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山
誰是小資?
搖滾青年張曉舟業(yè)余時間在《南方體育》做足球記者,世界青年足球錦標賽期間他從阿根廷發(fā)回了有關中國青年隊的許多報道。
在一篇述評中,他這樣寫到:七年前,當我的朋友陳侗在廣州成立博爾赫斯書店的時候,許多人還不知道博爾赫斯是誰,但是現(xiàn)在呢?
在贊美了阿根廷人博爾赫斯之后,他有點憤憤不平地把小資們貶斥了一頓,認為他們是跟風者,毫無創(chuàng)造力。雖然,創(chuàng)造博爾赫斯的功勞要歸功于他的父母,而不是中國的小資們。
這就是高級小資和不高級小資之間的區(qū)別。如張曉舟這樣的高級小資不但最早一批知道博爾赫斯,而且某種程度上,他們是帶領小資方向的人。比如他們會撰寫文章,推舉羅布·格里耶、瑪格麗特·杜拉斯;如果不成功,他們便聰明地轉向。
總之,在已經(jīng)被他們占領的媒體陣地上,不遺余力地宣揚那些小資事業(yè)的樣板,比如羅大佑,比如費里尼,雖然他們不一定有耐心看完費里尼的任何一部電影,但是談論,是一定要的。著名小資(現(xiàn)在可能已經(jīng)變成中產(chǎn)階級了,可能而已啊,具體我不知道,別說我造謠)領路人張廣天2000年弄了個不倫不類的話劇《切·格瓦拉》,于是就有了格瓦拉熱,格瓦拉的書上了各大書店的暢銷書排行榜,滿大街也都是穿著印有格瓦拉頭像襯衫的人,并且不時有人哼著“是誰點燃了天邊的朝霞,千年的冰霜今天要融化……”。
現(xiàn)在,小資們似乎有了回歸本土的跡象。于是,雪村在網(wǎng)絡上投放的歪歌《東北人都是活雷鋒》便開始掛在了他們的嘴邊,“老張開車去東北,撞了;肇事司機耍流氓,跑了……”。
前幾年,小資們最喜歡的中國作家應該是王小波。第一,他死了,死人是可以隨便解構的,反正他也不會出來辯解;第二,王小波的文章和小說容易讀懂,起碼讀的人會認為自己懂了;第三,王小波的文字沒有任何閱讀障礙。
要知道,小資們雖然都有大學文憑,但是并不一定都有一個大學生應該有的那些素質(zhì)。他們讀書是為了獲得談資,而不是其他,所以一定要容易明白才最對他們的脾胃。
小資閱讀
你不得不承認,小資們的閱讀廣度是足夠的。他們會讀《城市與狗》,會聽《槍與玫瑰》;他們不但讀過《看不見的人》,還讀過《看不見的城市》;甚至不但讀過《交叉小徑的花園》,還讀過《命運交叉的城堡》——現(xiàn)在,小資們已經(jīng)拋棄了博爾赫斯,開始迷戀卡爾維諾了。
不但讀,而且要在不同的場合表示自己對卡爾維諾的喜愛,說一些從半瓶醋理論家寫的文章中讀過的那些“卡爾維諾式的”思想,還能比較出他和金庸的異同。
我有充足的理由相信,小資們的下一個目標是捷克人哈維爾。因為一個叫崔衛(wèi)平的人已經(jīng)把哈維爾的書翻譯成了漢語。小資們大多數(shù)只能讀漢語,所以一定要有人先翻譯才行。
雖然外語只有大學四級的程度,但小資們對付已經(jīng)有了譯本的書是毫不客氣的。所以他們能讀聱牙拗口的米蘭·昆德拉、喬治·奧威爾,甚至加西亞·馬爾克斯的作品,閑談中,他們一定會向往梭羅在瓦爾登湖邊小木屋中簡樸的生活,但是這一點都不妨礙他們在商場中買那些他們剛剛買得起的名牌。
這些就是小資的精神狀態(tài),如果會寫小說的話,他們肯定把博爾赫斯和金庸結合在一起。比如,一篇文章他們或許會這么結尾:
“我的嘴湊近了郭襄的唇:‘你得快點想辦法,不然真的來不及了。我冷笑著。”
“郭襄大叫一聲,醒了過來,將我趕出了她的夢?!?/p>
小資們的精神食糧已經(jīng)“足夠”豐富了,他們的物質(zhì)世界自然也不甘于平淡如水。
做一個小資,是不容易的事,首先你得能夠賺到比普通人多一些的錢,否則,衣柜和書架會空,這兩個地方空的人是沒資格做一個小資的。
一般說來,小資的收入在2000—10000元/月左右,他們衣食無憂但是又沒有足夠的錢買車供樓,這使得他們一方面有著強烈的自豪感而遇到真正有錢人的時候又感到不太好意思。
他們向著成功人士的方向前進,但是前途似乎還遙遙無期,所以業(yè)余時間他們喜歡到三里屯(北京)、衡山路(上海)或者WIND FLOWER(廣州)去放松自己的神經(jīng)。
我上邊的話就有小資的傾向,因為我使用了“WIND FLOWER”而不是它的漢語名稱“風花”,在說話時頻頻使用英文是小資的顯著標志之一。
如果需要,他們還會使用高中水平的古漢語。比如他們能正確地斷開“仁遠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并能將它轉化為“妞遠嗎?我想泡,妞就來了”。
高級小資引路,低級小資緊跟,他們在同一時間讀同一本書,看同一部王家衛(wèi)的電影,能背誦后現(xiàn)代的三大特征,過后現(xiàn)代的性生活,然后揮一揮衣袖不帶走半片云彩。
大致如此,就我所見。
為小資一辯
在網(wǎng)上,看到很多討伐小資的文章。但我一直搞不清楚,為什么小資這么倒霉,也不知道他們得罪了誰,要承受那么多刻毒的言辭。
說實話,以前我一直搞不清楚小資的概念,剛好昨天看到一篇文章里為小資定義:小資是一種情緒,多存在于收入中等以上的白領職員的心態(tài)里。標志是談論最時髦的文化事件,穿不太貴的名牌等等。
這批人從年齡和財力看,距離成功人士還有一段差距,但是對財富有無限向往的情緒。有人說,女小資渴望男大款,男小資渴望富姐的青睞。他們的口號是:嫁(娶)對一個人,少奮斗十年。
這個我倒不太同意,因為在我認識的小資中,倒有許多人言談中充滿了對金錢的不屑,大有“糞土當年萬戶侯”的氣概。當然,我知道,他們是不會排斥任何一個合法的賺錢機會的。
我認識的小資人士著實不少,朋友中就有很多——雖然他們多數(shù)沒嫁給大款或娶到富婆。我愛我的朋友,所以不得不愛小資,為小資說幾句話。
小資不是創(chuàng)造新文化的人群,但他們絕對是文化消費的主力軍。
小資是走向中產(chǎn)階級的第一步,沒有小資,普通人和中產(chǎn)階級成功人士之間就成了一片空白。從這個角度來說,小資是社會矛盾的緩沖器,他們有著成為中產(chǎn)階級的雄偉目標,同時他們又是普通人的生活榜樣,小資引導著人民。
沒有小資,行嗎?
我承認,我的生活沒有小資們豐富,但我很向往小資們的境界。他們不滿意生活所給予他們的,所以在糟蹋精神財富的同時,他們一直在創(chuàng)造著物質(zhì)財富,他們是這個社會脊梁的重要組成部分。
最后我還得承認,上邊引用的那段博爾赫斯與金庸小說雜交的結尾出于我自己的一篇小說。
我之所以這么做,完全是為了表達我對小資們的熱愛,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