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曉明

中國社會近來出現(xiàn)了很有意思的現(xiàn)象：人們的生活水平從來沒有現(xiàn)在這樣高，人們對改革從來沒有現(xiàn)在這樣關注，人們的牢騷怨氣也從來沒有現(xiàn)在這樣多。業(yè)無分政企商學，人無分男女老幼，似乎每人都有一腔怨氣，滿腹牢騷。

有些企業(yè)的青年工人，年少氣盛，發(fā)起牢騷來不得了。吼一聲“老子不干了”，一張病假條或是請調(diào)報告就甩在廠長手里。

比較極端的例子是某工廠一個車間，有的工作日，青工的出勤率只有50％。我問他們?yōu)槭裁床幌肷习?，他們說：“我們憋了一肚子氣，干著沒勁！”

“你們怎么會憋一肚子氣？”

“冷不丁說不上來。細琢磨琢磨，三天說不完！”

他們動輒拿工作撒氣當然是錯誤的?？墒撬麄冊趺磿氨镆欢亲託?？”為此，我走訪了幾家企業(yè)，去傾聽青年的呼聲，試圖從中探尋改革蹣跚的腳步。

“別把我們當‘草民”

在車間外的通道上，我和一位出來閑逛的青工搭訕。我問起“今年廠子的生產(chǎn)形勢怎么樣”，他不耐煩地一擺手：“咱們是草民，誰管那個。有錢就干，沒錢拉倒。喲，頭兒來了！”他扮個鬼臉，一溜煙跑進車間。

這位青工所在的某紡織廠，今年有三個月沒發(fā)獎金了。84年該廠曾贏利200萬，今年開始虧損。84年90％的青工能完成定額，目前卻有80％的青工完不成。除了設備老化、原料質(zhì)量差等因素，青工出勤率低也是重要原因。總有十分之一的機器閑置。上夜班時，青工出勤率經(jīng)常只有60％。

“你們主要對什么不滿意呢？”我問這個廠的青年。

大伙七嘴八舌，講了十幾條。工資啦，獎金啦，考業(yè)大啦。說著說著，有個小伙子“騰”地站起來：“你們沒說到點子上！錢，沒有不行，可我們并不是奔錢才干活的。我們是企業(yè)的主人，不是會說話的勞動工具。誰把我們當主人看啦？你要是對車間生產(chǎn)提個建議，主任就說：‘得，干活去吧，這事用不著你操心。有人把建議書貼在車間門口，廠里說這是‘文革遺毒，讓保衛(wèi)科調(diào)查。青年誰不寒心哪！”

隨著企業(yè)擴大自主權(quán)，企業(yè)經(jīng)營的好壞和工人切身利益相關，青年越來越注視過去他們很少關心的企業(yè)經(jīng)營管理問題。改革賦予他們越來越強的參與意識。這幾家企業(yè)的調(diào)查結(jié)果表明，80％以上的青年關心本企業(yè)的前途。但是，現(xiàn)實生活中給予他們的機會太少了。光源設備廠有個團支書對車間管理有意見，說了句“假如我當主任，決不這樣干”，馬上就被斥為“有野心”。一個愛說愛笑的團支書，變成臉色陰郁、沉默寡言的人。某百貨公司有個很有才干的青年，提出改變記帳辦法的合理化建議，領導卻嫌他多管閑事，氣得他成天鬧著要辭職……

提起“主人”問題，那家紡織廠的女工眼圈紅了。“我們在40℃高溫的車間里干活，一身汗一身毛的，想每天洗個澡都辦不到。那天去食堂吃飯，包子又涼又硬，你提意見，他們說‘不吃拉倒。氣得我們當晚停了兩小時才開車。前不久清洗茶爐，連鹽酸都沒洗干凈就燒水。開水是綠色的，喝下去渾身起疙瘩。主人就是這么當法？領導只顧追著我們要定額，其它的不管不問，把我們這兒當野麥嶺了！”

企業(yè)忽視了主人。但是不用諱言，有些青工并沒有把自己當主人看。某化工廠有的青工是這樣開導徒弟的：“別傻干了，又不是給自己干！”通用機械廠接到一批船用件訂貨，任務緊急，需要加班。青工們卻向領導伸出手：“沒有三張大團結(jié)不行?！币恢蓖狭藥滋欤瑥S領導急了，答應給錢，船用件才算加工完畢。這個廠有的青工違反廠規(guī)被扣錢，氣得嚷嚷：“主人，就是讓扣著玩的？”

走訪的頭幾天，一個個問號在我腦袋里翻過來，滾過去：我們的企業(yè)假如不能保障工人的主人翁地位，只把工人當“勞動工具”，縱使生產(chǎn)搞上去了，對我們的社會主義目的來說，究竟有多大意義？反過來說，難道每一個人，只要一旦穿上工作服，就自然而然地成了主人嗎？難道當主人就不需要資格—比方責任心、榮譽感和使命感？

加強勞動者在企業(yè)中的主人翁地位，是進一步改革的題中應有之義。我們的改革要造成這樣一種局面：讓每個企業(yè)真正做到自負盈虧，感到無時不在的壓力和危機。這樣，我們的廠長就會用心去呼喚心，用愛去交換愛，用智慧去點燃智慧；我們的工人就會不甘心當“草民”，就會煥發(fā)出更強的責任心、更大的積極性和創(chuàng)造力。

一句話——大鍋飯，培養(yǎng)不出真正的主人！

“大鍋飯更高級了，熬白菜變燉肉”

某化工廠是很不錯的企業(yè)，產(chǎn)值和利潤都挺可觀。去年調(diào)工資的時候，因為調(diào)資面只有70％，領導只好宣布：“老工人一級或一級半，青工一律半級?！闭嫉谝痪€職工大多數(shù)的青年不服氣。領導解釋說：“老工人幾十年了，不容易，你們將來有的是機會?！鼻喙冇X得倒也在理，可心里還是不痛快，“長工資不憑本事和干勁，要憑機會。玩命干的和混日子的有什么區(qū)別？”

光源設備廠去年人人長了工資，青年們卻不叫好，“人人有份，早就該給我長了。獎金還少了呢?！边@個廠出現(xiàn)了怪現(xiàn)象：過去工人嫌車速慢，現(xiàn)在卻嫌車速快。有的青年完不成定額也不在乎，反正工資長了，扣幾塊獎金算什么。機器壞了，他們?nèi)パ肭髾C修工慢點修。全廠停氣了，本來是損失，他們卻山呼“萬歲”，歡騰跳躍。

為什么人人長了工資，青年積極性反而下降了？為什么過去被看作天經(jīng)地義的事，青年現(xiàn)在不買賬了？

讓我們再回到那家紡織廠。有位青年工長感嘆地說：“這次調(diào)資本想是打破大鍋飯的。沒想到大鍋飯更高級了，熬白菜變燉肉。條文上規(guī)定考慮技術(shù)水平、貢獻大小，一執(zhí)行起來就走樣。拿我們廠來說，人人兩靠一浮動，連病休都有份。出力不一樣，拿錢差不多，叫人真憋氣。唉，大鍋呵，什么時候能真正打碎？”

有位青年憤憤地說：“廠里調(diào)資擠對肯干的人。吊兒郎當，泡病假，也能拿五六十元?，F(xiàn)在醫(yī)院假特好開，醫(yī)生為了多掙獎金，巴不得讓你多吃藥，多歇兩天?，F(xiàn)在時興一個口號，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我看還要提倡讓一部分人先難受起來！”

隨著改革朝縱深挺進，青年對抑制了他們聰明才智和積極性的大鍋飯越來越憎惡。他們渴望有一天真正地憑本事吃飯，憑干勁拿錢。青年對大鍋飯的怨氣，正是我們進一步改革的動力。改革的鐵錘呵，將從哪個部位朝“大鍋”致命一擊呢？

“憑什么我們掙的比別人少？”

《人民日報》曾經(jīng)表揚過某服裝廠。這個廠生產(chǎn)國際流行的款式，90％以上的產(chǎn)品外銷，生產(chǎn)任務飽滿。工人的收入在北京市算是佼佼者?？汕嗄陚冞€不滿意。

“嘖嘖，你看人家××廠，生產(chǎn)雖然不景氣，可是獎金不比咱們少”。

“我姐夫在機關工作，錢是少幾塊，落了個自在。誰象咱們，八小時動都不能動！”

這個廠不少青年嫌這兒活累，錢掙得少。有個車間新招來的一批合同工，沒干多久走了一半。

最有意思的是，我去的另外幾家企業(yè)，青年們一提起這家服裝廠，羨慕不已：“嘖嘖，你看人家服裝廠，活又輕，掙錢又多，咱們算白活了！”

企業(yè)的青工中，刮起一股“攀比風”。我問過大型通用機械廠的青工“平時聊些什么？”“聊什么？聊人家怎么好，怎么掙錢多，聊我們怎么吃虧。越比越憋氣，越比越打不起精神。同樣是青年，同年參加工作，同樣賣塊兒，憑什么我們比別人掙的少？”

各行各業(yè)都有攀比對手。藥品廠的青工問：“我們和××廠同是醫(yī)藥行業(yè)，我們利潤是他們的幾倍，怎么他們的獎金高？”化工廠的青工疑惑不解：“我們是市里工資改革的試點單位。為什么××廠工資比我們高一級？怎么改革的反而比不上沒改革的？”光源設備廠把售貨員扯進來：“為什么造燈的比不上賣燈的？”

大家都有一個共同的攀比對象—個體戶。有的個體戶，是曾經(jīng)因勞動紀律差被這幾家企業(yè)開除的“二混子”。他們不管是真“發(fā)”了還是依舊潦倒，大凡都要西服革履，坐著出租回廠兜一圈。滿面春風，見人就拱手，遞名片，大有衣錦還鄉(xiāng)的意味。有的人挺含蓄，一副藏財不露的樣子，有的人則故意扯著嗓子喊：“哥們兒辛苦了，下班跟我撮一頓去，你們說去哪兒吧！”

他們來廠轉(zhuǎn)一圈，青年們的情緒就波動一次。望著昔日“二混子”神氣活現(xiàn)的樣子，青工們羨慕之余，憤憤不平?！拔覀冃列量嗫嘁粋€月，比不上‘倒爺們幾晚上！”在青年們的眼里，個體戶個個腰纏萬貫，發(fā)財易如反掌。他們哪里知道守法個體戶的勤勉和辛苦呢？我曾問一些青工：“你們說個體戶掙錢多，你們怎么不去干？”“我們沒那本事，我們怕丟鐵飯碗。”既然如此，干嗎還要“憋氣”呢？

對這股“攀比風”切莫等閑視之。各行各業(yè)互相攀比，工資獎金你增我漲，勢必造成消費基金膨脹，把改革逼入死胡同?！芭时蕊L”在威脅著改革，同時又在呼喚改革。它促使我們要盡快地改革價格體系、稅收制度、勞動人事制度，加強市場管理，改變企業(yè)苦樂不均，勞動力就業(yè)機會不均等的狀況。要使每一個企業(yè)，每一個人，盡可能地處在同一起跑線上，心情舒暢、公平合理地去競爭。這樣，跑得快的人可以理直氣壯地去拿獎杯；跑得慢的人，不能再去抱怨裁判的不公，要么奮力追趕，要么永居人后。

我們不能指望體制上的變革就能使“攀比風”馬上銷聲匿跡。青年中“攀比風”的興起，和青年頭腦中平均主義的根深蒂固不無關系。盡管青年痛恨平均主義，但他們畢竟是吃大鍋飯長大的。他們咒罵鐵飯碗，又把它當寶貝緊緊抱?。凰麄兛释麢C會均等，又不愿意去承擔風險；他們熱情地歡迎改革，殊不知自身也有可能成為改革的阻力。中國的改革妙就妙在這里，難也就難在這里。

總有一天，當少數(shù)人再問：“憑什么我們比別人掙的少？”社會就會響亮地回答：“就憑你比別人干得差！”

“我們見著頭兒就來氣！”

今年×月×日。通用機械廠某車間機器轟鳴。機床是開動了，卻是在空轉(zhuǎn)，沒有裝刀具。一些青工正在閑聊、下棋。出了什么事？原來車間領導管理無方，對整個生產(chǎn)進度心中無數(shù)，定額忽高忽低，獎金變化莫測。一月一個政策，一周一個說法。青年們嫌領導說話沒譜，火了！

我走訪的幾家企業(yè)，相當一部分青工對領導不滿。紡織廠的青工說：“頭兒的水平低，不懂現(xiàn)代化管理。拉起關系來倒挺在行。你去打聽一下，有幾個頭兒的孩子在第一線？‘子弟兵犯了紀律，那么多人去說情，換個人行嗎？都說干活沒勁呢，我們瞧著頭兒就來氣！”光源設備廠的青工火氣更沖：“我們廠是有潛力的，關鍵是領導事業(yè)心不強?？傁氪蛞粯寭Q個地方。廠子沒搞好，主要責任在他們。為什么不追究一下，拍拍屁股都走了？光會讓我們拼命干，他們?yōu)槭裁床话涯X袋別在腰里干？”

領導不堅持原則，不和大家同甘共苦，青年怎么會沒有怨氣？怨氣郁結(jié)于心，青年怎么會有積極性？

“支使不動你是不是？得，咱們長工資見！”這話成了有些企業(yè)領導的口頭禪。青工們對此尤為反感。領導的管理方法簡單生硬，家長作風嚴重，是造成許多企業(yè)青工“憋氣”的重要原因之一。紡織廠有個青年女工，工長讓她多看兩臺車。她表示為難，怕干不了。本來可以耐心做工作，工長卻說：“你總愛討價還價的，叫你干你就得干！”氣得姑娘一“病”20天。藥品廠有個青年，原來車間主任許愿，完成任務讓他第一批去北戴河。任務完成了，領導又變卦了。“我和哥們約好了，讓我去吧”?！安恍?，我安排你下一批去”?！霸趺凑f話不算數(shù)？”“情況變了，不能去就是不能去！”“我非去不可！”“去可以，按曠工處理！”從此，小伙子和主任結(jié)下了怨恨。

象這樣因為一兩句話造成領導和青年關系緊張，矛盾激化的事，我走訪的十幾天里聽了不少?？磥?，改善企業(yè)的管理，提高領導的工作水平，已成了刻不容緩的大問題。

青年對領導不滿意，一方面是有的領導確實以權(quán)謀私，無能，另一方面是青年對領導的要求不切實際。他們是用喬光樸、李向南這些銀幕形象來要求他們的領導。他們期望他們的頭兒全知全能，腦瓜一轉(zhuǎn)，振臂一呼，企業(yè)馬上煥然一新，他們馬上可以改善福利待遇。否則，領導就是“無能”，在“無能”的領導手下工作，就不順心！

通用機械廠有位青工的話頗有代表性?！拔覀儾幌牒煤酶墒菍O子?，F(xiàn)在把勁攢起來，等來了能干的頭兒，等改革給我們創(chuàng)造了心情舒暢的環(huán)境，我們一定玩命！”

能干的頭兒不會象變戲法一樣變出來。心情舒暢的環(huán)境也不會有人恭恭敬敬端給我們。一切都要靠我們每一個人?？拷裉臁?/p>

“樹挪死，人挪活，干嗎牛不喝水強按頭？”

在藥品廠團委辦公室，一個姑娘正在辦理轉(zhuǎn)團組織關系的手續(xù)。我問她：“你要調(diào)走嗎？”她笑盈盈地點點頭，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介紹信，“我總算達到目的了”?？梢韵胍?，她的調(diào)動一定費了周折。

“你要去的單位，比這兒條件好嗎？

“哦，不一定。我想碰碰運氣?！?/p>

目前，有相當多的企業(yè)青工想“挪個地方”。有的是奔工資、獎金、住房，有的是圖有個學習機會，弄張文憑，有的考慮別處可以發(fā)揮長處，有的則想躲開關系鬧僵了的“頂頭上司”。據(jù)了解，這幾家企業(yè)起碼有四分之一以上的青工打了請調(diào)報告或是口頭申請過。但是象藥品廠那位姑娘那樣如愿的是極少數(shù)。莫非，象青工們說的那樣，她“路子野？”

過去想調(diào)走的人被視為“落后”，“不服從組織分配”，他們自己也覺得不光彩，進出人事部門總是怯生生的。《海港》里的韓小強想調(diào)走，方海珍不是一邊唱，一邊批評他嗎？現(xiàn)在“韓小強”們想調(diào)走，已變得堂而皇之。調(diào)動的理由都是方海珍從未聽過的。光源設備廠有個青工對我說：“我想調(diào)走不為別的，就是圖換個環(huán)境。老在一個地方呆著，人容易疲，乏味?！?/p>

“廠里的老工人不也呆了幾十年？”

“別跟他們比啊。他們很滿足了，我們不行?！?/p>

“廠里如果不放呢？”

“泡唄。樹挪死，人挪活，不想在你這干了，干嗎牛不喝水強按頭？”

一股企業(yè)職工要求自由流動的浪潮，沖擊著現(xiàn)行企業(yè)勞動人事制度的閘門。尤其是青年，他們不愿意終生廝守一地。盡管他們對“勞動力流動”的含義還缺乏更深的理解，盡管他們想“挪個地方”的動機是不切合實際的，但他們想“試試”，渴望“碰碰運氣”，目前企業(yè)很少能給予這種機會，他們就感到“憋氣”。

這種狀況使企業(yè)領導大傷腦筋。放人吧，完不成任務；不放吧，有的青年給你泡。放出去了，又流不進來。特別是紡織行業(yè)，目前招工很困難，連農(nóng)民工都招不進來。所以，前面提到的那家紡織廠一律不放人，有的青工就說：“不放咱們，咱們一起泡，什么時間把廠子泡垮了，咱們就能跳出去?！?/p>

聽聽，說得多邪乎！

無論如何，現(xiàn)行企業(yè)勞動人事制度的弊端，已成為阻礙青年勞動者發(fā)揮積極性和創(chuàng)造性的重要原因。企業(yè)苦于不能自由地選擇勞動力，青年苦于不能自由地選擇企業(yè)。這個問題能不能解決？怎么解決？

看來，我們的改革非要去啃這顆“酸果”了。

我曾對有些企業(yè)青工發(fā)牢騷表示憂慮。去幾家企業(yè)走了一圈，自我感覺是“虛驚一場”。其一，絕大多數(shù)青工的素質(zhì)是好的，即使發(fā)牢騷，還是完成了生產(chǎn)任務。否則這幾家企業(yè)成百萬、千萬的利潤哪里來？其二，青年的牢騷并不可怕，牢騷中包含著許多合理的、積極的因素。青年最不滿意的，正是改革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

牢騷多，說明了改革的必要和改革的艱難。說起目前改革的處境，有人打了個生動的比方：我們家門口的公路太窄，人們不滿意，于是就要拓寬。一時半會兒新路修不好，大伙只好繞遠，走臨時鋪就的便道。便道比舊公路更擁擠，更泥濘，人們開始罵娘。新公路修好了，人們的心情就舒暢多了。

其實，還可以接著說下去。新公路修好了，人們滿意了一陣子，誰知車多起來了，又擠上了。于是，人們再想別的法子。人類社會，就是這樣一步步走過來的，還將一步步這樣走下去。（題圖：李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