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刈
詩歌里,有一種奇怪而有趣的現(xiàn)象:明明無情,卻說“有情”;明明有情,卻說“無情”。
且看溫庭筠的《過分水嶺》:
溪水無情似有情,入山三日得同行。
嶺頭便是分頭處,惜別潺湲一夜聲。
這首詩就把無情的溪水寫成是“有情”的。詩人說,他進山三日,溪水每天都陪伴同行;到了快要分頭的地方,溪水依依惜別,纏綿絮語,竟一夜不停。你看,它待人是多么“有情”!然而言此而意彼,實際上詩是寫詩人自己難堪的行旅寂寞之情。山行三天,唯有溪水作伴,可見他是孤孑一人在踽踽獨行;駐宿嶺頭,通宵耳畔溪水潺湲,可見他思親念遠,一夜無眠。
再看杜牧的《贈別》:
多情卻似總無情,惟覺尊前笑不成。
蠟燭有心還惜別,替人垂淚到天明。
詩中說,詩人和他心愛的歌伎離別前是那樣地“無情”。分手在即,他們既不笑語相慰,也不飲泣涕零,只是對酒默坐,如同路人,似乎還不及蠟燭有情,不舍人之離去,一宿垂淚不停。然而詩寫的正是這一對戀人之間的深摯感情。試想,如果是泛泛之交,別前餞行,自會談笑風生。而情人離別,誰不悲愴,如果揮淚不止,豈不讓痛苦的對方格外傷心,可見彼此都強抑著感情。
(摘自《廣播節(jié)目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