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 海
認識了汪德龍先生,而想不起陶淵明的《飲酒》詩,實在有點不應該,尤其是在你走進汪德龍先生的工作室后。
如果說你工作有點累了,去汪德龍那里坐坐,喝口純正的工夫茶,還沒有等鐵觀音茶的芬芳浸入疲勞的大腦,你就一定發(fā)自肺腑地贊美自己此時最明智的選擇,因為這灰磚紅瓦的房舍如果不是在八一電影制片廠里而在別的地方,一定不會有自成一統(tǒng)的感覺,而寬大的畫案和寬敞的工作室更是讓藝術思維能獲得自由游離的絕好空間。各種栩栩如生的舞臺雕塑充實了畫室的每個角落,一幅幅大小不一的書法、繪畫作品覆蓋了房間最寬大的兩堵墻壁,預示著藝術家時刻都會涌現(xiàn)的創(chuàng)作激情。
有時候,人與人的親和是沒有理由的,自認識汪德龍先生以來,似乎總有一種至真至切的感受,盡管他言語不多,卻令人感受到一種質樸的氣息。望著他曾經贈我的那幅“寒雪白梅”,無不點染開我們之間的君子情懷,使人頓悟到心靈內距離只是一種虛空,而藝術境界的空卻不是真正的空,乃至通過藝術所獲得的精神充實,便是由“心遠”接近到的真實,有如筆墨于畫、字之中的另一種境界“心遠地自偏”。
現(xiàn)為八一電影制片廠高級美術師的汪德龍先生,1958年出生在廣東省潮州市。從小就喜歡畫畫的他,1976年高中畢業(yè)就到了部隊,據(jù)說最初是被分配去學放電影的,可會畫畫的汪德龍還沒有學會放電影,就被調到八一電影制片廠做與畫畫有關的工作了。結果不會放電影成了汪德龍今生的遺憾,所以他就只好將繪畫、 書法、雕刻集于一身,將自己的藝術生涯進行到底了。
說汪德龍諸藝兼通毫不夸張,從繪畫、書法到雕刻、設計創(chuàng)意,無不有他獨到之處。他很多時間是在做自己最本職的工作,跟劇組做舞臺美術設計,根據(jù)劇情需要創(chuàng)作不同環(huán)境下的仿真世界,小到一枚樹葉,大到一個世界,完全就是以假亂真。如果你有幸走進他工作的世界,或許比你看見他吟詩作畫更為精彩。我們誰都看過張藝謀導演的《英雄》,但可能沒有多少人知道片名那氣勢恢弘的書法提字就出自汪德龍的筆下,包括他最近參拍影片《十面埋伏》的片名也是汪德龍創(chuàng)意并提寫的。
汪德龍的畫表現(xiàn)了他眼睛并不從固定的角度集中于某個透視焦點,汪德龍認為:“中國畫不是以實際為有限的模仿,也不是向無盡的世界做無盡的追求而去煩悶不安,它應該表現(xiàn)的是深沉靜默中那無限的自然融化,所有的對象、山川、人物、魚蟲、花鳥都是氣韻生動的,而畫畫的人亦是默契自然的……”
如果說繪畫是一種天賦或自幼的喜好,那么汪德龍的書法就應該是后來的成就?!皯撨@么說,當年我在自己認為不錯的畫上書寫點什么時,實在是沒有朋友敢恭維。我知道書法修養(yǎng)不是一般的畫外工,但書畫永遠是最新近的血脈藝術,10多年來,我基本上將業(yè)余時間全耗在臨貼、探索領悟、從美學的角度尋找書法中每一個字的間架結構,并理解獨立字的比例、對稱、和諧、均稀、層次以及書寫過程的節(jié)奏。也許我繪畫的那種在體內涌動的激情完全浸透于筆端,沒有理出從書法中轉移,所以,我更喜歡線條流動的韻律,以至于我在書法的過程中整體上更注重結構?!?/p>
汪德龍的字依然是師從傳統(tǒng),但人在研究書寫技法的過程中,有非常自我的審美追求,正如他的老朋友謝超元先生所言:“今天我們讀他的作品,那清新而典雅,樸厚中見秀麗,端莊中見浪漫,給人以清風撲面,清氣入懷的快感。作品的這種感染力,除了反映出作者自我的審美追求,不能不歸于他吸取前人多方面的經驗并以中轉化而來的濃厚功力。”這樣的評價是客觀的,無論是他的畫還是字,在追求線條自然和諧的動感之中,總會給人帶來一些致遠致近的感慨,實有“此中有真意,欲辯已忘言”了。
于是,在汪德龍的畫筆下,總是潛存著一種寂靜,亦如他的性格。在繪畫技法上,他師古人與師自然,他的畫無論是艷紅的雪梅還是悠渺的清竹乃至空靈的遠山,都表示出自然的結構,有如浪漫理想境界中的此山此水唯我心存的柏拉圖式的觀念。一幅墨竹圖,一枝桿、幾枝葉,寥寥幾筆,就有了“一沙世界,一花一天國”,即使是滿院的春色也只需染數(shù)點桃花,就自然是生機無限了。實在是有“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之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