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 原/文
我不喝酒,但我的一些朋友,大都喝酒。一聚會(huì),就“酒宴擺下”,他們喝得有滋有味,我則異其趣,以水相陪。隨他們憑三寸不爛之舌,誘、哄、激、逼,我自巍然不動(dòng)。按既定方針辦:“杯”水一戰(zhàn)。因此在二十年前,鐘靈贈(zèng)詩一首,其中他最得意的一句:“酒不同醉情同醉”。
說起鐘靈,不說不知道,一說嚇一跳。在延安,毛澤東寫的《反對(duì)黨八股》中,批評(píng)有人在城墻上寫的標(biāo)語,把工字寫成“ ”,把人字寫成“ ”,批評(píng)的就是鐘靈?,F(xiàn)在天安門兩邊的大標(biāo)語,也是鐘靈寫的。鐘靈多才多藝,方成贈(zèng)他打油一首,詩曰:“曾和主席下過棋,城墻書法挨過批;白石門下稱弟子,《黃土地》里當(dāng)司儀?!辩婌`能詩能畫,也善飲,白干一斤,不在話下。常言道:“淹死會(huì)水的,醉死會(huì)飲的”。鐘靈雖善飲,但也常醉。好在醉了不鬧,仰天酣睡而已。有次,醉臥。丁聰、侯寶林、方成等見了,都俯首肅立床前,似向遺體作告別狀,命人拍下照片,寄與鐘夫人馬利。鐘靈見了,不但不惱,反而哈哈大笑:“嘿,你看,我又死過一回!”
許麟廬,寫意花鳥,甚見功力。書法如畫竹葉,書來唰唰生風(fēng)。也是高陽酒徒,畫一筆,飲口酒,哼著京戲。去年在京相見,氣色極佳,原來已戒酒。
方成,小酌而已,但每餐必飲,從不醉。一杯在手,笑話連篇。真是天生漫才。
傅抱石嗜酒,作畫時(shí),以酒助興。因有閑章:“往往醉后”。但只能是“助興”,真正醉了,卻行不得也。因我見他醉過,時(shí)在五十年代,記得是江豐,王朝聞來寧,酒后還得上臺(tái)講話,大家謙讓,推傅公先講,你推他搡,傅上臺(tái)一張口,就吐得一地,只好攙扶下場。
張樂平嗜酒如命。遵醫(yī)囑:需戒,否則喪命。奉命住院,卻打熬不住。偷偷叫女兒送來。辦法:用裝中藥之熱水瓶裝酒。如飲時(shí)被人撞見,就訕訕掩飾:“嘿……,我在服點(diǎn)中藥!”
魯兵是個(gè)酒仙。有次來寧找我,時(shí)值中午,我外出,他前門敲到后門,似魯智深醉打山門,把樓上下午睡者,全都吵醒。過后來信說:“過門不遇。從窗望去,老兄不在,還則罷了。但見架上有瓶茅臺(tái),不曾喝到,可恨!留著,下次來吃!”魯高度近視,不知如何得見。
我不諳飲,但收得酒具頗夥。此青花酒壺,小巧,純樸。如能飲,注酒其中,對(duì)月獨(dú)酌,倒也可享一下“對(duì)月成三人”之雅興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