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向來是純潔的,但也是殘忍的,是日常的,也是永恒的。在與月色的對語中,千年以來,無數(shù)文人騷客寫下了無數(shù)首詩,解月、問月、近月,只為擷一抹最溫柔的月色,置于枕邊。
翻開中國的詩集,月亮就是無數(shù)墨客的心頭好。
凌亂了李白的舞姿,誘得背影為之婆娑的,是你;裝點了曹丕的床頭,惹得星漢一夜未央的,是你。是你驚起了枝頭鵲,也是你轉(zhuǎn)動了白玉盤;是你寄托著希望,始終相信天涯共此時,也是你醞釀著愁思,使得婦人夜夜減清輝。
于是便有了“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的月影清波,有了“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的月下曖昧,有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的凄楚和憂愁。
無視時間與空間的鴻溝,月亮的清輝平等地照遍古今,也灑向大洋的彼岸。
不同于克萊因藍的憂郁,也不同于亞歷山大紅的熱烈,淡淡的月光顛倒了城市,徒留的只有虛無。神秘的月神塞勒涅蒙上面紗,便再沒有人能用色彩還原她的眼波。是銀白,是金黃,抑或透明?留給凡人的只剩下猜測。我喜歡這種猜測,是猜測讓你變得不再具象,可以是德彪西指尖躍動的音符,也可以是凡·高筆下綻放的光芒,可以是美好,是落寞,也可以是悲哀。
所以,夏爾·皮埃爾·波德萊爾會在《月亮的哀愁》中講:“就把這一滴像貓眼石碎片一樣/閃著紅光的蒼白眼淚收進手掌/放進遠離太陽眼睛的他的心里?!焙罓柡铡ぢ芬姿埂げ柡账挂矔谑澜缬坝熬b綽的溫柔里,留下朦朧的月色,他在《面前的月亮·圣馬丁札記》中寫道:“我感到了美的震撼;我孤獨的月亮原諒了我,誰又敢將我譴責(zé)?”
但現(xiàn)代人的心中,始終缺乏一抹月色。許多人已經(jīng)忘記了月亮的皎潔,哪怕是在有云的夜里,忘記了多少扇窗曾被月色裝飾,也忘記了糅合著美麗、浪漫、凄冷與憂傷的屬于我們自己的月亮。
“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jīng)照古人?!蔽也磺宄畎椎摹W陽修的、博爾赫斯的月色是不是同一片月色,但我明白如今我們看到的月亮與他們是同一輪月亮?!敖虾稳顺跻娫??江月何年初照人?”我不清楚是誰用紙筆記錄下第一抹月光?但我知道在千百年后,我依然沐浴在這片月光里。
我也知道我已經(jīng)為自己留下了一縷月色,就在我筆下的那首詩里:“一巒金楓一葉秋,星光熠熠伴溪流,似你眼波溫柔,月如水,泛滿舟,惹得漣漪皺;奈何夢醒總是空,借酒澆愁不勝愁,霞光轉(zhuǎn)瞬難留,雁單飛,殘枝瘦,唯有月依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