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邵振良　圖／巖　東

女駕駛員周靜送走了一批客人,回到市里已經是下午三點。她駕駛著一輛捷達出租車在熱鬧的馬路上緩緩地行駛著,等待著客人上車。不一會兒,馬路對面來了一位姑娘,先朝駕駛室看了看,然后揮手讓車停下,拉開車門坐在了駕駛室旁邊的座位上,聲音低低地說了一句:“去龍山林場牎

姑娘剛坐好,周靜就撥轉方向盤直向城外的龍山林場駛去。一路上,周靜熟練地開著車,出于禮貌,她沒話找話地和那姑娘搭話:“妹妹,這么晚到龍山林場去辦事還是家在那里……”誰知問了幾遍,那姑娘一聲不吭?！澳阌惺裁葱氖掳蔁说肝衣犅??！敝莒o和藹地說,那姑娘還是不吱聲。周靜心里有些詫異,不由得從反光鏡里觀察起這位奇怪的女乘客來。只見她二十一二歲模樣,長發(fā)披肩,眉毛濃濃的,皮膚黑黑的,一條絲綢圍巾不合時宜地圍在頸項里。她聯(lián)想到這幾天市郊出現(xiàn)的幾樁女司機遭劫案件,不由得多了幾分戒備?？墒寝D而一想,人家是個女青年,興許有什么心事在身,怎能把她與歹徒聯(lián)系在一起呢。想到這里,周靜自我解嘲地笑了笑,把好方向盤,把汽車開得又快又穩(wěn)。

不多久,車子駛上了人車稀少的龍山路段,因為道路曲折,路面不平,周靜的車速不知不覺慢了下來。突然,一條冰涼的塑料繩套在了周靜的脖子上。周靜大吃一驚,急忙剎住車,一只手本能地揪住套在脖子上的繩子?！懊妹?你……你干什么煛迸乘客一把扯下假發(fā)套,“嘿嘿”一笑,得意地說:“死到臨頭,還‘妹妹,妹妹的,老子告訴你,我就是大名鼎鼎的‘下山虎,今天你撞到我的手里啦牎敝芫殘耐芬徽:傳說“下山虎”是個心狠手辣的莽漢子,真想不到是這么個人,她暗自責怪自己太粗心,中了這歹徒的奸計?？墒碌饺缃?再也顧不得什么了,她雙手抓住繩索,鎮(zhèn)靜地說:“噢,是‘下山虎兄弟,聽說過你的大名。你這是要錢吧煛薄扒也要,車也要牎薄跋律交ⅰ鋇靡獾嗇笑著,又伸手在周靜的胸前抓了一把,“還有你這個人,我也要牎敝芫殘睦鏌歡噲:今天可真是在劫難逃了犚在平時,周靜連打雷也會嚇得抱頭,如今只得豁出去了。她露出一臉笑容:“好啊,我本來剛吹了一個,還沒有對象呢牎薄芭,你還沒有對象煛薄跋律交ⅰ鄙迷迷地伸手又在她胸前掐了一把:“你這臉蛋還不差嘛牎彼底,輕薄地勾過周靜的頭,嘴巴湊過去“咬”了一下。周靜強忍著惡心,故作輕松地說:“好啦好啦,有這樣交朋友的嗎熆彀焉子拿掉牎薄澳玫簟煛薄跋律交ⅰ庇質且徽罌裥:“老子干了幾次,先掐花,再拉車,這繩子可松不得牎敝芫艙饣睪嵯鋁艘惶跣,“格格”地笑了?！澳阈κ裁礋”“下山虎滥袡皬P鬧芡望,色厲內荏地說?！拔艺f‘下山虎啊,你不知道我這車子的情況吧煛薄罷獬滌惺裁辭榭觥煛薄跋律交ⅰ焙疑地四下一打量,不解地說?！案嬖V你吧,我這車上裝有最新紅外線監(jiān)視攝像裝置,”周靜急中生智,嘴里蹦出了這個名詞,加油添醬地說,“在離市區(qū)50公里范圍內,我這車上的一舉一動都在監(jiān)視站的監(jiān)視當中?！薄芭?儀器裝在哪兒熇獻酉仍伊慫牎薄霸搖熞輝,那邊馬上就知道了,還是把繩拿掉,這模樣,監(jiān)視站一看見,警車馬上就追過來……”“下山虎”一聽,不覺松了

手,繩子就從周靜的脖子上滑了下去。

周靜剛直起身子,“下山虎”一只手又按住了她,一把雪亮的匕首抵住了她的后腦:“識相點,先把錢交出來牎薄斑,拿去牎敝芫菜快地把錢包扔了過去,“下山虎”一手持匕首,一手捏了捏錢包,瞪著眼睛說:“就這么點煛薄澳閬由佟熣庋吧,你跟我到家里去拿,我住單身房,有一筆錢正要存銀行,你坐好,我開車去拿?！薄跋律交ⅰ币娭莒o不僅不作反抗,還十分恭順,暗想:先去叫上幾個兄弟,到她家洗劫一番,然后殺人劫車,反正她逃不出我的手心。他四下一望,路上沒有一個人,于是就把周靜用繩子捆了雙手,塞進了捷達車的后備箱里,然后坐進駕駛室按照周靜證件上的地點,掉過車頭朝她家的方向駛去。

周靜蜷在后備箱里,又悶又熱,幾乎使她窒息過去。她是一個文靜善良的姑娘,今天這突如其來的襲擊,使她的精神幾乎崩潰。但她知道現(xiàn)在身陷“虎”口,不是他死,就是我死。她眼前閃過親人期待的目光,耳畔響起車隊隊長關懷的話,她的身上就來了勁:不,決不能讓“下山虎”的暴行再一次得逞牶詘抵,她把身子縮作一團,試著活動一下手腳。萬幸的是,“下山虎”沒有把她的雙手背綁,大概他認為關進后備箱已是萬無一失,所以把雙手朝前捆了。周靜活動一下雙手,慢慢地彎曲起來,湊到嘴邊,用牙齒啃咬繩結?！跋律交ⅰ笨鄣睦K結很結實,周靜的牙齒在繩結上咬著、咬著,一點也不見松動。她定定神,咬住結上的一個繩頭,一個勁地咬,嘴唇磨破了,牙齦磨爛了。她咽下一口口鮮血。終于,繩結松動了,很快又松開了,兩只手解脫了

周靜躺在箱板上,深深地松了一口氣。這時,她感覺到車子顛簸得厲害,憑經驗她知道這里是近郊的臨時公路,再有一兩公里就要進入市區(qū)了。進入市區(qū)車輛多,車子行不快,到她家至少還要半個多小時。這半個多小時可是生死關頭啊犞芫蠶亂饈兜厴仙舷孿旅索著后備箱,該死的“下山虎”剛才把工具箱也帶走了。絕望的眼淚涌出了周靜的雙眼。這時,車子平穩(wěn)了,車速也放慢了,她知道這是駛過了郊外的路,進入了城郊的水泥道。現(xiàn)在,每前進一米,死亡的威脅就靠近一米牽植老褚恢晃扌蔚拇笫志窘裊酥芫駁男摹

突然,周靜的手摸到了后備箱后部的幾顆螺絲頭,這是后車燈裝置。她忽然想起聽人說過,捷達車的車燈是可以從里邊取下來的,過去一直沒注意過。謝天謝地,要是能把它取下來就好了犓就試著用手指擰螺絲,手指不行就用手指甲?？墒侵讣讛嗔?手指頭出血了,那螺絲紋絲不動,血肉之軀斗不過金屬制品啊。周靜想到了手上的戒指,把它扳直當螺絲刀,還是不行。一切都是徒勞,周靜大汗淋漓癱倒在透不出氣來的后備箱里。

突然,車子一個急剎車,停了。周靜絕望地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兒,車又開了。周靜舒了一口氣:現(xiàn)在剛進市區(qū),還有一段時間犌笊的欲望使她再一次去擰車燈螺絲,左擰右擰,平時微不足道的螺絲釘現(xiàn)在竟紋絲不動犞芫布彼倜遍全身,找鑰匙,鑰匙在駕駛室里,找鈕扣,鈕扣是塑料的……猛地,她摸到了皮鞋后掌,前幾天鐵掌磨損,將要掉下來,沒來得及換新的,沒想到這當兒派上了用場犓心頭一陣狂喜,急忙脫下一只,用牙齒拔下了一只后掌。謝天謝地,薄薄的鐵片正好能當作螺絲刀用犞芫卜煽斕匭著螺絲釘,一只拆下來了,二只,三只,四只……失去依托的后車燈“啪”的一聲掉落在車外,一股清新的空氣卷進了后備箱,周靜深深地吸了一口,又重重地呼出了一口。

車子還在慢慢地行走,透過巴掌大的空當,周靜看見后面跟隨著一條長長的車龍,為首一輛的駕駛室里坐著兩個魁梧的年輕人。周靜伸出手去揮了又揮,然后又把臉貼在空當處,用盡力氣大聲叫喊:“救命牎

盡管隆隆的汽車發(fā)動機聲音蓋過了周靜的聲音,后面車輛的駕駛員還是很快地發(fā)現(xiàn)了周靜,明白了她的處境。左邊的一位馬上用手機呼叫了“110”。五分鐘以后,三輛警車從支道上突然出現(xiàn),攔截了“下山虎”駕駛的這輛車?！跋律交ⅰ边€沒有想到是“后院起火”,只是做賊心虛,剛要重新戴上假發(fā),企圖混過關去,卻被民警們一把擒住,銬住雙手,拖下車來。

一位民警打開后備箱,周靜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咚”地一聲跳了下來。望著周靜滿嘴滿手的血,“下山虎”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真想不到,我這只‘虎竟會栽在你的手里……”

選自《故事家》2000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