉兒在長安附近的奉天縣安葬高宗皇帝，并要在那里住一段時間，道生和尚只有直奔長安了。

武則天得到道生和尚的消息，立即帶著婉兒連夜返回洛陽，直奔鄭氏家中。鄭十三娘看到武則天回來了，“撲嗵”一聲跪倒在地，說：“天后陛下，罪婦萬分該死！”武則天連忙扶住她說：“不，你立了大功！快起來！”

鄭氏哪里敢起來，她哭著說：“罪婦活了四十四歲，真是糊涂了一輩子。原來上官儀父子，裴炎等人都是大逆不道，我一直都和毒蛇在一起!”武則天說：“你明白了就好。婉兒，快扶你母親起來!”

婉兒忙上前去扶母親。武則天說：“十三娘，有一件重要的東西你忘了給我?！编嵤媳煌駜悍銎饋恚φf：“哦，對了，是駱賓王寫的檄文。那是他們在我家里謀劃起兵叛亂的時候，給了我一份，裴炎一份。”武則天說：“我來，就是為了看那篇文章的?！?/p>

鄭氏忙去取出檄文，送給武則天說：“天后陛下，這就是那篇文章。”武則天接過來展開一看，字太小，就回頭遞給婉兒說：“婉兒，你念給我聽。我近來眼睛花了，在燈下看小字可吃力了。”

這《討武后檄文》是駱賓王起草的。文章顛倒黑白、混淆是非、尖銳刻薄，但語調(diào)鏗鏘，很有煽動力。大意是說武則天性情不和順，出身寒微，原是一個普通女子，來到皇帝身邊，嫉妒心強，毫不讓人，用巧妙手段迷惑皇帝。她心毒手恨，豺狼成性，殘害忠良，殺死了姐姐哥哥，又殺了皇帝，毒死了母親，達到人神同恨，天地不容的程度。接著罵武則天是一個女流之輩，竟然當了皇帝，實在可惡。因此，他號召人們起來推翻武則天，以清妖孽。文中還說，凡能為此立功的，一定給以高官厚祿。最后煽動說：“請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誰家之天下?”

武則天一直微笑地聽著，并不時打斷婉兒的誦讀，一會兒稱贊文章寫的好，一會兒又哈哈大笑，好像在聽與己無關(guān)的故事。她說，文章起頭起得好，對得也好，有的話說得也對，我的性情就是不那么和順，出身的確寒微。我父親是賣木材的商人，伯父是種地的農(nóng)民。一會兒又哈哈大笑地評論說：“他真會無中生有，自欺欺人，還總是說女人不好，女人是‘禍水，這是不公平的?！钡韧駜鹤x完了，武則天笑著評論說：“整個看來，文章是做得不錯，調(diào)子滿鏗鏘的。不過，沒有絲毫的力量，沒有打中要害。你們看，文章里沒有一句話說到老百姓的。他們要討伐我，卻不替老百姓說一句話，這怎么行呢?最后說‘請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誰家之天下?這話倒是很有煽動力?？墒钦l家之天下呢?古人說得好：‘民是一國之本。太宗皇帝也說過，老百姓是水，做帝王的是船，水可以載船，也可以把船打翻。他們這些人，就是不懂得這個道理?！?/p>

聽到這里，鄭氏忙上前說：“天后陛下，我是罪該萬死的!有些事情，我們蒙蔽了您很多年。我想把這些都說出來，您允許我說嗎?”武則天說：“好吧，你把你想說的話都說出來吧?！编嵤险\懇地說：“陛下，婉兒是個有良心的孩子，在陛下的感化之下，成為一個正直的人。我是一個糊涂的女人，直到現(xiàn)在才明白。我一直想替上官儀父子報仇。陛下，您近些年常到我們這里來，我就好幾次向人要過砒霜……”武則天一聽，忙說：“噢，是婉兒阻止了你嗎?”鄭氏說：“不是，她根本不知道。是裴炎阻止了我?！蔽鋭t天說；“噢，這么說是裴炎救了我?！编嵤厦φf：“不是，他說等用得著的時候，他會給你的?，F(xiàn)在還早，這不是毒死一個人的事。這一次，他倒給了我一瓶砒霜，他說陛下愛喝蓮子羹，叫我……”武則天聽到這里，眼睛突然一瞪，說：“噢，是這樣。”鄭氏忙跪下說：“請?zhí)旌筇幜P我，就是讓我死，我也心甘情愿?！蔽鋭t天忙說：“不，既往不咎，何況你還立了功勞，我如今愈加信賴你們了。你要把砒霜放好，有用得著的時候。關(guān)于裴炎和徐敬業(yè)的事，你們絲毫不能聲張。我已經(jīng)告訴了道生和尚，也不許他聲張。特別是裴炎，大家都以為他是好人。在他的罪惡還沒暴露之前，你們就是揭發(fā)他，別人也不會相信，反而會說你們冤枉好人。所以我把他留下來，讓他自己或者他的部下來暴露。我是有了準備的。我在長安已下令調(diào)左武衛(wèi)大將軍程務挺為單于道安撫大使，剝奪了他的兵權(quán)，調(diào)虎離山。我又任命左玉鈐衛(wèi)大將軍李孝逸為揚州道大總管，領兵三十萬兼程南下，給徐敬業(yè)一個措手不及，先發(fā)制人。我相信裴炎還會來找你們，還會利用你們的。要注意配合?！?/p>

正說著，宮娥來報告說，中書令裴炎和左御史大夫騫味道有要事稟報。武則天一聽說道：“請他們進來。十三娘，你去睡覺吧，我同婉兒還要辦點公事?！?/p>

裴炎進來一見武則天就說：“剛才飛馬快報，本月十五日英國公徐敬業(yè)在揚州叛變，傳檄天下，聲討天后陛下?！蔽鋭t天冷靜地看他一眼問：“有檄文傳來嗎?”騫味道忙說：“有，據(jù)說是駱賓王做的檄文。”說著，把檄文呈上。武則天接過檄文，以欣賞的態(tài)度讀了一遍說：“文章做得滿好的。這樣能做文章的人，朝廷沒有使用，實在是宰相的過錯?！迸嵫缀万q味道一聽，趕快點頭稱是。武則天又叫他們火速向前方發(fā)命令，對于駱賓王，要注意保護，不準殺害。

她沉思了片刻又說：“我早就料到徐敬業(yè)會叛變的，現(xiàn)在果然叛變了。你們看怎么對付?”裴炎忙獻策說：“徐敬業(yè)成不了大氣候，就怕您從長安派去的李孝逸將軍，他領兵三十萬，如果和徐敬業(yè)會合，那就會天下大亂……”武則天一聽，故意鎮(zhèn)靜地說：“噢，我倒沒想到這一層。”騫味道忙說：“我們的意思，把李孝逸調(diào)回洛陽，把南下部隊留下，同時把程務挺調(diào)去代替李孝逸，以保萬無一失。”武則天忙問：“這是你的見解嗎?”騫味道說：“不，本來是中書令裴炎的看法，我覺得頗近情理，就提請?zhí)旌蟊菹驴紤]?！蔽鋭t天輕微地一笑說：“好吧，我也認為徐敬業(yè)成不了大事。但是李孝逸不要調(diào)回。程務挺也不要調(diào)去，我另外調(diào)人為江南道大總管，以防萬一。裴炎，你今晚上就住在東宮，不必回家了，我好隨時同你商量軍機事宜。你先下去?！?/p>

裴炎退去后，武則天對騫味道說：“裴炎的行動你知道嗎?”騫味道點頭說：“我是和他朝夕相處的?！蔽鋭t天說；“可是，裴炎造反，你就不曾知道?！鳖D時，騫味道嚇得出了一身冷汗：“裴炎造反?這么說我也在造反了?”武則天平靜地說：“八月初裴炎曾派遣薛仲璋和唐之奇南下，你知道嗎?”“知道，他們說是去揚州督促江南的鹽米往京都里運?！彬q味道茫然地說。武則天說：“婉兒，你把那篇文章拿給他看?！蓖駜喝〕觥队懳浜笙摹吩唤o騫味道。他一看，大吃—驚說：“天后陛下，您已經(jīng)看過這篇檄文了?”武則天說：“是的。這是八月初駱賓王在這里親手交給鄭十三娘的，同時也給了裴炎一份。”騫味道更加吃驚地“啊”了一聲說：“也給了裴炎一份?”武則天說：“是??！揚州叛變是裴炎、程務挺、徐敬業(yè)串通起來搞的。裴炎大逆不道，企圖篡奪皇位。我現(xiàn)在暫時把他囚禁東宮，他的中書令職務由你掌管。”騫味道緊張的心情還沒平靜，趕快回答說：“是，我一定盡心盡力地去做?！?/p>

武則天把手一揮，鎮(zhèn)靜地說：“現(xiàn)在我要下三道命令，你連夜去辦！”又轉(zhuǎn)身對婉兒說：“婉兒，準備寫下我的命令！”第一道令給右監(jiān)門中郎將狐智通，告訴他：揚州叛亂，裴炎與徐敬業(yè)通謀。現(xiàn)將裴炎囚禁東宮，嚴加管束，但不得向外聲張，一切聽修左御史大夫騫味道調(diào)度。第二道令給西京留守劉仁軌，告訴他：揚州叛亂，新任單于道安撫使程務挺與徐敬業(yè)通謀，他路過西京時，立即將程務挺在軍中斬首。第三道命令給揚州道大總管李孝逸，告訴他：揚州叛亂，務必立即剿滅。駱賓王、薛仲璋、唐之奇等人如被活捉，要嚴加保護，不得殺害，立即押送來京。

武則天把三道命令簽好，交騫味道立即去辦。這時，一陳秋風吹來，武則天有些疲倦，腰也有些酸痛，就起身對婉兒說：“你把燈吹滅幾盞吧?！蓖駜翰幻靼孜鋭t天的意思，問道：“您不會感到太暗嗎?”武則天說：“不，我是想看看窗外的月光。九月的下弦月還很明朗啊。”停了一會，武則天又對婉兒說：“婉兒，這次回來，一路上我有好多話要對你說?！蓖駜好φf：“陛下，如果您不太勞累，就請對我說吧?！蔽鋭t天說：“你還記得嗎?六年前你問過我，為什么殺了你祖父上官儀?”婉兒看一眼武則天說：“記得。您說過，我的祖父和長孫無忌，都是宇文化及的化身。我已經(jīng)懂得了?！蔽鋭t天忙說：“不，你還沒有完全懂。這里有一個歷史根源。自從漢朝滅亡以來，天下就沒有長期平安過?？偸腔ハ嗫硽?，爭奪皇位，每一個新朝代的建立，那些舊豪門貴族總不死心，要進行爭奪，妄圖改朝篡位。這種風氣傳到隋朝，隋朝二十八年的江山，被大丞相宇文化及在一天晚上搞掉了?，F(xiàn)在，宇文化及雖然死了，但他的陰魂并沒有死?！蓖駜郝牭竭@里，頗有感觸地說：“天后陛下，我完全明白了。我的祖父就是宇文化及的借尸還魂?！蔽鋭t天聽后，點點頭說：“是的。不過，不只是你祖父，現(xiàn)在還有活著的宇文化及。所以，他們和我是勢不兩立的。這也好，有了他們，正好可以鞭策我自己。為了天下人都能夠安居樂業(yè)，我不敢有一日的偷閑。婉兒，你想想看，要不然的話，我一輩子在感業(yè)寺做尼姑不更好嗎?在宮庭里養(yǎng)尊處優(yōu)，不管事，不更好嗎?可是我不能那樣，我不能不為老百姓做點事?！蓖駜罕晃鋭t天的話深深打動了，就說：“天后陛下，您的心太好了!”武則天勉強一笑，感慨地說：“婉兒，你知道，我心里是很寂寞的。我已經(jīng)是過了六十歲的人了。高崇皇帝信賴我，這給了我很大的力量。如今皇上去世，我的兒子都很無能，我又托付無人，兩個肩頭的擔子更加沉重??！”婉兒聽了武則天的話，感動得掉下了眼淚，就關(guān)心地對她說：“陛下，您要萬分保重啊!天下人都在望著您，九州萬國都在仰望著您!”武則天嘆口氣，感嘆道：“是啊，正因為這樣，我更加不能偷閑?！?/p>

這時，鐘鼓聲已響，黃門和宮娥等人都來到武則天身邊。一個黃門對武則天說：“報告天后陛下，是準備上朝的時候了，請陛下回龍鱗宮!”武則天說：“好，婉兒，你同我一道去。噢，對了，你去看看駱賓王，再去裴炎那里一次，把兩件事問清后，叫人把裴炎帶來。”婉兒答應一聲去了。

忙了一夜的武則天，仍然精力充沛地趕回龍鱗宮。

第二天，上官婉兒把武則天交她辦的事情辦妥之后，如實報告了武則天。武則天聽后對騫味道、鄭十三娘、婉兒、趙道生等人說：“好了，現(xiàn)在可以提審裴炎了，把裴炎帶上來。”幾名衛(wèi)士便將捆綁著的裴炎帶到武則天面前。武則天氣憤地問：“裴炎，你知罪嗎?”狡猾的裴炎企圖抵賴，故作鎮(zhèn)靜地說；“我不知道身犯何罪?”武則天瞪他一眼，冷笑一聲說：“你身為宰相，圖謀篡奪天位，與徐敬業(yè)、程務挺等狼狽為奸，興兵作亂，草菅人命，你說，你該當何罪?”裴炎抬頭看看武則天，仍然假裝鎮(zhèn)靜地說：“這不能牽扯我!徐敬業(yè)在揚州起兵，我事前并不知道。”武則天厲聲地問道：“你真的不知道嗎?”裴炎說：“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我早知道，我會呈請?zhí)旌笙铝钣懛サ??！蔽鋭t天冷笑道：“這么說你倒是大唐的忠臣了？”裴炎忙說：“不敢不敢，不過我自己總是兢兢業(yè)業(yè)的?！?/p>

眾人見裴炎這樣死死抵賴，早已氣得忍不住了。可是武則天仍然很平靜地說：“那好吧。傳駱賓王!”

很快，駱賓王被帶到武則天面前。他一見武則天，“撲嗵”一聲跪倒在地，磕頭求饒。武則天讓他起來，問他是什么時候被人逮捕的。駱賓王戰(zhàn)戰(zhàn)驚驚地說：“八月初八早上，天還沒有亮的時候?！蔽鋭t天又問他被捕時的情形是怎樣的？駱賓王說：“中書令裴炎要派遣他的外侄薛仲璋奉使江都，并派遣程務挺將軍的親信給事中唐之奇作為隨員。他叫我在八月初八清早寅時，到天津橋取齊，一道去揚州，幫助徐敬業(yè)起兵。不料我按約會時間到達后，卻被一群武士蒙頭蓋腦地把我逮捕了?！边@時候，武則天笑著對裴炎說：“裴炎，你聽見了嗎?”裴炎氣沖沖地奔到駱賓王跟前說：“怎么?你還沒有死?婉兒，你不是說他死了嗎?”上官婉兒輕蔑地說：“這是天后陛下的安排?！瘪樫e王本來低著頭沒看見裴炎，這會兒一見裴炎，就氣憤地進一步揭露說：“裴炎，你和徐敬業(yè)、程務挺圖謀不軌，里應外合，是你自己想做皇帝。你還封了我為中書令。有十三娘在場，可以作證?！编嵤狭⒓凑f；“是這樣，裴炎把陰謀向駱賓王說過之后，又后悔了。說他出身貧苦，怕不可靠，就在第二天派人把他逮捕了。”駱賓王一聽，更加氣憤地說：“裴炎老賊，你好狠毒啊!”“還有更狠毒的呢!”十三娘說著拿出一個小瓶，“這是裴炎給我的一瓶砒霜。他說天后愛吃蓮子羹，讓我……”沒等鄭氏說完，眾人已氣憤地要上前打裴炎。武則天止住了眾人，問裴炎還有什么話說？裴炎氣急敗壞地說：“誰能誣枉我想做皇帝?駱賓王是一個無形的文人，他是胡言亂語!”武則天一看裴炎到這會兒還死不認賬，就生氣地說：“好吧，中書令騫味道，你把裴炎給徐敬業(yè)的一道密信拿出來念念?！彬q味道立即拿出密信念道：“英國公麾下：李孝逸南下，程務挺西遷。緩刑白馬，靜待青鵝。詳細情況由杜求仁當面告訴你。裴炎頓首。九月四日?！蹦钔晷?，武則天說：“這信的內(nèi)容很清楚，是聯(lián)絡徐敬業(yè)一起謀反的，只是‘靜待青鵝一句意思不明。杜求仁已經(jīng)死了，裴炎，你自己解釋一下吧?！迸嵫兹匀话谅卣f：“‘靜待青鵝就是說靜待來信?！蔽鋭t天一聽，微笑著問上官婉兒是不是這樣？上官婉兒立即上前一步說：“不是的!我遵照陛下的意旨去探視裴炎，他親自對我解釋說：青字是‘十二月，鵝字是‘我自與。‘青鵝的意思就是說，等到十二月，我自己動手。我問他為什么要到十二月，他說，到那時候，估計程務挺可以從單于道調(diào)回洛陽了。”裴炎萬萬沒想到這一手，他猛向前沖上一步，對婉兒說：“你這背信棄義的丫頭!”這時，武則天突然站起來，指著裴炎怒斥道：“裴炎，你不是大唐的忠臣，而是宇文化及的化身。你還有什么話好說?”裴炎知道已經(jīng)完蛋了，但還是傲慢地說：“成則為王，敗則為寇。千古如此?！蔽鋭t天氣憤地說：“裴炎，你死不改悔，這是你自取滅亡！”她又提起精神轉(zhuǎn)身對眾人說，“今天的事情對我們大家是很好的借鑒。我?guī)椭鹊鄱嗄?，日夜辛勞，不顧自己的身體，為使天下的百姓能安居樂業(yè)。我不愿天下分崩，自相殘殺。也不愿邊疆多事，烽火連天。二十多年來，我努力朝政，鼓勵家耕，選拔人才，改善臨國關(guān)系，絲毫也不敢偷懶。但是大臣將相們卻每每各懷異心，甚至不顧老百姓的死活，妄圖篡位，唯恐天下不亂。裴炎、徐敬業(yè)、程務挺就是這樣的狂妄人。他們的下場是可想而知的。你們今后要好好幫助我，同我一道為天下做些好事。誰如果敢圖謀不軌，擾亂天下，裴炎就是榜樣!”說到這里，武則天瞪了裴炎一眼說：“去，和薛仲璋、唐之奇一道斬首!把首級懸掛在南門外，示眾一個月!”

衛(wèi)士們立即把裴炎押走了。武則天又轉(zhuǎn)身對駱賓王說：“你的罪行十分嚴重!你自己說應該受什么處罰?”駱賓王一聽，嚇得渾身篩糠，忙向武則天鞠躬說：“請?zhí)旌蟊菹绿幬乙运佬?”武則天平靜地說：“你應該感謝裴炎，他關(guān)了你四個月，使你免掉了參加揚州叛亂。有些事情你還是有功的，你可以說是因禍得福。我看你已經(jīng)老了，又是當代有數(shù)的詩人，我要為天下愛惜人才。我不殺你，把你發(fā)配到杭州靈隱寺當和尚?！瘪樫e王忙鞠躬說：“感謝天后陛下，我駱賓王從此悔過自新?！?/p>

武則天處理完公事，眾人都退去。她卻興猶未盡，對婉兒說人是有頭腦的，會思考的，人定可以勝天。婉兒，我有句話要對你說，凡是有益于人們的東西，我們能利用它、培植它、發(fā)揚它；反過來，凡是有害于人們的，我們能夠控制它、改變它、消滅它。這就是人定勝天，是自然規(guī)律。我今天一直在醞釀著一首詩。我念給你聽聽：

肥大的蜜桃是人們所種，

人的力量可以勝過天工。

明亮的月亮高掛在藍天，

烏云被分散，日照滿天紅。

春天，百花盛開大地一片生機，

秋天，累累的果實使人高興。

世界上的生物將萬古長存，

我們的力量也永遠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