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特朗普在美國總統(tǒng)選舉中獲勝，特朗普2.0時代正式開啟。對于特朗普未來的執(zhí)政團隊，有人用以下兩個特點來加以概括：其一是“少壯派”。特朗普的主要內閣成員，除了兩位六十歲以上，其他多是“八0后”，最年輕的還不到四十歲，白宮新聞秘書甚至只有二十七歲。其二是“非主流”。特朗普主要內閣成員的行為理念與美國傳統(tǒng)政治建制理念普遍悖反。例如提名的衛(wèi)生部長反對疫苗并認為疫苗是政府深層利益集團和醫(yī)療利益集團的陰謀，提名的駐聯(lián)合國大使多次批評聯(lián)合國是“反猶太主義的糞坑”，等等。不難理解，特朗普以上述方式組建新內閣，目的就是打破原來的利益結構，破除原來的思想體系，確保內閣的執(zhí)行力。

以美國政府效率部（DOGE）為例。該機構并非傳統(tǒng)意義上的美國政府部門，“將在政府之外運作”，從領導到雇員“零薪酬”，并在完成使命后于二0二六年七月解散。領導政府效率部的馬斯克和韋克·拉馬斯瓦米有一個共同的身份：成功的企業(yè)家。對此，馬斯克的解釋是：“我們不是政客，而是企業(yè)家。我們的團隊也不是來走過場的——不是寫寫報告、剪剪彩，而是要實打實地削減成本，解決問題?！苯M織上的“超然獨立”很好地契合了制度變革成功的一項重要經驗，那就是一項改革由外部力量推動相對更容易獲得成功。

不僅如此，政府效率部還將借助數字時代的信息溝通技術和方式，做到最大程度的透明和公開。美國當地時間二0二四年十一月十二日，馬斯克為政府效率部開通社交平臺賬戶，承諾該部所有行動都將在網絡上發(fā)布。政府效率部未來還將公開設立排行榜，由公眾直接投票評選出“最瘋狂的濫用納稅人錢財的行為”。值得注意的是，所有這些改革都有望在美國社會已經形成的既有法治軌道下有序推進。而特朗普本人之所以能夠在時隔四年之后重返白宮，也恰恰在于有效利用了這些既有法治軌道下大家共同遵守的游戲規(guī)則。

特朗普執(zhí)政團隊重要成員之一的馬斯克曾經說過：“要么提高政府效率，要么美國破產。事情就是這樣?！彪S著特朗普完成組閣和二0二五年一月二十日的宣示就職，一場全球社會變革的暴風雨正在撲面而來。一如當年美國里根總統(tǒng)和英國撒切爾首相主導美國和英國的改革對包括中國在內的很多國家改革的觸動，相信特朗普這次主導的美國改革同樣會對包括中國在內的很多國家的改革形成新的觸動。那么，在全球公司治理政策上，隨著特朗普2.0時代的開啟，未來將迎來哪些重大調整和變革呢？我認為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三個方面：

首先，從不管不顧全面覆蓋的ESG運動到理性務實因地制宜發(fā)展ESG。ESG（環(huán)境、社會和治理）是主張企業(yè)將環(huán)境保護和社會責任履行納入公司治理的日常決策環(huán)節(jié)的概念。在二十多年的時間里，ESG已從聯(lián)合國發(fā)起的一項企業(yè)社會責任倡議，演化為波及每一家企業(yè)治理實踐的一項全球運動。

然而，特朗普一直認為，全球氣候變暖只是一場騙局。他反對有關化石能源的種種危言聳聽，聲稱上臺后第一天就要“不斷鉆井挖石油”。外界普遍預期他上臺后將再次退出巴黎協(xié)定（Paris Accord），將批準新的化石燃料基礎建設和開發(fā)許可，甚至可能向石油和天然氣公司開放受保護的聯(lián)邦土地。特朗普提名前共和黨籍眾議員、“著名的氣候懷疑論者”李·澤爾?。↙ee Zeldin）出任美國環(huán)境保護署（EPA）署長。澤爾丁在社交平臺X 上公開表示：“我們將恢復美國的能源主導地位，重振我們的汽車工業(yè)，讓美國重新獲得就業(yè)機會。”澤爾丁的上述言論讓很多人表示：“澤爾丁更像工業(yè)部長，而非環(huán)保署長。”

ESG發(fā)展出現(xiàn)的困境不僅僅是對環(huán)境保護概念的不同理解，還在于ESG 以極“左”思潮固有的社會工程方式裹挾企業(yè)，忽視了市場經濟奉行的專業(yè)化分工原則，使企業(yè)陷入“既要又要各種要”的艱難平衡中。

在公司治理領域中存在諸多流派。既存在以布萊爾為代表的“利益相關者導向”的流派，該流派強調“經理人廣泛任務”和“利益相關者控制權分享”，主張公司需要兼顧和平衡股東與客戶、供貨商、債權人、政府和社區(qū)等其他利益相關者之間的利益，實現(xiàn)利益相關者對企業(yè)的“共同治理”；也存在認為“股東是公司治理權威”的股東導向的流派，該流派強調法律對投資者權益的保護是資本市場和金融發(fā)展的根本。而股東之所以是公司治理的權威，在于在所有利益相關者中，只有受益順序排在最后的股東投入的資本能夠為所做出的錯誤決策承擔責任?！肮蓶|成為公司治理的權威”這樣的制度安排不是由于資本的稀缺、資本的貪婪，甚至資本的邪惡（被污名化），僅僅是因為在這樣的安排下，有權做出決策的一方的責任與權力得到了很好的匹配，道德風險傾向最小。因而，在股東導向的流派看來，公司治理制度設計的邏輯出發(fā)點是在所有權與經營權分離導致的信息不對稱下，保護處于信息弱勢的中小股東的權益。

在本質上，ESG正是“強調兼顧每一個利益相關者利益”的利益相關者論的升級版。那么，為什么我們說ESG本質上依然是“利益相關者論”？原因在于，在宣傳口號上，無論利益相關者論還是ESG運動，都以超越企業(yè)利潤追求、建設人類美好生活為初衷進行宏大敘事，政治上的正確使得相關倡議極易在社會上贏得廣泛的支持；在社會動員上，無論是利益相關者論還是ESG運動，在各種機構和組織或自覺參與，或被動裹挾下，最終形成對企業(yè)行為的強大外部社會輿論壓力，道德綁架的色彩日漸濃烈；在實際推行中，無論利益相關者論還是ESG運動，都不可避免地使企業(yè)陷入“既要又要還要更要的各種要”下的多目標沖突決策的艱難平衡中；從實施后果看，無論利益相關者論還是ESG運動都事與愿違地帶來各種公司治理成本，動搖了一家企業(yè)可持續(xù)發(fā)展的根本，使企業(yè)自身的可持續(xù)發(fā)展充滿挑戰(zhàn)。

之所以說ESG是升級的利益相關者論，原因在于，ESG以社會可持續(xù)發(fā)展和人們對美好生活的追求等宏大敘事所描述的“全人類抽象的利益”，代替之前利益相關者論主張的每一個利益相關者具體的利益；ESG不再強調控制權在利益相關者之間的分享和利益相關者的“共同治理”，而是主張將環(huán)境保護和企業(yè)社會責任履行嵌入現(xiàn)有由股東主導的公司治理機制。去掉了責任和權力無法匹配的員工和客戶等之后，強調“環(huán)境保護”和“社會責任”的ESG似乎與每個人都有關系，由此變成每個人都沒有理由，進而不敢反對的“政治正確”。

除了理論爭論，推進過程中暴露出來的種種問題也使ESG運動受到普遍質疑。其一，ESG 創(chuàng)造價值的謊言被戳穿。ESG運動的鼓吹者試圖建立一家企業(yè)積極履行社會責任，保護環(huán)境，將樹立良好的企業(yè)公眾形象，以此激發(fā)消費者的購買熱情，由此給企業(yè)帶來更多的價值回報的實現(xiàn)機制鏈條。然而，萊昂內利（Sinja Leonelli）、穆恩（Maximilian Muhn）、勞特（Thomas Rauter）和薩蘭（Gurpal Sran）四位學者在一項有兩萬四千多名受訪者參與的實驗調查中發(fā)現(xiàn)，企業(yè)的ESG 信息披露對客戶的消費行為影響微不足道（參見Leonel l i，Muhn，Rauter and Sran 于二0二四年的工作論文“How do consumers use firm"disclosure？ evidence from a randomized field experiment”，https： ／／ssrn.com／abst ract=4687694）?；饦I(yè)大量的ESG 投資“未能產生顯著的Alpha”。由于壓根兒不賺錢，美國哈特福德基金（Hart ford Funds）、太平洋金融（Pacific Financial）等大量投資機構直接刪除基金名稱中ESG的字樣。

其二，ESG引發(fā)公司治理成本問題。如果把ESG投資僅僅理解為一項不賺錢的公益活動，企業(yè)也許尚可接受。然而，問題在于，在ESG評級和強制半強制信息披露政策的壓力下，一家公司不得不在并非主業(yè)和核心競爭力的環(huán)境保護和社會責任履行上投入大量的資本和精力，導致公司各種顯性的和隱性的治理成本不斷攀升。例如，ESG評級和信息披露的一項政策傾向是鼓勵在董事會中成立與ESG有關的專業(yè)委員會。截至二0二四年六月，我國共有三百零六家A 股上市公司在董事會改組和新設ESG相關委員會。至于這些委員會的設置和引入是否會產生公司治理成本，卻并沒有人去真正關心。

其三，ESG成為“治理陷阱”。ESG運動在公益愿景的偽裝下正在演變?yōu)橐豁椫卫硐葳?，使很多企業(yè)深陷其中，無法自拔。一段時期以來，在經濟學界充斥著諸如“中等收入陷阱”“修昔底德陷阱”等各種“陷阱”概念。所謂“陷阱”一方面飾以撲朔迷離的偽裝，具有誘惑力和迷惑性；另一方面，一旦獵物陷入其中，則難以擺脫，直至力竭身死。這里的“治理陷阱”指的是，以超越企業(yè)利潤追求的各種宏大敘事為噱頭，在各種社會力量的宣傳倡導形成的外部壓力下，半強制甚至強制將一些似是而非的理念嵌入公司已有的內部治理機制，使公司陷入治理成本持續(xù)攀升的泥淖中無法自拔。

二0二三年三月倒閉、被接管的美國硅谷銀行就是掉入ESG治理陷阱，最終導致治理失敗的典型案例。很多人可能知道硅谷銀行是一家致力于為硅谷高科技企業(yè)提供信貸融資服務的銀行，但也許很多人不知道的是，硅谷銀行其實還是一家ESG業(yè)績十分突出的標桿企業(yè)。硅谷銀行圍繞ESG成立各種組織和機構，并按照各種紛繁復雜的口徑編制發(fā)布ESG報告，成為包括美國《新聞周刊》在內的很多媒體和公眾眼中“最負責任的公司”。如果硅谷銀行把投入ESG的大量資本、時間和精力，用于思考如何做好資產負債久期管理和壓力測試，硅谷銀行還會像今天一樣倒閉并被接管嗎？

其四，ESG產生“激勵扭曲”。在ESG外部評級和監(jiān)管信息披露的壓力下，“洗綠”和“漂綠”等各種機會主義行為泛濫，類似德意志銀行的投資部門DWS Investment" Management Americas 的“洗綠”案件層出不窮。一項原本敦促企業(yè)從事保護環(huán)境和社會責任履行的公益政策卻把一些企業(yè)“逼良為娼”，不得不引起相關政策制定者和執(zhí)行者的反思。

在接受ESG倡議，推行ESG過程中遭遇“謊言戳穿”“治理成本”“治理陷阱”和“激勵扭曲”等種種不幸后，企業(yè)開始紛紛覺醒，在北美和歐洲的企業(yè)中出現(xiàn)了一種“反ESG”的公司治理實踐新動向?？煽诳蓸饭驹诙?一九年還是為利益相關者論背書的“商業(yè)圓桌會議”發(fā)起的《公司的目的》宣言的積極簽署者，直到 二0二二年，該企業(yè)所發(fā)布報告仍以 “業(yè)務與ESG”為題。而到了二0二三年，在類似的報告中已經不再出現(xiàn)ESG字樣。

在一家評級機構將生產新能源汽車的“環(huán)保得不能再環(huán)保”的特斯拉從一個主要的ESG 指數中移除之后，馬斯克稱“ESG是一個騙局”，宣稱它已成為“虛假的社會正義戰(zhàn)士的武器”；二0二三年二月二十六日，《華爾街日報》以“保守派有了新的戰(zhàn)斗口號：打倒ESG”為題報道了這場試圖“反ESG”（Ant i-ESG）的政治戰(zhàn)爭；非營利組織領導人里奧（Leonard" Leo）表示“ESG運動正在污染我們的文化”；《華爾街日報》總編輯卡特（Chip Cutte）指出，“ESG在美國企業(yè)界已經變成一句最新的臟話”；而英國《金融時報》專欄作家泰德（Gillian Tedd）認為：“ESG這一概念實際上可能被完全棄用?！彪S著特朗普2.0時代的開啟，相信ESG 政策全面調整的窗口已經開啟。

上述來自ESG發(fā)源地的政策調整意味著中國的企業(yè)和企業(yè)家需要重新認識ESG。正如馬克斯·韋伯在他的《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一書中所鼓勵的那樣，企業(yè)家應該“拼命地賺錢，拼命地節(jié)省成本，然后拼命地捐贈”。企業(yè)社會責任更多在于通過創(chuàng)造利潤、繳納稅收，甚至做公益捐贈，來幫助政府籌集更多的資金，完成政府公共品的提供，讓政府集中社會資源，以更專業(yè)有效的方式應對全球變暖（即使存在）、疫情泛濫、地緣沖突等社會發(fā)展共同面對的問題，而不是無差別地越俎代（政府的）庖，不專業(yè)地插手自己并不熟悉的環(huán)境保護等問題。

概括而言，ESG不應被社會輿論道德綁架、被監(jiān)管和資本牽引驅使，而應該成為與企業(yè)自身的發(fā)展階段和發(fā)展狀況相適應的自覺自愿的理性行為；ESG應該是一家企業(yè)根據長期發(fā)展戰(zhàn)略與短期經營目標的平衡自行做出的選擇，即使我們鼓勵企業(yè)履行社會責任，也應該強調“量力而行”，不要使其成為一項公司治理成本。

謹守市場專業(yè)化分工的底線，以自己的方式為社會做出貢獻的一個突出例子是巴菲特領導的伯克希爾。在伯克希爾，巴菲特不會迫于外部環(huán)境壓力考慮設立專門的ESG部門，從事ESG 投資。乃至于美國著名的公司治理咨詢機構ISS對伯克希爾的評價是：“對ESG方面重視不夠，投入不足，審計委員會沒有充分發(fā)揮職責，該公司沒有適應一個ESG對業(yè)績變得更加重要的世界?！倍诎头铺貜牟讼柕耐顿Y中賺到錢，有錢可以捐的時候，他會以自己的名義，而非伯克希爾公司的名義，把錢捐給“那些精力充沛、努力工作、聰明、用自己的錢去做事情的人”（他的朋友比爾·蓋茨管理的基金會）。

其次，全球公司治理將從一味亂講身份政治到以平和心態(tài)對待性別差異，回歸自然，因勢利導。

作為美國奧巴馬政府最重要的政治遺產之一，DEI是由三個英文單詞Diversity（多元）、Equity（平等）、Inclusion（包容）首字母組成的強調“多元”“平等”“包容”的一種社會思潮。DEI思潮之所以能夠從歐洲延伸到美國，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其回應了各國普遍存在的貧富差距擴大，文明沖突嚴重（亨廷頓）等現(xiàn)實社會訴求，因而有一定的社會基礎。該思潮通過身份政治、多元文化主義和道德相對主義等手段，試圖瓦解西方社會圍繞宗教信仰、社會規(guī)范和家庭倫理等長期建立的傳統(tǒng)價值觀，取而代之的是被嚴重形式主義化的“多元”“平等”“包容”與“覺醒”等各種抽象的“政治正確”。一個極端例子是，《老友記》的主創(chuàng)人員不得不出來道歉，僅僅因為“六個主角中沒有黑人”。

在美國以民主黨為代表的建制派的倡導下，推行“多樣性、公平性和包容性”的DEI運動從政府席卷工商企業(yè)。財富五百強企業(yè)幾乎都推出了“多樣性、公平性和包容性”的計劃，成立各種DEI審查部門。咨詢公司在幫助政府和企業(yè)推進“DEI”計劃的過程中如魚得水，從承接政府機構和大型企業(yè)的咨詢合同中賺得盆滿缽滿。根據麥肯錫公司的測算，按照目前的增長速度，全球在“DEI推廣”上的支出將從二0二0年的七十五億美元增長到二0二六年的一百五十億美元。初衷為推行多樣性、包容性、公平性的DEI運動始料未及地演變成了一棵“搖錢樹”，“背后都是生意”。

硅谷投資人蒂爾曾經說過，“DEI政策的失敗不是因為其目標錯誤，而是因為其方法錯誤。真正的多樣性應該是思想的多樣性，而不是表面的身份多樣性。當我們過分關注人的外在特征時，我們實際上是在強化我們試圖消除的偏見”，“他們（建制派）熱衷于談論多樣性，卻在思想上越來越趨于單一；他們標榜包容，卻把不同意見推向邊緣。這種自相矛盾最終必然導致崩潰”。伴隨著特朗普2.0時代出現(xiàn)的反DEI思潮，美國大型企業(yè)諸如波音、沃爾瑪、星巴克、摩根大通自發(fā)地開啟以解散公司全球DEI“多樣性”審查部門，辭退DEI副總裁為內容的企業(yè)改革。其實身份的識別和尊重始終是一個自然的過程，需要因勢利導，而不是上升到政治高度，刻意加以尊重。

對于全球公司治理政策調整，這一議題主要涉及關于一家公司更多聘請女性董事的倡議。在董事會成員中，原來更加看重一個董事候選人的能力和獨立性；一段時間以來，卻不得不思考性別的平衡，甚至聘請更多女性董事。一家企業(yè)一旦這樣做，符合政治正確，就可以幫助該企業(yè)在一些機構的相關評級中獲得高的分數。因而，與ESG評級排名連在一起的女性董事問題本質上依然是極“左”思潮為美國社會塑造的一個虛幻的“平等新秩序”。隨著對身份政治深惡痛絕的特朗普的強勢回歸，相信未來美國工商管理實踐會淡化身份的色彩，不是刻意去追求所謂的比例，而是回歸到自然狀態(tài)。

再次，降本增效將成為企業(yè)最重要的一項可持續(xù)發(fā)展戰(zhàn)略。

從二0二五年一月二十日特朗普宣誓就職，在接下來的十八個月，美國政府效率部將在馬斯克和拉馬斯瓦米領導下推動“美國現(xiàn)有的四百二十八個聯(lián)邦機構精簡至九十九個，對政府部門進行裁員率高達77%的大規(guī)模裁員”，從目前美國聯(lián)邦每年六萬五千億美元財政支出中削減兩萬億美元的支出。

其實，降本增效的問題，對政府如此，對于企業(yè)何嘗不是如此。接管推特后，馬斯克在兩周內解雇了五分之四的員工，將其改造成如今全球第一大社交媒體和新聞應用程序的X ；面對AI浪潮下競爭對手OpenAI不斷推出新產品、對Google搜索業(yè)務造成的威脅，Google的CEO皮查伊（Sundar Pichai）在二0二三年進行歷史性裁員，一口氣裁減一萬兩千名員工后，二0二四年提出繼續(xù)“削減經理、總監(jiān)和副總裁等職位的10%，以簡化組織結構并提高效率”。

在《公司治理的現(xiàn)實挑戰(zhàn)》這本書中，我總結了公司治理制度設計應該遵循的一項重要原則。那就是一項公司治理制度引入所帶來的收益，需要足以覆蓋其成本，達到成本收益平衡。而只是“為了推動只有一小部分人認同的社會價值觀”的ESG和DEI，顯然為以“提供消費者想要的商品和服務”為目的的公司增加了額外的成本（拉馬斯瓦米）。因而，無論是反ESG，還是反DEI都應成為未來企業(yè)降本增效，提高自身可持續(xù)發(fā)展的題中之意。

事實上，可持續(xù)發(fā)展不僅事關社會和環(huán)境，而且事關企業(yè)自身。相比較而言，企業(yè)自身的可持續(xù)才是更加重要和基本的“可持續(xù)”。一家企業(yè)如果連自身的發(fā)展都無法做到“可持續(xù)”，卻去關心社會和環(huán)境的可持續(xù)，這樣做豈不是緣木求魚？《左傳》很早就提醒我們，“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最后我想和讀者分享我十分欣賞的兩句話來結束本文的討論。第一句話是，弗里德曼曾經講過的：“企業(yè)最大的社會責任是創(chuàng)造利潤?！钡诙湓捠牵瑏啴敗に姑苷f過的：“我們每天早上能夠吃到新鮮的面包不是由于面包師的仁慈，而是由于他的貪婪?！蔽覀儾荒芗纫缘叫迈r的面包，卻又不允許面包師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