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綱 魯渝華
愛情絕不是財富的附帶品與施舍品。
那根情感的拐杖
認識梅姐的時候,我還是一個大三的學(xué)生。
因為家境貧寒,我最大的愿望便是早日完成學(xué)業(yè)然后找個好工作。大三那年,在市內(nèi)較有名氣的天姿集團在學(xué)校設(shè)立獎學(xué)金,我有幸成為第一批“天姿獎學(xué)金”獲得者。那的,作為頒獎嘉賓的梅姐,在校長點頭堆笑的熱情陪同中顯得卓爾不凡,風(fēng)光滿面。
她看起來30多歲,舉手投足間透著女強人的風(fēng)范。同學(xué)們都對梅姐贊不絕口,她幾乎成了全校人的偶像。
接下來,每期我都獲得了“天姿獎學(xué)金”。我想,如果沒有這筆費用,也許我早就輟學(xué)打工。我的確從心底里感激梅姐。大四那年春節(jié),我給她寄去一張賀年卡。對于有著幾億元資產(chǎn)的董事長,也許她不會對一張簡陋的賀年卡在意。
隔了大約半個月,梅姐的助手小梁開著奧迪車來學(xué)校找到了我,并將我接到了天姿集團。梅姐很隨和地示意我坐下,并說,天姿集團贊助過那么多的學(xué)生,你是惟一一個懂得感恩和回報的人。
我覺得我與她之間不再有不可逾越的距離。那年放寒假,我給梅姐打電話道別,她說,你過來吧,我單獨請你吃飯。在豪華的飯店里,她對著那些唯唯諾諾的服務(wù)員說:“這是我的一個小弟弟,你們招待要周到一點?!蹦菚r,我覺得她既像姐姐,又像母親。
那天我們喝了一些酒,說了很多話。她有過一段婚姻,老公是她大學(xué)同學(xué),就在兩人辛苦地積累了幾百萬元資產(chǎn)后,那個許諾一生一世只愛她的男人卻在一夜之間劃走了賬戶上的所有的錢,然后徹底消失,留給她幾百萬元的債務(wù)度過了一個徹骨寒冷的冬天。梅姐說,做女人太難了。末了,她伏在我的肩膀上不停地抽泣,被淚水沖去了胭脂的臉也變得憔悴而蒼白。我突然覺得她很可憐。
我相信我是她說的今生今世惟一伏在肩膀上哭過的男人。她說,她看人很準,我是一個能夠陪她說上一輩子話、并且永遠不會背叛感情的人。我很感動,我覺得盡管她是個女強人,但另一方面她又很注重情感,有女人的脆弱。
我作出了我生平最大膽的決定,向這個大我13歲的女人發(fā)起進攻。我絕不是貪圖她的億萬家產(chǎn),我相信她那句“人的一生只不過就是在找個支撐”的話,我認為我剛好就是她要找的那根拐杖。
她聽到后的第一句話是,你瘋了嗎,你要考慮清楚。我說:“不是,關(guān)鍵是我們要相互認同,又何必在乎外人的評價,”她又流淚了。
掛名的集團副總
婚前我們作了財產(chǎn)公證,我要證明我絕不是貪圖她的財富。她后來對我說,追求她的人大有人在,有省長的侄兒、市長的表弟,不過她最相信的還是我,至少她覺得我比那些有點錢有點權(quán)的人都忠實于她。我?guī)缀醯魷I。
婚后未久,我“理所當然”地成了天姿集團的副總。在工作中,我是她的副手,在生活中,我是她的丈夫。盡管有著年齡的溝壑,但所有的差距都在相互的尊重中彌補得了無痕跡。我曾不止一次地贊嘆自己當時的勇氣,我的選擇是對的。
如果沒有那場意外,也許我們真的會一直好下去。但事實上,這只是一廂情愿。公司搞技術(shù)的副總工拿著一摞厚厚的報賬單找我簽字。在此之前,我早就聽人說起這位副總工的賬目大有問題。在我仔細的核查下,發(fā)現(xiàn)一萬多元的金額中居然多了三千多元。我當即拒絕簽字。
副總工是天姿集團的元老,在集團內(nèi)部負責(zé)技術(shù),其地位不可或缺。我拒絕簽字令他大為不快,當著眾多員工的面,他指著我的鼻尖說,你小子橫,算個什么,還不是吃軟飯的。
我?guī)缀跻粴庵聦⑵溟_除,但為了大局,我忍住了。令我想不到的是,他拿著單子直接到梅姐處簽字,她幾乎看都不看就簽了,我感覺自己被抽了一耳光。
有了“支持”的副總工更加囂張了,到卟宣稱我“吃軟飯”。有一天,甚至有人往我辦公室里扔了幅漫畫,一個男人正跪在地上津津有味地啃一個女人的皮鞋。我覺得那個男人就是我。
作為董事長,她沒有出來維護我的尊嚴,任由別人說三道四,并解釋說是在維護公司穩(wěn)定。我感覺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于是提出離開天姿集團,另外成立一家公司。盡管不悅,但在我的執(zhí)意下她只有同意。她說,我只給人一次機會。
畢竟閱歷不足,我期待出入頭地的那一天終究沒有到來。不到半年,300萬元的資金被我全部虧空,沒能為自己找回所渭的剪嚴。
重新回到天姿集團,一切都發(fā)生了變化。同樣貴為副總,但我卻被剝奪了幾乎所有的權(quán)利,連簽字報銷的金額都在300元之下。在員工的眼里,我成了一個只拿錢不做事的閑人,不時有人在背后指指戳戳,一些員工對我根本不屑一顧。
我找到她:“如果你在乎我的感受的話,就讓我做點事?!彼芙^了。她說,只要我安心地做好那個“陪她講話”的人。
我無法面劉員工鄙夷不屑的姿態(tài),盡管有人還是“規(guī)矩”地向我”:報廠-作,然而我的指示到了最后卻全部變了樣,“因為梅總吩咐這樣做的”。
在公司,我感覺我被孤立了。好在辦公室里的一個浙江小姑娘并沒有“嫌棄”我,她有時很善解人意地給我?guī)頃?,甚至每天中午還會提醒我去吃午飯。人在最孤獨的時候,也許什么都留戀,這個小我5歲的小姑娘成了我惟一的朋友。
但這并沒有維持多久,我從上海出差回來,卻發(fā)現(xiàn)那名浙江姑娘已經(jīng)離開公司,因為“32作不稱職”被開除了。我很生氣,問她為什么要這樣做,她的回答令我無語,我是董事長,要開除誰就是誰。
我覺得她完全變了。
她能生場病該多好
這絕不是我想看到的現(xiàn)狀。結(jié)婚兩周年之際,我約她到我們第一次相識的飯店,連里面的那首《親密愛人》老歌都未曾改變。我想找她談?wù)劇?/p>
而我的話說不到一半就被她很不耐煩地打斷,她說,她都是過來人了,她是不再相信所謂的什么愛情了,選擇我的目的僅僅是不至于太孤獨和我比較老實……
我受了重重一擊,愛情在她眼里只不過是“不至于孤獨”。換句話說,我只不過是一個讓她消遣的對象,這與家里那只寵物狗或許沒有本質(zhì)的區(qū)別。也許她已經(jīng)什么都不在乎了,但我卻不是。
我執(zhí)意離開了公司,寧愿呆在家里成為全職小男人,我每天的工作便是與家里的保姆廝殺五子棋。有時我半夜開燈等著她回來,可直到天亮她連個電話都未曾有過。
但她在需要我的的候,我還必須得去出入那些冠冕的場合。有一次,酒桌上一位肥頭大耳的生意對手開起了玩笑:“梅老板真是有福氣,找了個小弟弟,看起來還是個‘五四青年!”她非但沒有生氣,反而迎和:“李老板也不錯嘛,都要當爺爺?shù)娜肆?,還找了個孫女來當情人。”旁邊那個被稱作“孫女”的人趁機對我擠眉弄眼。她,是這個老板的情人,或許無所謂。而我,卻是梅老板堂堂正正的丈夫…—
我不止一次想到出走,到一個永遠電不讓她找到的地方,但我卻又總下不了決心。有時夜深人靜,看看身旁那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心中很不是個滋味。旁邊的這張洗盡了鉛華的臉顯得如此疲憊,一折折的魚尾紋順著眼角正在逐步擴散。也許她真的并非是成心要如此對我,真如她言,有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總為她開脫。
她曾說,真有一天大家都老了,我們一起去西藏,在那里住上一兩年,跟那些喇嘛一起搖著經(jīng)輪誦著經(jīng)文在冥冥中參悟人生。關(guān)于去西藏,我至今只聽她說過一次,我不知她是將其埋在心底還是根本就不記得了……
8年前,因為無錢上學(xué),我沿著長長的江邊痛哭了一場;現(xiàn)在,我每個月都會有一萬元錢的花銷款。錢對于我來說只是個符號,但我并不快樂。她對這筆錢作了具體指示,一是不準找女人,二是不允許在公共場合醉酒,三是不準在社會上結(jié)交狐朋狗友……我覺得我?guī)缀蹙褪且患苤绷⑿凶叩臋C器。我想出去打工,哪怕再低的工資我也覺得坦然和欣喜,可話剛一出口就被她冷冷地擋回來了:一個月一萬元錢難道不夠嗎,我的精神近乎崩潰。有好幾次我拿著一百元錢扔給乞丐,只是期望引起他們的注意,我甚至覺得有一天我擺個破碗當乞丐電是一種幸福……
我現(xiàn)在最大的愿望是她能夠生病,生那種要躺很長時間的病。然后我跪在床前一勺一勺地給她喂藥,她像一個小女人一樣依偎在我的懷里。但我的愿望卻從來未曾實現(xiàn),倒是我病了兩次,她吩咐保姆叫最好的醫(yī)生后便忙她的公司去了。時至今日,我仍懷念當年那個伏在我肩膀上痛哭過的小女人。
天姿集團的生意越做越大,如今有了近10億元的銷售規(guī)模,并且在全國十幾個城市都沒有分公司,她也當選為省政協(xié)委員,區(qū)人大代表等,在外面依舊風(fēng)光滿面。前段時間市工商聯(lián)召開了一個企業(yè)家家屬屬懇談會,我因為“輔佐有功”而受到了有關(guān)部門的嘉獎。拿著沉甸甸的證書,我想,是不是每個成功老板背后的家屬,都有著如此不為人知的辛酸故事。
我才30歲,正值建功立業(yè)的當年,可我的心卻消極得幾乎死去,我甚至一度想與佛結(jié)緣,一輩子青衣長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