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康延
要問我為什么不再打獵了,還得提起一段住事,不知你聽了是否能夠理解?
往年,每當(dāng)狩獵季節(jié)來臨,我都變得興奮異常,幾乎等不及干燥、寒冷的早晨到來。想想吧,喝下一杯熱咖啡后,趟過疏松的雪原,肩頭扛著一把不賴的獵槍,心里會是什么滋味。
我捕殺過一些野鹿,狩獵無疑很富于刺激性,這習(xí)性也許承襲于我們的祖先。當(dāng)一頭野鹿忽然竄出灌木叢,把生命維系在你的二拇指上,我想你也許會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如若打中獵物,你就可以架起美麗的鹿頭向伙伴們炫耀——嘿,夠勁兒!
森林很美麗,晚秋的景色猶為動人。當(dāng)你在林中漫游,陽光透過枝葉,光影斑駁,林間空地上點(diǎn)綴著白的、綠的、黃的色彩。
這是我最后一次穿行在柯勒維爾森林的景象。我獨(dú)自一人,背著一支獵槍、一壺?zé)峥Х群腿龎K厚三明治。
我向山腳定去,搜尋著熟悉的鹿蹄印,新鮮的雪地上總會留下些清晰的痕跡。我走過一段路程,在山下的凹地里站住,搬開巖石,掃清積雪,坐了下來。天氣很冷,但我的衣裝足可以御寒。
我坐了大約一小時(shí),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目標(biāo)。便吃了兩塊三明治,喝了點(diǎn)兒熱咖啡。周圍萬籟俱寂,有一縷微風(fēng)向我拂來。
然后,我就看見了它,一只野鹿,一只頭頂豎立著一對美麗的八叉角的雄鹿。它在我的左側(cè)距離不到20呎,而周圍30碼內(nèi)沒有任何障礙物。良機(jī)在即!
我要做的事情就是掌握好時(shí)機(jī),然后讓他知道我在這兒。等它噴鼻、瞪眼、醒悟、要撒腿的那一瞬……但是以后的情形卻完全把我弄懵了,它竟徑直向我走來!我想它也許是出于好奇,也許是被嚇傻了——如果不是,那么你還能怎樣解釋呢?
它已不再年輕,而是一頭壯年的雄鹿。它肯定知道什么是獵人和獵槍,但它仍然走過來。我默然等待著。它有一顆漂亮的頭顱,一架完美的鹿角。它一步一步地邁動著細(xì)腿,步履緩慢而沉著。它的大眼睛注視著我的臉。
是的,我有些慌亂——當(dāng)時(shí)怎么能鎮(zhèn)靜下來呢?雄鹿有很強(qiáng)的毀壞力,而這只的頭又是這么龐大。哦,它已走到了我的身邊,停住,凝視我!以后發(fā)生的情形幾乎讓人難于置信,但確實(shí)如此。它變得那般安靜,好象是一頭溫順的小狗依偎著我。我不由伸出手去抓搔它兩角間的頭皮,它喜歡這樣。這只龐大的、野性的、美麗的雄鹿竟象一匹小馬駒一樣低下頭。它渴望得到更多的撫慰。
我用手搔著它的頭,撫摸著它的腰身,我的手掌輕輕地梳理著它溫暖的皮毛。它伸出鼻子嗅我的肩膀,毫不懼怕。我還能干些什么呢?我竟拿出了剩下的最后一塊三明治!我當(dāng)然知道鹿吃什么,可是它竟然吃了。
噢,它要上路了,順坡而下,在雪地上留下一行蹄印。向它射擊嗎?不。我想那時(shí)你也不會開槍的。我望著它慢慢地離去了——美麗的八叉角最后消失在樹叢之中。
以后要講的就不多了。我收拾起暖水壺和包三明治的紙屑,挎上獵槍返回我的汽車。半道上我聽到了兩聲沉悶的槍聲,兩聲槍響間隔幾秒鐘。如果你打過獵就會知道,這樣的槍聲只意味著一件事——獵殺!(我真希望我猜錯(cuò)了。)我忘記了那天森林里還有其他獵人,那些獵人也許不懂得他們扣動扳機(jī)的手指還可以去撫摸……
除了那雙雄鹿的眼睛,我知道還有一雙眼睛正在盯著我們,那就是大自然……
本欄編輯張洪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