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古典的現(xiàn)代重生與反諷

2024-11-19 00:00王鋼
博覽群書 2024年10期

加拿大當代小說家瑪格麗特·阿特伍德在談及荷馬史詩對后世的影響時指出,像《奧德賽》這樣偉大而經(jīng)典的故事不可能只有唯一的版本,它會在另一個地方以另一種不同的方式被不斷講述。在阿特伍德看來,盡管古老的神話是口頭的、地方性的,但人類強烈的寫作欲望則會以盡可能多的形式去不斷地變換這一神話母體,從而使其盡可能地以不同的面貌獲得重新展現(xiàn)。在此意義上,喬伊斯的《尤利西斯》就是《奧德賽》這一偉大而古老的神話故事在現(xiàn)代跨越時間和地域空間的另一種重述。

喬伊斯出生于都柏林一個比較富裕的家庭,自幼天資聰慧,受過良好的文化教育,酷愛古典文學。早在11歲的時候,喬伊斯就閱讀了英國散文家查爾斯·蘭姆所寫的《尤利西斯冒險記》,對于故事中所描寫的主人公海上漂泊的非凡經(jīng)歷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這為其后來寫作《尤利西斯》奠定了重要的敘事框架基礎。喬伊斯對但丁的《神曲》也十分崇敬,將其視作《圣經(jīng)》一樣的精神食糧去閱讀,并將《神曲》描寫幽暗的地獄氛圍和風格灌注于后來寫作的《尤利西斯》之中。他還崇拜歌德,評論家在《尤利西斯》第十五章中便找到了歌德不朽名篇《浮士德》的影子。而在喬伊斯眾多的閱讀影響中,挪威戲劇家易卜生和法國作家福樓拜尤其值得關注。

愛爾蘭當代小說家埃德娜·奧布賴恩認為發(fā)現(xiàn)易卜生對于喬伊斯來說具有決定性的意義,“就像圣保羅在前往大馬士革的路上轉變了信仰一樣”(埃德娜·奧布賴恩:《喬伊斯》,李陽譯,三聯(lián)書店2014年版,P21)。喬伊斯大學時代易卜生已經(jīng)70多歲了,在蘇格蘭享有盛名,但在愛爾蘭的名氣卻沒有想象中那么大。當時對易卜生戲劇的看法呈現(xiàn)出近乎截然相反的態(tài)勢,既有熱烈的擁戴,也有輕蔑的鄙夷。以葉芝為代表的一派貶低易卜生戲劇的價值,認為易卜生除晚期象征派戲劇外,大都是中產(chǎn)階級的陳舊作品,缺乏道德性;而以蕭伯納為代表的另一派則贊揚易卜生向傳統(tǒng)道德觀念宣戰(zhàn)的偉大精神。面對紛爭,喬伊斯有著自己獨特的見解。在他看來,易卜生戲劇具有一種倔強的孩童之美,這深深地吸引并影響著他。當易卜生的新戲劇遭到詬病之時,喬伊斯撰寫《戲劇與人生》一文,高度評價易卜生的戲劇美學思想。在喬伊斯看來,真正的戲劇應表現(xiàn)人性中不變的法則,傳達出人生的真諦,而古希臘和莎士比亞的戲劇都欠缺一種活力,但這種活力在易卜生那里卻呈現(xiàn)了出來,即采用寫實性散文劇來更有效地展現(xiàn)人生、反映當時的社會問題。在另一篇題為《易卜生的新戲劇》的文章中,喬伊斯更是全面評價了易卜生戲劇的意義和價值。他稱贊易卜生“開創(chuàng)了戲劇史上的一個新紀元”,美譽其為“宗教改革家、社會改革家、熱愛正義的閃米特人,偉大的戲劇家”(詹姆斯·喬伊斯:《喬伊斯文論政論集》,姚君偉、郝素玲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13年版,P39)。喬伊斯認為盡管談論易卜生的劇本絕非易事,但不得不承認的是,易卜生的戲劇已經(jīng)到達爐火純青的境界,在看似平常的人物對話之中,展現(xiàn)出了靈魂深處發(fā)生的各不相同的危機。

喬伊斯關注易卜生主要集中在兩個重要的方面,一是易卜生的群氓思想,即民眾是隨波逐流的烏合之眾,藝術家必須反抗社會,卓爾不群;二是易卜生戲劇的真實原則,再現(xiàn)生活的本來面目。喬伊斯認同易卜生的思想,更贊許易卜生特立獨行的品格,受此影響,他不僅堅定了對戲劇重要性的認識,而且還改變了對待人生和事物的看法,《尤利西斯》中留有易卜生戲劇《培爾·金特》的影子便是明證。

福樓拜是對喬伊斯又一影響至深的作家。喬伊斯曾宣稱閱讀過福樓拜的全部作品,甚至還可以記住福樓拜小說中的具體字句。喬伊斯接受福樓拜的影響主要集中在兩大方面:一是福樓拜的現(xiàn)實主義傳統(tǒng)和寫實主義風格,對此,美國詩人龐德曾評價說:“喬伊斯一貫堅持最嚴格意義上的福樓拜的現(xiàn)實主義,一貫堅持有根有據(jù),一貫堅持聯(lián)系生活,他從不越過雷池一步。”(王逢振編:《喬伊斯評論集——名家論喬伊斯》,周汶等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15年版,P7)二是福樓拜的非人格化美學觀念,或純客觀化敘事方式。喬伊斯同樣反對藝術家過于介入藝術作品之中,強調藝術家應該是隱匿的上帝,在表現(xiàn)自我的同時應竭力摒棄自我。

喬伊斯不僅在理論上認同福樓拜的創(chuàng)作理念,而且在實踐中他也貫穿福樓拜的小說創(chuàng)作原則。龐德在評價《尤利西斯》時認為從某種角度來看其就是“繼續(xù)發(fā)展福樓拜藝術的第一部作品”,且“比福樓拜寫的任何一部完整的著作都更凝練,更能發(fā)現(xiàn)其獨具匠心”(王逢振編:《喬伊斯評論集——名家論喬伊斯》,周汶等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15年版,P6)。評論家埃德蒙·威爾遜也有類似觀點,強調《尤利西斯》在以最準確和最美的方法交代或轉述實際的人物、景物與聲音,并找尋獨特的詞匯和聲調,以表達人物心中的所思所感等方面的處理,均可清晰地見出“福樓拜這位偉大的自然主義散文詩人對喬伊斯影響深遠”(埃德蒙·威爾遜:《阿克瑟爾的城堡:1870年至1930年的想象文學研究》,黃念欣譯,江蘇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P146)。

《尤利西斯》是公認的現(xiàn)代歐洲文學最為重要的經(jīng)典作品,同時也是最難讀懂的作品之一。喬伊斯在小說中摒棄傳統(tǒng)敘事模式,采用意識流、心理現(xiàn)實主義等多種手法描寫了布盧姆、斯蒂芬、莫莉三個人物從1904年6月16日周四早8點至次日凌晨2點之間18個小時在都柏林活動和精神的歷程,集中展示了愛爾蘭廣闊的社會生活畫面和人性的復雜多樣。學術界一般認為《尤利西斯》的主題可以從五個方面理解:其一認為這是一部用自然主義手法寫就的愛爾蘭式的喜劇,是酒吧笑料文學的頂峰;其二認為小說表現(xiàn)的是對一切道德價值觀的完全徹底的漠視,通過隱而不露的虛無懷疑論或暗含其中的相對論,使人類一切經(jīng)歷最終化為無意義的行動;其三認為小說表現(xiàn)了某種神秘的、深奧的、超感覺的信仰;其四認為小說是對現(xiàn)代生活的悲觀的否定,是表現(xiàn)當代歷史之混亂空虛的一幅巨大的全景圖;其五則認為《尤利西斯》反映了對現(xiàn)實生活樂觀主義的、聽天由命的態(tài)度,不論這種態(tài)度是出自幽默輕松的精神還是強烈的悲劇意識(王佐良、周玨良主編:《英國20世紀文學史》,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6年版,P239)。俄裔美國小說家納博科夫則將小說的主題概括為“絕望的過去”“可笑可悲的現(xiàn)實”以及“憂郁的未來”三個維度,總主題則是“布魯姆和命運”(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文學講稿》,申慧輝等譯,上海三聯(lián)書店2005年版,P250-251)。盡管喬伊斯究竟更側重哪一維度的主題還有待研究和考證,但他為展現(xiàn)這龐大的、包羅萬象的故事和人物所進行的結構上的精巧設計在小說中卻是清晰可見。

小說《尤利西斯》結構上的最大特點在于與《奧德賽》的平行對比。在1920年9月寫給約翰·奎因的信中,喬伊斯便透露《尤利西斯》采用了與《奧德賽》相似的結構,同樣分為三個部分,對應《奧德賽》的三分結構,且三部分中各章對應《奧德賽》的標題。與此同時,在寫給意大利作家卡羅·利納蒂的信中,喬伊斯進一步表示從少年時代起便對尤利西斯這個人物著迷,他寫作《尤利西斯》是將其視作“兩個民族(以色列-愛爾蘭)的史詩,也是人體的循環(huán),同時還是一天(一生)中的一個小故事”,其意圖“不止是講述以我們的時代為依據(jù)的神話,還要讓每一次冒險(即,整個身體系統(tǒng)里相互關聯(lián)、相互連接的每一個小時、每一個器官以及每一門藝術)都以其自身的技巧為前提,甚至是創(chuàng)造自身的技巧”(詹姆斯·喬伊斯:《尤利西斯自述:詹姆斯·喬伊斯書信輯》,李宏偉譯,重慶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P273)。評論家們也大都注意到了小說結構與《奧德賽》的對應關系。托·斯·艾略特認為喬伊斯在小說中運用與《奧德賽》的對比關系非常重要,如同一項科學發(fā)現(xiàn)一般通過神話“巧妙地在當代與古代之間設置一個持續(xù)的平行關系”,并由此賦予“當代歷史那無益和無序的龐大萬花筒以形態(tài)和意義的方法”(王逢振編:《喬伊斯評論集——名家論喬伊斯》,周汶等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15年版,P13)。與艾略特有所不同,埃德蒙·威爾遜強調了這種平行對比關系之于小說內容建構的價值。在威爾遜看來,小說《尤利西斯》的主題唯有在與《奧德賽》的平行情節(jié)中方能找到,因為正是“《奧德賽》為作家筆下平凡人物的現(xiàn)代史詩提供了一個古典模型——而且對于一個講究效果與形式的復雜性的現(xiàn)代作家而言,這個古典的參照更有吸引力”(埃德蒙·威爾遜:《阿克瑟爾的城堡:1870年至1930年的想象文學研究》,黃念欣譯,江蘇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P140)。為了進一步說明問題,威爾遜指出喬伊斯的《尤利西斯》就是現(xiàn)代版的《奧德賽》,其在人物、主題、形式等諸多方面均跟從古典神話故事原本。具體來說,在人物關系方面,喬伊斯的尤利西斯是個都柏林的猶太人,廣告推銷員布魯姆;喬伊斯的忒勒瑪科斯就是斯蒂芬·代達勒斯,亦即喬伊斯自己;喬伊斯的珀涅羅珀則是莫莉,即布魯姆的妻子。在主題方面,《奧德賽》中兒子尋找父親的主題對應現(xiàn)代社會父子認同主題。在情節(jié)方面,小說比較嚴格地遵循《奧德賽》的敘述進程,且在諸多細節(jié)方面一一對應,如布魯姆被食蓮者引誘、被萊斯初哥尼人恐嚇,巧妙擺脫娜西卡少女的魅惑與歌聲等。而在結構方面,《奧德賽》的象征結構有效控制著小說的情節(jié)、暗示及對人物的評價。

威爾遜在詳細羅列了《尤利西斯》與《奧德賽》之間的相似性和對比關系的同時,也清晰地意識到喬伊斯讓古典再生并非僅是將其鑲嵌在現(xiàn)代小說的軀殼中,而是必定有其獨特的表達意蘊。因此,他又反過來強調說如果僅是簡單的現(xiàn)代與古典的對讀,其實對理解小說沒有多大意義。換言之,威爾遜意在告誡讀者,一定要透過古典的框架來找尋喬伊斯真正的創(chuàng)作目的,而非留戀于古典不能自拔,或者將小說的主題簡單化為對古典的《奧德賽》的重復。威爾遜的洞察力得到了眾多評論家的跨時空認同。納博科夫曾明確指出,不要把布盧姆在都柏林的某一夏日中無聊的閑逛和小小的冒險看作是對《奧德賽》的準確的滑稽的模仿,盡管在布盧姆四處閑逛的主題里面,確實有一種非常含糊非?;\統(tǒng)的荷馬史詩的回聲,但因此就在小說的每一個人物身上、每一個場景當中找尋這種準確的相似則完全屬于浪費時間,因為“沒有什么比以陳腐的神話為基礎而引申、并延續(xù)下來的寓言更使人厭煩的了”(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文學講稿》,申慧輝等譯,上海三聯(lián)書店2005年版,P250)美國學者吉爾伯特·海厄特也有類似看法。海厄特強調盡管《尤利西斯》和《奧德賽》在細節(jié)上密切對應,但喬伊斯借鑒的僅是《奧德賽》的結構方案,甚至僅僅是“成功模仿了最簡單的框架”(吉爾伯特·海厄特:《古典傳統(tǒng):希臘-羅馬對西方文學的影響》,王晨譯,北京聯(lián)合出版公司2015年版,P418)。

那么,喬伊斯借鑒《奧德賽》的結構框架究竟意欲何為?小說人物形象的古今異變最能說明問題。

作為現(xiàn)代尤利西斯的布魯姆已不再是高大智慧的英雄形象了,古代神性的英雄已悄然轉化為漂蕩在都柏林城市中道德敗壞的混混兒。作為廣告推銷員的布魯姆生意不好,整天碰壁受氣,經(jīng)濟沒有保障。他的妻子莫莉是個女歌手,活力四射、精力旺盛,由于他對兒子的夭折悲傷過度造成性機能障礙,莫莉與經(jīng)紀人出軌。布魯姆既要忍受失去兒子的悲痛,又要承受妻子出軌的內心折磨,從而成為一個沒有尊嚴、茍延殘喘地活著的懦弱者。小說描寫布魯姆有特殊的食癖,尤其愛吃牲口的下水,表明他已陷入生理樂趣和感官刺激相伴的非正常生活之中。他明明知道妻子與其他男人媾和卻無動于衷,表明他已喪失了對家庭的期望。他凝視格蒂·麥克道維爾而陷入手淫,表明他的潛意識中流露出窺淫癖、戀物癖以及對人體排泄物的喜好。而他的宗教信仰也不夠堅定虔誠,常常在行為上表現(xiàn)出強烈的違背教規(guī)的意愿。種種跡象表明,布盧姆不僅談不上趣味高雅,相反在生活態(tài)度和行為方式上表現(xiàn)得麻木而低俗,甚至是猥褻與惡心。布魯姆身上體現(xiàn)出強烈的反英雄色彩,他已成為一個懦弱的庸人。難怪榮格在分析《尤利西斯》時認為布魯姆已經(jīng)不再是荷馬世界中那個狡猾的、為風暴追逐的人物。在榮格看來,荷馬筆下的那個尤利西斯以自己的狡黠和機智逃脫了神馬人的報復和惡意,在經(jīng)歷了艱難的航行之后,終于回到自己的家園。而喬伊斯的尤利西斯則完全不同于他古代的同名人,他僅僅是一個被動的知覺意識,僅僅是一只眼睛、一只耳朵、一個鼻子、一張嘴巴而已,甚至“他只是一根感覺神經(jīng),不加任何選擇取舍地暴露于心理和肉體活動的瀑流里,并且以照相似的精確記錄著這一瀑流的全部精神錯亂似的喧囂與躁動”(榮格:《心理學與文學》,馮川、蘇克譯,三聯(lián)書店1987年版,P145)喬伊斯通過布魯姆這個人物意在表明新的時代已不是古典的英雄輩出的時代,古代的英雄隨著時代的變遷進入到20世紀的西方社會中已淪落得瑣碎、平凡、庸俗,古典時代可歌可泣的英雄業(yè)績亦已變成現(xiàn)代都市中蕓蕓眾生單調、乏味、枯燥、忙忙碌碌的生活?,F(xiàn)代社會是非英雄、反英雄的時代,是低俗而無奈的時代。

與布魯姆的庸俗、懦弱對應的則是斯蒂芬的迷茫。斯蒂芬這個人物在喬伊斯的小說《青年藝術家畫像》中曾經(jīng)出現(xiàn),在《尤利西斯》的開頭,他因母親病危的消息已返回都柏林一年,小說前三章集中圍繞他的活動展開。斯蒂芬為藝術理想而感到困惑和迷茫,渴望得到一位精神之父的撫慰。他的出現(xiàn)對應《奧德賽》中特萊默克斯尋父情節(jié)。顯然,英勇的奧德修斯的兒子特萊默克斯在《尤利西斯》中已變成了迷茫的斯蒂芬,雖有藝術理想,但因拒絕接受父輩的宗教傳統(tǒng)而將其構建在宗教迷失之上。斯蒂芬的迷茫實際上是現(xiàn)代社會的迷茫。喬伊斯通過這一人物反諷性地揭示出了現(xiàn)代社會精神世界的癱瘓。當然,斯蒂芬與布魯姆之間實際上構成了一對精神上的父子關系,他們共同經(jīng)歷了現(xiàn)代社會的精神流浪,并互相從對方身上獲取了精神的救贖,最終實現(xiàn)了現(xiàn)代意義上的“父子團圓”。而斯蒂芬尋找精神之父的行為也暗含了文化革故鼎新的時代要求。在宗教壓迫和愛爾蘭民族復興運動的大背景下,如何恢復愛爾蘭文化藝術的純潔性成為喬伊斯借助人物思考的首先面臨的問題。

布魯姆的妻子莫莉則是與貞潔的珀涅羅珀大相徑庭的人物。史詩《奧德賽》中的珀涅羅珀可謂是荷馬時代女性的模范與榜樣,而莫莉顯然不以這種傳統(tǒng)道德倫理作為行為準則,她追求感官刺激,以尋歡作樂為人生的主要目標。相對于珀涅羅珀的忠貞不渝,她在肉體和精神上都背叛過自己的丈夫。她顯然是喬伊斯心中道德敗壞的蕩婦形象。小說第十八章中對她半睡半醒狀態(tài)充滿性遐想的描寫被視為“淫亂”的頂峰,連喬伊斯本人都覺得這一章比前面各章都顯得更加猥褻。

從小說人物形象塑造來看,喬伊斯顯然意在與史詩《奧德賽》間形成“英雄”與“反英雄”的對比關系,凸顯其中的反諷意義,深刻揭示現(xiàn)代社會的荒誕、扭曲及庸俗卑瑣的習氣。喬伊斯的創(chuàng)作深深根植于愛爾蘭民族肥沃的土壤之中,面對現(xiàn)代社會中愛爾蘭人精神的迷失、癱瘓與麻木以及現(xiàn)代人被傳統(tǒng)所壓抑和窒息的生存狀態(tài),他深惡痛絕,唯有以文學來反思歷史與人生,并關照社會現(xiàn)實。而為了達成這一寫作目標,與古老的史詩進行對照的方法便顯得尤其必需,因為這種方式“能夠為整個作品帶出廣泛的重要性,也讓喬伊斯有效地告訴我們那些人物的行為與人物之間的關系,而通過其他方法是無法做到這些的”(埃德蒙·威爾遜:《阿克瑟爾的城堡:1870年至1930年的想象文學研究》,黃念欣譯,江蘇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P152)。吉爾伯特·海厄特也持相同看法:“通過與古典傳說的美和英雄主義相對比,它們展現(xiàn)了今日的男女把自己變得多么骯臟。這正是《尤利西斯》采用與史詩對應結構的主要目的。它用有力、高貴和莊嚴的過去反襯出今天的下流、貧窮和粗俗?,F(xiàn)在的一切都是骯臟和可恥的,甚至包括性愛、戰(zhàn)斗的勇氣和拒絕?!队壤魉埂凡皇恰稖贰き偹埂肥降膽蚍掠⑿凼吩?,而是反英雄的。任何讀過該作品的人都無法懷疑它的感染力。”(吉爾伯特·海厄特:《古典傳統(tǒng):希臘-羅馬對西方文學的影響》,王晨譯,北京聯(lián)合出版公司2015年版,P423)

(作者系吉林師范大學文學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