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 言
中國人有句俗話叫做"有啥別有病"。當我目睹岳母患病住院的情景后,對這句話就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岳母今年72歲。她前些天偶感風寒,高燒不退,咳嗽不止。于是,岳父急了,深更半夜地將我們叫去??丛滥副患膊≌勰サ猛纯嗖豢?,又被高熱燒得發(fā)著囈語,我們不敢再耽擱時間,急忙將岳母送進了醫(yī)院。
醫(yī)院急診室里的病人很多。有一位患者生命垂危。他的兒子一邊高舉輸液瓶,一邊焦慮地瞅著昏迷中的父親。有一位老年患者,大概患了嚴重的肺氣腫,她一邊吸著氧,一邊劇烈地咳嗽。還有一位男性老人,看來是患了半身不遂,他的女兒正為父親擦洗身下的尿液。觸景生情,看了這樣的場面真讓人感慨萬千!我想,這些老人在年輕的時候,肯定和現(xiàn)在的年輕人一樣地風華正茂,盡展生命的活力??烧l能想到歲月竟是這般無情地催人漸老,他們竟到了久臥病榻、讓兒女伺候的地步!
我的岳母有6個兒女。岳母住院的那天晚上,由于有的兒女在外地,有的兒女聯(lián)系不上,只有2個女兒和女婿應召急速趕來。"養(yǎng)兒千日,用兒一時",見到了我們,岳父岳母的心才略感踏實。由于醫(yī)院沒有床位,只能在急診室里治療岳母的病。岳母的身子很沉,又患有嚴重的風濕病,骨關(guān)節(jié)早已僵化變形。為岳母輸完一瓶液體要五六個小時。這期間,岳母上衛(wèi)生間就成了一件大愁事。每當此時,我的愛人--岳母的大女兒要舉著輸液瓶,我和妹夫要吃力地架著岳母。等一步幾寸地好不容易挪到衛(wèi)生間,岳母已尿濕了褲子。熬到后半夜,岳母打起了瞌睡。她的女兒則一會兒瞅瞅輸液管,一會兒給母親蓋蓋棉衣,看來,她是徹夜不能眠了。我和妹夫則坐在醫(yī)院樓道中的座椅上,開始還能閑聊,后來便有些睡意朦朧了。當岳母輸完液,我們將岳母送回家時,天邊已露出了啟明星。我的妻子請了假,繼續(xù)照料母親。我則匆匆趕往單位,沒顧得上吃早飯,就在椅子上昏睡了幾個小時。事后,我對妻子說:"岳母有6個兒女,有病的時候,有的兒女卻承擔不了照料老人的責任。盡責任的,也僅僅一個晚上,便各個疲憊不堪,沒了精神。而我們這一代,只有一二個孩子,當我們老了的時候,當我們動彈不了的時候,又怎么能指望上他們呢?"妻無奈地攤開雙手,說:"老伴老伴,老來伴,靠老伴唄。"
我的岳母是位退休工人,退休費每月只有六七百元。岳母是位勤儉慣了的人。她不允許無人的屋亮著燈。水龍頭漏水,她要用盆小心地接著,一天下來,也就是積蓄個半盆水。這樣的老人,在面對醫(yī)治疾病的大筆花費時,難免不心痛,難免不憂慮。有幾次,她竟要拔掉輸液針,說什么也不輸液了。我半開玩笑地對岳母說:"媽,這針您可不能拔,藥液可不似水,一滴藥液要比您節(jié)約一盆水的價錢還貴!"說得岳母啞口無言,只是眼巴巴地瞅著藥瓶中的藥水,像是有些琢磨不開:"這藥水怎么這么貴?"說來也許讓人不信,岳母僅僅輸了兩次液,竟花了1500多元的醫(yī)藥費。若是住上十天八天的醫(yī)院,還不花上萬八的?其實,醫(yī)院并沒有虛開藥費,只是藥的身價太高而已?,F(xiàn)在的醫(yī)院給患者用藥,一般很難再用"物美價廉"的青霉素一類,而是動輒即上這"星"那"星"之類的新藥,那藥費能不攀高嚇人嗎?我想,醫(yī)院面對的絕大多數(shù)患者還是普通的老百姓。他們有限的工資收入還要交水電費、房費,還要穿衣和吃飯,除了這些開支,所剩也就無幾了。更何況七八十歲的老人中,還有相當一部分人沒有工資收入,他們的生存全靠兒女的贍養(yǎng)和政府的救濟。因此,面對他們,醫(yī)院不要光想著創(chuàng)收,還要想想群眾是否能夠承擔得起昂貴的醫(yī)藥費。更不要以為來醫(yī)院看病的都是大款,用多昂貴的藥他都不會皺眉頭。
岳母看病大概和大多數(shù)老人看病一樣,是再普通不過的事了。然而在這再普通不過的事情中,卻能讓人平添出許多憂愁。也許有人會說,著什么急呢?反正"車到山前必有路"。這或許只能算作阿Q式的自我寬慰法。想想看,如果我們的老人,還有當我們老了的時候,看病的錢缺少,伺候的人沒有,那么這條路走起來是夠艱難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