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 妮
非人人買得起,汽車在美國卻是極其普通的交通工具,如同中國人家里幾乎都有自行車,算不上身分、地位的象征,除非汽車的牌子有區(qū)別。相反,沒有汽車,生存能力要大受威脅。
人與汽車的密切關(guān)系,美國當(dāng)數(shù)世界第一。說美國社會是靠車子推動的,一點(diǎn)兒也不夸張。只舉一個例子,有人說,美國人口的1/4是男女在汽車后座上交歡的結(jié)晶。這個“汽車上的民族”,關(guān)于汽車的故事也永遠(yuǎn)不斷。許多新移民初到美國,都有一段學(xué)車、買車的經(jīng)歷。
我學(xué)開車、買車的經(jīng)歷都很平淡無奇。對于我,印象最鮮明的一次是撞車,也撞開了我觀察美國社會的一條門縫。有一次我駕車行至十字路口,等紅燈過去,車尾突然被撞了一下,開車的是兩個年輕小伙子,邊開邊聊天,忘了剎車。幸虧行車速度慢,我的汽車尾部只被撞了一個坑。正在交涉中,綠燈亮起,后面的汽車排成長龍,警察還沒有出現(xiàn)。肇事者建議我們開到附近停車場,打電話叫警察。也怪我初到美國不識人,等汽車開到路邊,那輛肇事的車早逃得無影無蹤了。
還好,我心里記下了那輛車的號碼,正準(zhǔn)備打電話報案。此刻,一輛摩托車飛馳而來,在我面前猛然剎住,轟轟烈烈地跳下一對男女,兩人都是典型的槍手打扮,黑皮衣褲,墨鏡遮住半張臉,手臂上刺滿青色花紋。那女子披一頭蓬松金發(fā),額前束一條印第安花紋發(fā)帶。
常在電影電視上看到的人物形象,此刻站在我面前。
“我看見了,他們撞了你的車,又逃掉了。我們?yōu)槟阕髯C?!蹦悄惺繐]舞著刺滿花紋的手臂,情緒激動地喊著。
好人?壞人?傳統(tǒng)的區(qū)分人好壞的觀念,一時讓我卡了殼。我眼前的這兩個被劃分為反面形象的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倒讓我猶豫不知所措。一方逃避責(zé)任,另一方挺身而出,同時發(fā)生在美國年輕人身上。
還沒有等我答話,那女郎從香煙盒上撕一片紙,寫了姓名、住址、電話,塞到我手里,說:“需要作證時,打這個電話。”接著兩個人跳上摩托車,又轟響著上路了,像一溜青煙。
后來,我的汽車投保的保險公司找到了那位肇事者,這件事得到了處理。雖然不需要那兩個人作證,我還是打電話去表示感謝。接電話的是那位男士,他說,他們剛剛出了車禍,他的女朋友小腿骨折,正躺在醫(yī)院里。我心里深深感到遺憾。
我能想象得出來,一對飛車人如何在高速公路上瘋狂瀟灑,直到人傷車破。
這一對外形“反派”、心腸俠義的人給我上了一課。在美國,不能以穿戴打扮判斷人的善惡。這個崇尚個性化的社會里,不能簡單地用兒童世界的黑白分界線來界定事物或人的性質(zhì)。后來我發(fā)現(xiàn),用中國式的眼光看美國人,常常大錯特錯,甚至你無法理解美國人獨(dú)特的生活方式。
從某種程度上講,汽車改變了人的性格。當(dāng)你初次開上高速公路時,興奮、緊張,身不由己地加速,只有一個選擇,向前沖!你想慢卻慢不來。汽車改變了人的空間觀念,也塑造了人的個性。
那就是自由,以及按規(guī)則競爭。
(尹正忠、吳斯林摘自《南方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