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米勒在《北回歸線》中寫道:“一想到我生于斯長于斯的城市,一想到惠特曼歌頌過的曼哈頓,我心中便產生一種肓目的狂怒心情。紐約!那些白色的監(jiān)獄,擠滿蛆的人行道,排隊等候發(fā)救濟食品的人們,修筑得像宮殿一般的下流去處……”意大利作家卡爾維諾卻說,比其他任何地方更讓他覺得回到家的城市是紐約,他甚至說要在自己的墓碑刻上“紐約人”。
今天的紐約仍然是一個讓人愛恨皆狂的城市。我在其間短暫逗留時也有著兩極感受。夏天等地鐵時熱得令人窒息,軌道上總有些垃圾,老鼠大搖大擺穿行其間。角落里散發(fā)著流浪漢留下的尿臊味,甚至會看到大便。在地鐵里遇到過一個舉止怪誕的黑人。有一次出地鐵,一個黑人追上來,說真巧在這里遇到你,你不記得我了嗎我的朋友?地鐵到地面有一段空無一人的距離,我?guī)缀跏侨鐾瓤癖肌S幸淮卧诖蠼稚?,迎面一個白女人對我罵罵咧咧豎起中指,只因為我衣領上的動物皮毛。在超市買東西態(tài)度不冷不熱甚至翻白目艮的服務員盡是黑人。
印象最深的是去布魯克林拜訪《蝴蝶君》的編劇黃哲倫,公交車有股刺鼻的尿臊味,放眼一望,車上全是衣著低廉顯得很臟的黑人,他們看向我,目艮里白光閃爍,好像有很多攝像機正咔嚓咔嚓。見到百老匯最活躍的劇作家黃哲倫,得知他不久前大難不死,因為某天晚上從超市出來,脖子上被人抹了兩刀。案件一直沒破。他被襲沒多久,一個中國女孩在皇后區(qū),被戴著醫(yī)用手套的蒙面人割傷。一個日本鋼琴家在哈萊姆區(qū)地鐵站被幾個人毆打,襲擊過程中罵著“中國人”。鋼琴家傷重入院,不能彈鋼琴也不能抱孩子,并考慮離開紐約。
但是,天啦,想想大都會博物館、現(xiàn)代藝術博物館、古根漢姆博物館,以及這個城市數(shù)不清的獨立美術展覽館,想想凡·高、塞尚、莫奈、畢加索、馬蒂斯、高更、盧梭、德加、康定斯基、羅斯科、波洛克、米開朗其羅等等心中垂涎已久的世界繪畫大師的原作,在伸手可觸的距離清楚地探尋畫家的筆觸,驚嘆中,渾然忘卻這個城市地獄的一面。在百老匯看過歌劇,在林肯中心聽過音樂會,在低沉的爵士樂餐館中吃飽肚子,在著名的92街聽一場詩歌朗誦會,看大街上奇形怪狀的打扮者旁若無人的樣子,漫步中央公園,聽鳥兒歡快啼鳴,便不可遏止地愛上紐約,愛上這里蓬勃自由的藝術,愛上容許個性張揚的寬容社會,愛上豐富多元的文化與世界一流的創(chuàng)造力。
《紐約時報》的編輯帶我參觀了整個編輯部,在屬于報社的面積超大的休閑咖啡廳里聊下一篇文章的切人點。透過落地玻璃墻,我看見一大片迷人的城市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