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晉祠了?曾經(jīng)在語文課本學(xué)過梁衡那篇《晉祠》,寫得優(yōu)美迷人,讓我對晉祠心馳神往。如今,它真實地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讓我感到恍如隔世。
梁衡在文章中說,晉祠之美,在山、在樹、在水。單純站在自然景觀的角度看,這樣的描繪恰如其分且實至名歸。但慢慢游覽、細細品味后,我深切感受到,晉祠之美,更在情美、境美、文化美。
晉祠是為了紀(jì)念晉國開國諸侯姬虞及其母后邑姜而建的,這本身就說明山西人不忘根本,極重感情。比較而言,姬虞另外一個名字廣為人知:唐叔虞。唐是他最早的封國國號,按照古代伯仲叔季排行,稱排行老三的姬虞為叔虞。據(jù)《史記·晉世家》記載:成王與叔虞戲,削桐葉為圭以與叔虞,曰:“以此封若。”史佚因請擇日立叔虞。成王曰:“吾與之戲耳。”史佚曰:“天子無戲言。言則史書之,禮成之,樂歌之?!彼旆馐逵萦谔?。類似的記載也出現(xiàn)在《呂氏春秋》中,只不過督促周成王兌現(xiàn)諾言的人換成了周公旦。無論主要人物是誰,故事傳遞出來的誠實守信、堅持立場等價值觀,都彰顯出人與人之間珍重的情義之美。唐叔虞的兒子燮父繼位后改唐為晉,這就是山西稱為晉的由來?,F(xiàn)藏于中國國家博物館的覐公簋,內(nèi)底銘文記述了這段歷史,使《史記》不再成為孤證。
晉祠內(nèi)還有一處“對越坊”?!皩υ健倍秩∽浴对娊?jīng)·周頌》:“秉文之德,對越在天?!薄皩Α睘閳蟠?,“越”為宣揚?!皩υ健?,在此意為唐叔虞報答宣揚自己的母親、周武王之妻邑姜的功德。
晉祠的境美,既有環(huán)境之幽,又有境界之勝。
依傍懸甕山,滋潤晉泉水,晉祠自有雛形就占盡地利。這里山勢逶迤,清靈神秀,與穿插而過的泉水相親相合,一動一靜,讓晉祠顯得老成持重,又生機勃勃。樹多呈筆直狀,歷經(jīng)歲月洗禮,周柏已成父子柏,攜手守衛(wèi)這千年風(fēng)水;唐槐髯須飄拂,仿佛參透紅塵的仙家,笑看興衰成敗,淡覽虛實明空。夕陽下,綠草如茵,霞光萬道;檻橋流水,暮沉如詩,古老的晉祠使浮躁有了歸途,讓喧囂隱入凡塵。晉祠內(nèi)有四個鑄于不同年代的鐵人,用于保佑一方平安。早些年,人們可以近距離觸摸以沾福氣,后來出于保護考慮,鐵人的周圍裝上了護欄。
晉祠的文化價值當(dāng)然更不能低估。
進入晉祠,迎面第一座建筑就是水鏡臺。它是明清時期的建筑物,是古代唱戲的戲臺。水鏡臺集樓、臺、殿、閣四種建筑風(fēng)格于一體,后臺上部重檐歇山頂為樓的形式,后臺下部為殿的形式,前臺上部單檐卷棚頂為閣樓形式,前臺下部為臺的形式。戲臺周圍有疏朗的走廊,造型雄奇,雕刻彩繪精細?!八R”,語出《前漢書·韓安國傳》“清水明鏡,不可以形逃”,意思是忠奸是非盡人皆知。我們知道,中國古代戲劇中的人物都是臉譜化的,演員一出場,演的是好人還是壞人觀眾一目了然。戲臺命名為“水鏡臺”,是“清如水,明如鏡”的意思。除了寓意之外,水鏡臺前兩側(cè)地下埋有八口大水缸,為我國較早時期的擴音設(shè)備。“水鏡臺”匾,是清乾隆年間晉祠人楊二酉于乾隆二十二年,即1757年所書,為晉祠三名匾之一。1986年版的電視連續(xù)劇《西游記》中,孫悟空被二郎神追趕,孫悟空化身廟宇那集,就是從此取景。
圣母殿則是晉祠的主殿,建于北宋太平興國九年(984年)。殿內(nèi)供奉的邑姜,宋代被加封“顯靈昭濟圣母”。殿高19米,重檐歇山頂,面寬七間,進深六間。大殿四周圍廊,古稱“副階周匝”,是中國現(xiàn)存古建筑中的最早實例。前廊廊柱上八條木雕蟠龍是中國現(xiàn)存古建筑中的孤例。圣母殿是中國宋代建筑的代表作,對研究中國建筑發(fā)展史具有重要意義,為晉祠三大國寶建筑之一。
前面提到的“對越坊”“對越”匾相傳由明太原縣舉人、書法家高應(yīng)元所書,筆力遒勁,宛如山岳嵯峨,棱角俏麗,被譽為“雄奇之筆”,為晉祠三大名匾之一。
而隨處可見的楹聯(lián),更為晉祠增添了濃郁的書卷氣。如“水鏡臺”下面懸掛的一副楹聯(lián):“水秀山明無墨無筆圖畫,鳥語花笑有聲有色文章。”此楹聯(lián)原為清末貢生寧惇德所作,僅用了二十個字即描繪出晉祠自然優(yōu)美的畫卷,1983年由現(xiàn)代著名書法家劉炳森所寫。再如松水亭西有一代文宗傅山所撰楹聯(lián):“圃蕊城蘿隨點綴,事來功赴謝玄虛?!彼伤橐婚L方形建筑,亭東八角蓮池,南側(cè)有一株長壽松,北側(cè)是善利泉?!八伤背鲎蕴铺凇洞筇迫厥ソ绦颉罚骸八娠L(fēng)水月,未足比其清華?!边@副楹聯(lián),以自然景觀點化,表達豁達的出世入世觀,美學(xué)與哲理并存,讀后齒頰留香。
晉祠之美,可見,可品。兵法常講“運用之妙,存乎一心”,賞山賞水同樣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