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女人的一句話,瞬間讓我心潮澎湃。
那天,在小區(qū)涼亭和朋友談?wù)撛鹤永镩_得正嫵媚的牡丹,朋友指正說:那是芍藥,不是牡丹。這時,一個比我來得遲比朋友來得早的陌生女人插話說:芍藥是草本,牡丹是木本。接著又細講草、木之別,令我心生敬意,皆生慚愧。
后來,朋友有事先走,那女人便坐下來和我聊天。
談話中得知:她是太原人,隨在此地工作的丈夫住在我們小區(qū)里。丈夫是公司高管,她工作在太原,四十五歲便退休了。有一個兒子在加拿大留學(xué)已五年了,她也曾去過幾次。她說:來這兒沒事干,好清靜。喜歡看書,看佛經(jīng)、國學(xué)經(jīng)典。她還說:一個人要有“信仰”。
這句話,一石激起千層浪,令我心潮涌動。是啊,做人要有信仰。有信仰的人,內(nèi)心才會是堅定的。當年,唐玄奘篤誠信奉佛教,在唐太宗李世民的允許下,單人前往印度取經(jīng),學(xué)習(xí)十七年后載經(jīng)而歸,唐王率眾臣盛迎,后入住大慈恩寺,做主持,宣揚佛法。后來,唐人信奉佛教成為風尚。
我不信佛,但不反對信佛或其他。各種宗教理論博大精深,自成體系,自圓其法,各有受眾。儒家信孔子,道家信老子,佛教信佛祖,基督教信上帝……我呢,信仰愛,信仰真、善、美。
說到信仰愛,想起兩個人——納蘭容若與倉央嘉措,兩個情癡。
納蘭容若是清康熙時期的寵臣,早年中進士,皇帝欽點御前帶刀侍衛(wèi)。出入高門廣廈金階玉堂的他,卻有山水鳥魚之志,性灑脫不羈,愛讀書,擅詩詞。他一生追求真愛,作詩云: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
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
遇而復(fù)失,遇而不得的百結(jié)氣沖云霄,直問高天,回腸蕩氣,情癡??!
倉央嘉措是清康熙時期的六世活佛。作為活佛的他無心權(quán)力,癡戀紅塵兒女情長,為此寫下好多動人的情詩: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住進布達拉宮,我是雪域最大的王;
流浪在拉薩街頭,我是世間最美的情郎。
……
他在一首短詩中寫到:“我不是普度眾生的佛,我來尋我今生的情,與她談一場風花雪月的愛?!苯K于,煎熬中的倉央嘉措在二十五歲那年,決然離開布達拉宮,神秘失蹤。有人說后來他和他心愛的女人生活在了一起;也有人說他做了政治的犧牲品……
如果說單相思是一個人的兵慌馬亂,那么最好的愛情便是相互懂得,相互成全。比如楊絳與錢鐘書,林徽音與梁思成等,志同道合,舉案齊眉,相互包容,相濡以沫,堪為楷模。
前天,聽韓雪朗誦楊開慧當年寫給毛澤東的情書,韓雪哭了,好多人哭了,我也哭了。因為革命,他們分開好久沒有消息,楊開慧思念至極,信中寫到:……我要吻你一百遍,你的眼睛,你的嘴,你的臉頰,你的額,你的頭,你是我的人,你是屬于我的!……即使你死了,我也要用眼淚纏住你的尸體,……誰把我的信帶給你,把你的信帶給我,誰就是我的恩人?!八闳碎g知己,唯有吾與汝?!薄麄冎g的感情,刻骨銘心、融于靈魂,超越了生命和時空。這封信被封存在上海楊開慧故居的墻縫里,六十多年后被發(fā)現(xiàn),毛澤東沒看到,卻讓我們看到了一個以愛為信仰的偉大女性。愛是人世間生生不息的血脈與煙火;愛可以超越生死;愛是不死鳥;愛,永恒。
愛,不止愛情,還有親情、友情。以真、善相待,才會有各種人情美。
父母生養(yǎng)之恩,重如山,深如海。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處;父母去,人生只剩歸途。你陪我長大,我陪你變老。在素靜的時光里,呆在父母身邊,卸下闖蕩社會的鎧甲,依然做個孩子,也為父母做些事情,看他們由衷的笑,莫不是人生里最美的時光。同時,兄弟姐妹,情同手足,血濃于水,永遠難以割舍。
人生的快樂莫過于有幾個真心朋友。高山流水,子期去,伯牙不復(fù)撫琴;劉、關(guān)、張?zhí)覉@三結(jié)義,佳話永流傳。朋友,是靈魂間的彼此欣賞,同氣相求,同聲相應(yīng)。朋友,相聚是酒,一經(jīng)啟封便濃香四溢,無論分開多久,都有說不完的話,絕不會尷尬;朋友,分開是水,看似淡然卻綿延不絕,平常也許不甚聯(lián)系,卻一直藏在心底。友誼是用愛、用真、用善的甘泉澆灌出來的芬芳的心靈之花,大美人間。
后來,我們彼此留了電話。我說:如果哪天想看書了,我?guī)闳D書館。她眼睛里閃著光芒,說:好。
此刻,我想起來,那天她的衣服是橘紅色的,像霞……
選自《云州文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