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自陜西涇陽來,文火煮至沸騰,茶湯渾厚,色如琥珀,味帶棗香,入口綿柔,略甘。
十六日,圓月如盤,寒夜清瘦。尚有殘雪掩住半屋瓦片,隔壁人家的果樹掛住天空的一塊藍(lán)。
明日將行,不覺淚目,母親突然說起,至親歸家不覺日久,于是言語驟多,如茶沫翻滾。
漂泊十年,忽覺生平似煮茶,幾經(jīng)流水,色澤愈彌,芳香愈淡,愈入平靜界,愈能真擺脫。
我常想影劇中人,披袍立于茫茫白雪,悵然四顧,而后嗟嘆。若換做我,倒想奔逐飛羽,臥雪如歸。
寄居人間,草草一瞬,若能一日真擺脫真性情也不枉費。茶好不厭,已入子時,當(dāng)入眠。
但聞心中聲聲入耳,咚……咚……咚……咚……祖先在夜下再次喚醒那只失啞的銅鼓。
孤獨是孤獨的解藥,烈酒是釀造過的孤獨。
在十平方米的板房里,孤獨堆垛在高高的書籍里,也藏在桌面那只仿造的落雪梅瓶里。
買到一盞簡易臺燈,拉下堅硬的窗布,關(guān)掉燈,輕輕旋動開關(guān),仿佛自己置身在茫茫黑夜里的一只漁舟上,微弱的燈光,蜷作一團貼在江心。
越來越懶于收拾,桌面上,木板上散落著彎曲的頭發(fā),猶如一條條截斷的線頭,或者用壞發(fā)黑的U型節(jié)能燈管,呆板,死寂,了無生息。
喜歡接一盆水放在桌面,空了,就看一看,順便試一下水溫,仿佛如此才能具象孤獨的存在。人與人之間的交流越來越生硬,人們的生命里大多缺少一場溫軟如玉的白雪。
昨夜,武哥喂養(yǎng)的鯉魚跳出塑料水槽摔到樓下。望著空空的水槽,我想,也許它重新回到了河流,像一句深藍(lán)孤獨,重新回到一個人內(nèi)心深處的水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