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我第八次改造工具，是發(fā)生在我們車間試做卡動器的時候。

卡動器是鑿巖機的一種零件。鑿巖機是礦山上采礦石用的一種風動工具。別看這工具很平常，但它和鞍山的關(guān)系可不小。要是沒有這種工具，礦山就不能采礦石；要是沒有礦石，載運礦石的火車就要閑起來，鐵水奔流的高爐就沒有“飯”吃；我們的鋼都就會癱瘓起來。但是這種工具我們現(xiàn)在自己還不會制造，還要從國外進口，那怕一個零件壞了，也要千里萬里到國外購買。一九五三年，這是我們祖國五年計劃的第一年，我們鞍山鋼鐵公司就設(shè)法自己先進行裝造鑿巖機的零件。

卡動器的試做工作一開始，我們車間機械設(shè)備不平衡的毛病就暴露出來了。

車床干一個卡動器，是四十五分鐘，可是卡動器經(jīng)過插床，就要整整兩個半小時。

我們的車間車床多，插床只有一臺，干活還特別慢；車床下來的活，輪到插床干時，就堆起來了。

抽床攔住了卡動器，在它以后的工序只好等活干，那銑床、磨床，轉(zhuǎn)轉(zhuǎn)停停，停停轉(zhuǎn)轉(zhuǎn)，好像得了虐疾病一樣。

最成問題的是我那臺刨床。在插床很需要幫忙的緊張關(guān)頭。我的刨床只好干瞪眼，伸不上手，因為插床干的活，我的刨床根本干不了。

我們廠里給礦山訂的合同是“及時供應(yīng)”，實際上我們做卡動器，是老牛拉破車，慢得令人發(fā)慌。

因為卡動器的磨損很大，我們不能及時供應(yīng)，采礦處的老技師和礦山上的工友，常常背個口袋到車間里來，見做成幾個，就拿走幾個。有時做得太少了，李技師只好嘆口氣說：“你們知道礦山上多少人等著這零件干活啊。”車間主任說：“我們比你還著急呢?！?/p>

這真是一個困難，這困難把我們車間很多人都鎮(zhèn)住了。

有人說：“再增加四、五臺插床，問題就解決了。”問他怎么才能增加呢？他說：“增加機器那是車間主任和廠長的責任，我們能有什么辦法?！?/p>

“技術(shù)人員應(yīng)該想辦法提高機器的生產(chǎn)效率才對?！闭f這些話的人，好像這事情與自己無關(guān)。他說：“我要有能力解決這樣復雜的問題，早就當技術(shù)員了?！?/p>

有人還提議說：“把一部分卡動器交給另外一個車間去做，困難不就解決了嗎？”事實上，別的車間都有自己的生產(chǎn)任務(wù)，誰也沒有辦法來幫這個忙。

意見雖然很多，可是沒有一個意見能解決問題。在那些日子里，我只要一有空，就去站在插床跟前，看看插床工作的情形。我在插床上工作過，知道插床所以能上下插，是那個圓盤起著大作用，我想：“要是能把圓盤搬個家，安在我的刨床上；刨床就能干起插床的工作來。這樣，刨床閑不了，銑床、磨床也就有了工作，那多好呢！”但事實上，這似乎辦不到，從來刨床只能躺著干平面的工作，它怎么可能像插床那樣立起來工作呢？

幾天以后，那卡動器在插床跟前越堆越多了，而我想把固盤搬家的企圖實際上行不通。在這種情形下面，我想，只有創(chuàng)造一個工具胎，讓我的刨床也能干插床的工作，而且比插床干得還快，才能解決生產(chǎn)上的困難。

我白天還是照常生產(chǎn)，利用晚上休息的時間琢磨我的工具胎。這時候，我的媽媽對我的工作，巳經(jīng)不像過去那樣看法了。一吃完晚飯，她總是給我把桌子擦得干干凈凈，電燈上給我用紙做個燈罩，這樣使我畫圖地方的燈光能更明亮些?？赡芤驗槲颐刻焖猛砹艘恍?，我的臉色不大好看，這使我的媽媽和老婆又擔心起來了，她們關(guān)心我的健康，超過她們關(guān)心自己的身體。

“崇倫老是這么用心思，這兩天他的氣色又不大好，這怎么辦？”有一天，我的老婆實在忍不住了，問我的媽媽。

我的媽媽，自從那次晚飯以后，看法也已確實大有改變，她看得出我大約又琢磨改造什么新工具了。

她說：“是啊，誰也不像他，下了工還那么一個勁兒往工作上鉆?！?/p>

“媽，那你對他說一說吧?！蔽业睦掀耪f。

我媽搖搖頭說：“我說沒有用，他還以為我不愿意他好好工作呢。”

她們兩個人想了很久，還是我的老婆想出了主意。她們知道我最愛我的兒子晉杰，我的老婆說：“到該睡的時候就讓晉杰到小桌上去玩，一玩，崇倫心里準麻煩，這樣就做不成事了，可以休息了?！?/p>

但是這個辦法并沒有成功。小晉杰玩了一會兒，就被我說得乖乖地睡去了。第二天，反而連晉杰也知道我干什么了。在那些日子里，好心的鄰居們看我和平常不大一樣，出來進去老是低落腦袋一聲兒也不出，有的就來關(guān)懷地問我的媽媽和老婆：“王崇倫最近怎么回事啊？”這時候，我媽總是呶呶嘴暗示鄰人們?nèi)栃x杰。如果有人真的去問他：“你的爸爸在干什么？”晉杰總會仰著小紅臉回答他說：“我的爸爸在造工具，找竅門?！?/p>

有一天晚上，我正在畫工具胎的草圖，白支書又來看我了。我見他一來，趕緊把草圖蓋上，故意用鉛筆裝作在紙上寫字。

“是不是在畫草圖呢？”老白早知道我要搞個工具胎。他問我。

我說：“我沒有畫。”

老白說：“別愛面子，拿出來看看怕什么？”

“畫好了，我一定給你看?！崩习滓娢也荒贸鰜怼Ｒ簿蜎]有強要看。

老白說：“你先畫一個簡單的就算了，以后，大家還可以幫助你?！?/p>

大約經(jīng)過了半個月的時間，工具胎的草圖算是畫成了。因為我文化低，草圖畫得還是很簡單，有些地方自己雖然想到了，實際上卻畫不出來，畫好后，怕實際上用不得，又怕惹人笑話，所以一直不敢拿出來。

七

老白倒是一直惦記著我的草圖。有一次，他又問起我：“王崇倫，草圖畫得怎么樣了？”

我覺得老白對我太好了，我不好意思再瞞著。我說：“我早畫出來了，怕不好使?！?/p>

老白笑著說：“你看，我們天天在一起，你還是這樣。”

我把草圖交給了技術(shù)員胡延林。那草圖，因為放在兜兒里好幾天，已經(jīng)快揉爛了。

胡延林打開了草圖一看，他說：“王崇倫，這圖紙畫得還不行呢，你還是再仔細地畫一下吧?！?/p>

我說：“我只能畫成這個樣子了，請你幫我修改修改吧。”

胡延林把這張圖紙壓了好幾天。一直沒有處理。

這時候，卡動器已經(jīng)越來越多堆在插床跟前、除了卡動器，還有一種反螺姆的零件也要插床做，插床就更做不過來了。那位李技師和背著口袋的礦山上的工友，到車間來的次數(shù)也更多了。他們一來，就要說：“活做得怎么樣了？”“我們實在不能等了，再等我們就要完不成任務(wù)了?！薄澳銈冊趺匆膊幌胂朕k法呀。”

為了支持我創(chuàng)造新工具。老白召集了一次支委會。支部委員還請了非黨員車間主任韓劍光參加。

老白頭一個在會上說話，他說：“目前生產(chǎn)上不正常的情況需要趕快解決，解決這個問題的關(guān)鍵是支持王崇倫創(chuàng)造新工具。大家檢查一下，對王祟倫創(chuàng)造的支持在思想上究竟還有些什么問題?！?/p>

接著，老白先進行了自我檢討，他說：“個別落后的工人，對王祟倫的創(chuàng)造進行諷刺和打擊，支部沒有及時對這些不正確的思想進行批評教育，這是不對的。”白明欣講完話以后，沒有一個人跟上來發(fā)言。他看會開不起來，就又說：“比如，對王崇倫的創(chuàng)造，材料供應(yīng)的情況怎樣？再比如，本來決定一點鐘做好，由于沒有人專門檢查，結(jié)果是兩點鐘還沒有做好，這里頭有些什么思想作怪？”

老白說完以后，停了大約五六分鐘，大家誰也不看誰。他用眼睛特別掃了一下幾個負責干部，似乎沒有一個人想講話。

他想了想，就走出了辦公室的房門，到樓下車間來了。

老白跑到刨床邊，找到了我，他說：“老王，樓上在開支部委員會。討論關(guān)于你創(chuàng)造新工具的事，你對大家有什么意見，都大膽提出來！”

我跟著老白到了辦公室。老白一坐下來就對我說：“你先給支部提提意見吧?！蔽艺f：“有人見我面就說：‘哈，瞧人家先進人物來了，快閃開一點?！睂@種妨礙團結(jié)的思想。支部應(yīng)該想辦法?！?/p>

老白聽了我的意見點點頭，他問我：“對別人還有些什么意見？”

“我給主任也提一點，不一定正確。”我說：“我提出改造工具，韓主任總說行行行，可是說了以后，檢查就不夠了。胡副主任和韓主任差不多，口頭說：你好好干吧，我們支持你。事實上到底怎么支持的，恐怕胡主任自己也弄不清了?！?/p>

老白接著說：“咱們看看自己還有什么可口檢討的?！?/p>

胡副主任有點沉不住氣，他說：“說我思想上不重視王崇倫的創(chuàng)造，這還沒有；說我對他幫助不夠，這倒是事實?！?/p>

我一聽，就把頭扭過來，心里有點不高興。

老白大概馬上看出來了。他說：“哪兒有光重視不幫助的，這不是糊涂話嗎？”

韓主任馬上接下去說：“我對工作缺乏檢查，比如工具交給調(diào)配員分下去，就不知什么時候能干出來了?！?/p>

老胡這時也說了：“檢查起來，實際上我的確還不重視王崇倫的創(chuàng)造；這當然影響他改造工具，我一定改正這個缺點?！弊詈笏€說：“希望老王再給我提些意見。”

聽了兩位主任的檢討，我心想，這才像領(lǐng)導干部。我說：“我沒有什么意見了。我也不夠主動，有困難也沒有及時向行政上提出來，日后也要改。”

老白接著說：“不用再檢討了，大家分分工，趕快把新工具弄出來。解決目前生產(chǎn)上的困難。對于

個別落后工人的解釋、教育，由支部負責。關(guān)于怎樣具體幫助王崇倫把他的新工具趕快做出來的問題，希望行政上專門討論一次?！彼仡^又對我說：“有不懂的地方，要好好向別人學習。今天晚上一定要回家好好睡覺，可不許你再熬夜了?！?/p>

八

經(jīng)過黨在各方面的動員以后，大家對我的工具胎的幫助，就積極起來了。

我的工具胎，本來是用搖把分度數(shù)，這不科學，搖多搖少，容易弄錯，錯一點就會產(chǎn)生廢品。

我自己解決不了這個問題，去問李文蘭，李文蘭聽了我的意見后，他說：“那好辦，用我們銑床的分度盤原理，設(shè)計一個零件，安在你的新工具上面，問題就可以解決了。”

我說：“那請銑床上的同志幫我計算計算吧?！?/p>

老李說：“這交給我吧，我負責找銑床上的工人幫你算一下?！蔽遗R走的時候，他還告訴我說：“你如果要我們銑床什么零件，你告訴我，我們一定很快幫你做成?！?/p>

基本的零件都準備好了，可是新工具還缺少一個底座，開頭沒有把它當成是件難事，覺得翻砂鑄一下就能解決，想不到當真要用它，麻煩就來了。鑄一個新底座，要通過設(shè)計科。又要通過生產(chǎn)科，最后才能分派到另外一個車間去鑄造。打亂別的單位的生產(chǎn)計劃不要說，特別是時間成問題，鑄造成功，至少還得兩三個月。這時候，我又想起了張明山創(chuàng)造“反圍盤”，那些材料都是他從廢鐵堆里找出來的。我想，我為什么就不能到廢鐵堆里去找找看呢？在那幾天，下雨不管，天黑也不管，我走遍了鞍山鋼鐵公司機械總廠大大小小的廢鐵堆。一直到了第四天，看到了一個舊部件，有一大半還被壓在亂鐵堆里，我使勁往外拉，腳踩在一個鐵架里，把一雙新皮鞋也撕破了。我一瞧那舊部件，樣子和大小正和需要的底座差不多，我和我的徒工兩個人就把它抬了回來。

我看那底座要由銑床加工后才能用，馬上去找李文蘭，我說：“李師傅，底座要加工，你們能不能在上午幫我趕出來。”

老李說：“沒有問題，我們不吃午飯也一定幫你做出來?！崩钗奶m和車間領(lǐng)導聯(lián)系后，安排一下銑床上的活兒，不到中午，底座的加工就完成了。

技術(shù)員胡延林，他分派了專人幫我畫出了詳細的工具胎草圖，他看見工具胎上歐姆輪和歐姆絲接頭的地方?jīng)]有墊板和滾珠，他說：“假如這里能加上墊板和滾珠，搖分度盤就省勁了?！?/p>

我看見大家都熱心幫助我，心里特別高興。我說：“你看怎么好，就怎么改吧?！?/p>

工具胎的一切零件都齊全以后，車間領(lǐng)導上把安裝工作分派給鉗工郝國富負責進行。

我知道郝師傅是老鉗工，工具胎由他安裝，我太放心了。

他把我的工具胎的零件看了一遍，對我說：“是安在你的刨床上干內(nèi)齒輪活用的吧。”

我心里想，真有幾下子。我說：“你完全說對了。”

老郝說：“你去把要干的活拿來?！?/p>

我馬上就去拿了個卡動器來，他把零件擺弄擺弄，作了一次假安裝，把卡動器往工具胎里一放，他就看出缺點來了。

他說：“這里還缺點東西呢?！?/p>

“缺什么？”我問。

他說：“沒有油眼干起來多笨呀，你看放個油眼好不好？”

我說：“郝師傅，鉗工的活。我是外行，只要工具胎好使，你就作吧。”

鉗工李海峰也用自己的休息時間，和郝國富一起幫我安裝工具胎。

工具胎開始順利地工作了，可是當我的刨床的刀桿往回走的時候，常把鐵屑帶出來，不小心就容易把做好的內(nèi)齒輪拉壞。我正愁著沒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我的徒工發(fā)現(xiàn)只要把原來的刀桿取掉一些，就可以不損害產(chǎn)品的質(zhì)量了。我開頭沒有想到這一點，經(jīng)他這一提，我說：“這太好了，就這樣辦吧。”

工具胎在大家的幫助下，就這樣做成了。刨床有了它，過去不能做的工作現(xiàn)在能做了，而且比插床還能干。一個卡動器，在插床上工作需要兩小時半；而刨床有了這個工具胎，只要四十五分鐘就做成了。最出人意外的，是那個工具胎不但能做卡動器，鑿巖機上的其他十四種零件，也樣樣都能干，于是大家給這個工具胎取了一個名字，叫“萬能工具胎”。

九

“萬能工具胎”出世不久以后，我們車間就開始討論一九五三年的國家生產(chǎn)計劃。

我知道我媽媽在家里過日子，她的心事也是有個計劃的。我家七個人。我的工資除了每月吃飯外，還能不斷添置些東西，這是媽媽過日子有計劃的緣故。我想國家的生產(chǎn)計劃和家庭過日子的計劃道理是一樣的。我們自己家里，一個月能收入多少，要買多少柴米油鹽，都要仔細算算賬；對待國家的生產(chǎn)計劃，當然更不能馬虎。

我想，一九五三年是我們國家第一個五年計劃的頭一年，國家計劃是大計劃，我們的計劃是大計劃里的小計劃，小計劃像磚石泥瓦，大計劃像大樓，全國人民無數(shù)的小計劃，合在一起，就成為我們國家的大計劃。國家的計劃現(xiàn)在交給我們自己來討論。我們就得真像主人那樣對待它才對。

整個車間都忙著訂計劃。要是像前幾年，我們訂計劃，常常腦子還沒有轉(zhuǎn)，計劃就出來了。我們的生產(chǎn)計劃，往往第一條寫的是：出勤率達到百分之百。不遲到，不早退。有的在下面還注上：如有特殊情況例外。第二條是，保證完成生產(chǎn)任務(wù)；第三條是，保證不出廢品……

至于出勤率怎么樣才能達到百分之百，怎么樣才能完成生產(chǎn)任務(wù)，才能保證不出廢品，大家說得很少。

我想，我可不能老一套辦事，我應(yīng)該怎樣訂生產(chǎn)計劃才對呢？

我的“萬能工具胎”在我的刨床上工作以后，和原來插床的生產(chǎn)定額相比，卡動器的生產(chǎn)能力已經(jīng)提高了兩倍。但我覺得四十五分鐘做一個卡動器，還是太慢了。我能用些什么具體的辦法，在更短的時間內(nèi)，生產(chǎn)出更多的卡動器呢？

時間，一直是我考慮的最更要的問題。

于是我就注意自己工作的時候，在哪些地方可以把時間節(jié)省下來。

錦西化工廠車工韋玉爾宣布半年要完成一年的生產(chǎn)計劃，以及他縮短輔助時間的消息，給我很大的啟示。我們過去在工作的時候，總是要到上班鈴響，才揭罩布，澆油；有的機床要開動了，臨時才慌慌忙忙到技術(shù)組找圖紙；有的在干活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材料還沒有準備齊全。我覺得這些問題一定要在上班以前解決好。平常使用的扳子、鋼尺，過去用完以后，隨便亂放，再用的時候，有時為了找一件工具，說不定就要費去好幾分鐘。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我給自己專門做了一個工具箱，把我的工具擺在一定的地方，這樣在工作時，如果使用什么工具，就可以順手拿來、不再浪費時間了。

不要以為幾分鐘的時間很短，我想如果每天所做的每件事情都能節(jié)省幾分鐘，我要再工作三十年，四十年，我能節(jié)省多少時間呵！

我發(fā)現(xiàn)在我工作的時候，說不定在什么時間刀頭就會斷的，一天要斷四、五個，每換一個刀頭，就要費去四、五分鐘，我研究了發(fā)生毛病的原因，我想如果能把刀頭的形狀改變一下，少斷刀頭就好了。這問題不久以后就真的得到解決了，從這里，我每天又可以節(jié)省二十分鐘的時間。

本來需要四十五分鐘做完一個卡動器，一個多月以后，只要三十分鐘就可以了。三十分鐘做一個卡動器，比起四十五分鐘的紀錄，快了三分之一，和原來用插床做要兩小時半才做一個相比，已經(jīng)快了四倍。

這樣，我在一九五三年八、九、十三個月的生產(chǎn)計劃上，決定每個月要完成用插床六個月才能完成的工作量。八月和九月的生死計劃，我都順利地完成了。十月份碰上了雨天休假，并且因為車床突擊別的產(chǎn)品，使我的刨床停工三天，這一來，再除了星期日，十月份實際工作的時間只有二十二天，但我完成的工作量，還是等于原來用插床六個月零六天才能完成的定額。

我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我不能有絲毫自滿情緒，不然我就不能前進了。

我想，我要怎樣才能使我的生產(chǎn)計劃完成得更好一些呢？怎樣才能完成更多的生產(chǎn)定額呢？

有一次，我回到家里，我的老婆又在擦我那輛自行車，她擦得那樣仔細，車圈都被擦得亮晶晶地閃閃發(fā)光，甚至連腳蹬也被擦得沒有一點灰塵了。

我說：“偉榮，你為什么老是給我擦車子呢？以后還是我自己擦吧。”

她說：“你回來該好好休息。我給你把車子擦好，你就不會騎到半道出毛病，這樣也就不會耽誤你的生產(chǎn)?！?/p>

我記起過去我們車間有的機床，總是長年積滿了油垢和灰塵，一邊在打掃，一邊卻澆起油來，結(jié)果油眼都被糊住了。開起車來只聽見“卡嗤卡嗤”難聽的聲音。常常正當緊要關(guān)頭，機器壞了，只好干一陣，修一陣，生產(chǎn)計劃自然就落空了。我想，老婆對我的自行車都這樣愛護，一個工人怎么能不愛護自己使用的機器呢？

因為我一直注意愛護機器，所以我的刨床不但長期未出事故，而且機器轉(zhuǎn)動的速度也逐漸增加了。過去我的刨床每分鐘的沖程是五十二次，現(xiàn)在可以達到七十三次，機動時間增加了百分之十四，這自然縮短了產(chǎn)品在刨床上所需要的時間。

在這時候，對于我，能夠節(jié)省幾秒鐘的時間也是重要的。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完成更多的定額。

我發(fā)現(xiàn)我每次做完一個卡動器以后，卸下來，裝上去，就得費兩三分鐘。我想，這時間還應(yīng)該再縮短些。我專門做了一個拐形工具，有了這個工具，每次裝卸卡動器就可以節(jié)省三十秒鐘。

有人說：“這幾十秒鐘，星星點點，算不了什么?！睂嶋H并不是這樣。我算過這筆賬，我做一個卡動器節(jié)省三十秒鐘，一天做三十五個，就節(jié)省七百五十秒，一年按三百零六天工作日計算，共可節(jié)省二十二萬九千五百秒，合八個工作日，共可多作兩百個卡動器。這能說是星星點點，無關(guān)緊要嗎？

一秒鐘、兩秒鐘的時間，也不能白白浪費。我在干活的時候，看到空刀總要來回空走好幾趟，才能開始工作。于是我在搖把上劃了一條線，搖到那里，空刀只要走一兩個來回，馬上就可以開始工作了。這樣，每做一個活，又可以節(jié)省一兩秒鐘。

這樣，我才有可能使生產(chǎn)卡動器的時間，從三十分鐘又降為十九分二秒。原來用插床生產(chǎn)卡動器所需要的兩個半小時，是現(xiàn)在時間的六倍半。鑿巖機上的另一種叫別逆輪的零件，開始在插床上是一小時十五分干一個，現(xiàn)在只要九分鐘就可以干一個了，生產(chǎn)效率提高了七倍。

這樣，就使我在一九五三年內(nèi)所完成的工作量，等于原來插床四年一個月零十七天的定額。

我為我們的人民做了一點點工作，人民就看著我，向著我，關(guān)心著我。他們有的遠在海外，有的住在邊疆，雖然相隔萬水千山，但仍像和我在一起一樣，給我鼓舞，給我榮譽。

我知道自己還很年輕，知道的事情還很少，自己能夠為人民做一些工作，全是由于黨的領(lǐng)導和大家的幫助才得到的，每當在緊要的關(guān)頭，都是黨和大家支持了我，我才能繼續(xù)前進。在任何時候我都永遠不會忘記這一點。

更多地更好地為人民做些工作，就是我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