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 得
沒有懂事以前,我以為爸爸是非常嚴肅、非常兇的,那時我非常怕他!
爸爸當過五年兵,特別能吃苦,生活中也總是以高標準要求自己。對于我的教育,雖然他沒有用部隊特有的方法來管教,但我卻從來不敢正眼看他,更沒有敞開心扉和他說過幾句真心話,總是離他遠遠的。
在我上小學的時候,每當放學回家,爸爸總會問:“有作業(yè)嗎?”我趕緊回答:“有”。因為如果沒作業(yè),爸爸肯定會讓我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兒。也許是我害怕干活兒的緣故吧,那時比較喜歡學習,學習成績在班里一直遙遙領先。
記得十幾年前一個夏日的午后,烈日暴曬著黃土地,酷暑難熬。池塘、小河都是人們沐浴的好地方。那時的我剛剛十幾歲,才學會游泳沒多久,也偷偷地和小伙伴們一起撲進了清涼的池塘。我們一起在水里嬉戲,玩兒得甚是高興,一點也感覺不到熱,一群年齡相仿的小伙伴全都沉浸在清涼的快樂中,不愿上岸。在玩兒扎猛子的游戲時,為了讓伙伴們逮不到我,我扎得很深,貼著塘底的淤泥劃水前進,心里有種洋洋自得的興奮,也顧不了呼吸的壓抑,奮力在水底摸索著前進。
正當我為自己的聰明和能力自我陶醉時,突然感到膝蓋被什么東西狠狠地撞了一下,撕心地疼痛。我趕緊浮出水面,劃到岸邊。我膝蓋的上部被劃了一個一寸多長的口子,正在往外流著鮮血,我潑了點水沖了一下,頓時愣了,傷口深的地方竟然可以看見雪白的骨頭,當時我嚇得不知如何是好。
在小伙伴們的攙扶下,我捂著傷口偷偷溜進了家門,自己隨便找了一些舊布扎緊了傷口,止住了血。然后躺在床上一動也不能動,更不敢動。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爸爸最終還是發(fā)現(xiàn)了我腿上包著的傷口。他嚴厲的目光使我趕緊站了起來?!罢l讓你又下水了?那么大的水,淹著怎么辦?”我強忍著傷痛,一句話也不敢說,因為在這樣的情況下,我是從來不敢說“不”,也不能有任何不滿或不愿意的表情的。
爸爸看見我臉上痛苦的表情馬是轉變態(tài)度,溫和地問道:“傷得深不深?”但我仍然沒敢回答他的問題,因為我害怕他責怪我。爸爸走過來,輕輕解開系著的布條,鮮血又一次流了出來。只見爸爸以最快的速度用兩根布條扎在傷口的兩邊,先把血止住,然后二話沒說抱起我,往幾里路以外的醫(yī)務所跑去。一路上,爸爸連汗都沒有來得及擦一下,更沒有停下片刻休息休息,一口氣跑到了醫(yī)務所。
醫(yī)生讓爸爸抱著我坐在椅子上并控制住我的兩只胳膊,然后開始給我清洗傷口。兩分鐘后,醫(yī)生拿出了那彎彎的縫合傷口的針,說還需要縫合才能盡快痊愈。爸爸皺了皺眉頭,沒有說什么,只是示意醫(yī)生快點。
我躺在爸爸的懷里,望著爸爸臉上的表情,隨著醫(yī)生手里的針一動一動,我的心中泛起從未有過的波瀾。我發(fā)現(xiàn)那針縫的傷口好像不在我身上,而在爸爸的心上,因為他額頭上原有的汗痕未干,現(xiàn)在又漸漸滲出一粒粒豆大的汗珠。
由于用了局部麻醉術,我倒沒有感覺多少疼痛,可爸爸的愛子之心是無法用藥物麻醉的!此時,我真想大聲說:“爸爸,我再也不會不聽你的話了!”那一次,我的腿上縫了四針。這件事雖然已經過去好幾年了,然而我腿上這塊凹進去很深的疤痕卻是永恒的記憶,它將讓我永遠也不會忘記當時爸爸眼中所流露出的心底深處的濃濃的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