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公分

天空似乎

并不高遠(yuǎn)

比土地高一公分

比小草高一公分

比人類和流浪的生靈又高出一公分

比高大的樹木和浩瀚的森林

還是高出一公分

我能觸摸到它

時而溫暖 時而寒冷

緩緩流動

比水流更輕

比我伸向天空的指尖

高出一公分

相比那些我觸摸不到的星辰

它仍然謙卑地高出了

一公分

我們彼此只隔著一個星空

蒼涼而遙遠(yuǎn)的地方啊

和我的所在，只隔著一匹白馬

那些夜晚與我傾心交談的人：

李賀，梵高，常玉，布拉加……

和我的所在，也只隔著一個星空

火把

我在人世間不停尋找

能夠前行的火

哪怕把所有的手指頭

當(dāng)作火把，點(diǎn)燃一次

多好，會有十次呢

照亮我膽怯中的摸索……

月亮之門

媽媽，當(dāng)我在漆黑的子宮里

聽到潮汐的歌唱，那來自羊水的呼喚！

感到夜空的垂憐，那來自子宮的溫暖！

媽媽，我還看到了月亮

門一樣的月亮，我就要

經(jīng)過它來到你的世界

我就要看到你了，媽媽

我就要看到更多的

光了，還有這

新鮮的，熱氣騰騰的

世界……

月亮讓我平靜

有月亮的夜晚

讓人足夠平靜

如同小時候

媽媽在家

陪我開著燈睡覺

如今

行走在夜的森林里

無法分辨

潛伏的丘陵

還是埋伏的野獸

但只要看見

月亮，就會想起

那個電燈拉繩

它們一定

還在媽媽的手里

只要對著天空

呼喚一聲

她會為我拉亮

整個天空

秋天的杯子

我是秋天的杯子

天空用空曠

把我注滿

鴿子心里藏著回家的路

哨聲帶我

回到有著一院黃葉的秋天

那些樹葉像薯片一樣清脆的

在腳下裂開，像冰層在春天裂開

像飽滿的你

石榴一樣在我面前裂開

我一無所有

才值得它傾盡所有

清脆，堅(jiān)硬，透明，易碎

才值得小心翼翼

我也愿是你的杯子

裝著關(guān)于你的一切

用歲月的翅膀孵化它

——蛋殼一樣的杯子

死亡是利劍更是天平

死亡

是一支利劍，更是

一架天平

每個生命是傳遞死亡的

多米諾骨牌

食肉動物在食草動物的身體上

撰取血肉，延遲死亡巨獸的腳步

這腳步，不過是

早一步，或者晚一步

盤旋在頭頂?shù)亩d鷲，也有

黑旗落地的一天

那為什么

草原上的羚羊還要奔跑

還要穿越布滿鱷魚的激流

而有的野牛會低下頭

把角刀對準(zhǔn)獅子

多好??！唯一能戰(zhàn)勝死亡的

是另一個遲來的死亡

草原上花朵次第開放

花香擴(kuò)散，子彈出膛

后面的一顆子彈擊中了

前面的子彈……

【作者簡介】周剛，現(xiàn)居湖北宜昌，從事醫(yī)學(xué)工作。有作品發(fā)表于 《詩刊》 《詩潮》 《草堂》《中西詩歌》《青海湖》《三峽文學(xué)》等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