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要出去打工。他把出去打工的想法告訴了陳一丹。
柱子跟陳一丹是這樣講的。他會先去長沙,在長沙的工地上找活干。如果在長沙找不到,就去廣州的工地上找活干。如果在廣州找不到,就去福州的工地上找活干。他跟陳一丹講得很直白。
陳一丹不想柱子出去打工。她知道,柱子這一出去,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往后回來的機會就少了。他本來學歷就不高,認識的人又不多,長沙、廣州、福州都是些大城市。天南地北地跑,她不想他在外面受苦。
陳一丹想方設法要留住柱子。想來想去,她裝了一次病。在裝病上,她做了一些準備。她跟鄉(xiāng)衛(wèi)生院的邵醫(yī)生說了一個想法,請求邵醫(yī)生給她開點藥,無論如何要幫這個忙??丛陉愐坏さ恼\意上,邵醫(yī)生最終答應了她。
柱子知道陳一丹生病后,很著急,他趕緊跑到鄉(xiāng)衛(wèi)生院去看陳一丹。
陳一丹躺在病床上,正打著點滴??匆娭?,她眼里的淚流出來。她是第一次在柱子面前放肆地流眼淚。她的眼淚流得格外真實。她要讓柱子無法看出自己裝病的破綻。
陳一丹把病情“如實”告訴了柱子,她說,邵醫(yī)生的檢查結果顯示,病得不輕。
柱子勸她,得了病,就好好養(yǎng),好好休息,別傷心。
邵醫(yī)生來查房,看見柱子,便對他說:“好好照顧陳一丹,往后,莫想著出去打工?!?/p>
邵醫(yī)生的話一下子提醒了柱子。
“一丹,往后我不出去打工了。你這樣子,我在外面打工,也放心不下?!敝优R走時,對陳一丹說。
柱子話不多,但很溫暖。陳一丹擦了一把淚,然后說:“柱子,你就留在村里吧。等我病好了,我們一起種田種地。”
一個星期后,陳一丹出院。她再不用裝了。她要感謝邵醫(yī)生幫了她的大忙。回到家里,她把家里最肥的那只母雞提到鄉(xiāng)衛(wèi)生院,送給邵醫(yī)生。邵醫(yī)生沒要。她說:“陳一丹,沒想到你鬼點子多,往后,再不能裝病了?!?/p>
“不裝了,再不裝了?!标愐坏さ椭^說。
陳一丹跟柱子見面時,柱子沒有想到她的病會好得這么利索這么快。她想在柱子家里幫他洗衣服,柱子不同意,說:“病剛好,哪有沾冷水洗衣服的道理?”
柱子的話很溫情,陳一丹聽了,心里很暖和。
兩月后,柱子對陳一丹說,還是想出去打工,待在村里沒出路。
陳一丹怎么也沒有想到,柱子的腦子里又冒出打工的想法。她聽后,依舊勸他別出去打工。
“柱子,老話說,在家千日好,出門時時難。”陳一丹勸他。
“沒你說的那么難?!敝臃磳﹃愐坏さ恼f法。
“柱子,老一輩困在村里,沒出去打工,不也過了一輩子?!标愐坏袼?。
“老一輩是老一輩,他們怎么過,跟我沒關系?!敝影殃愐坏さ脑掜敾厝ァ?/p>
陳一丹每勸一次,柱子出去打工的想法就強烈一次。
柱子說:“陳一丹,別勸了,過幾天我就去買車票。”
陳一丹知道,勸是勸不了了。
就在柱子出門打工的前一天,陳一丹在回家的路上出了車禍。她騎著自行車一下沖到路邊的旱地,造成右小腿骨折。
陳一丹住進了縣醫(yī)院。她很清楚,這次骨折,應該是留住柱子的最好機會,這一次要留不住,就真留不住了。
柱子去縣醫(yī)院看望陳一丹。陳一丹告訴他:“醫(yī)生說,右小腿骨折,至少半年才能康復?!?/p>
看著陳一丹打著石膏板的腿,柱子放棄了打工的想法。他對陳一丹說,不出去打工了。
陳一丹聽了,很開心。
“回家后,做一副拐杖吧?!标愐坏じ诱f。
柱子點頭同意。
柱子很精明,對木工活也很熟悉。在做拐杖上,沒有遇到啥難題。他在他家后院鋸了一棵樹,然后把樹鋸成兩段。對那兩段木,他又是砍來又是刨,第二天,一副拐杖做成了。
柱子去縣醫(yī)院接陳一丹回家。陳一丹拄著拐杖,很幸福地面對柱子。那一刻,她眼里的淚,一下子流出來。
秋天的小院,柱子扶著拄著拐杖的陳一丹。陳一丹一步步向前走去,身上是秋天的和風。
陳一丹留住了柱子,就是留住了自己喜歡的男人。
第二年春天,陳一丹跟柱子結婚了。春光里,穿著大紅喜服的陳一丹讓柱子迎進了家門。
“往后,就在村里種田種地,不外出打工?!毙禄橐?,陳一丹跟柱子說。
“不出去打工?!敝哟饝?。
2023年,邵醫(yī)生看見柱子在地里種著大豆,便走上前去問他:“柱子,陳一丹咋不跟你一起種地?”
停了手中的活,柱子說:“早外出打工了?!本o接著,柱子又說,“家里一個娃上高中,一個娃上初中,地里沒有很多收入,她不出去打工,維持一家人的生活都難。”
邵醫(yī)生臨走時,柱子很后悔地告訴她,沒結婚前,陳一丹不讓自己出去打工,現(xiàn)在倒好,她卻出去打工了。
看著柱子,邵醫(yī)生再沒有跟他多說什么,更沒有把陳一丹當年裝病的事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