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宇表哥打視頻電話過來,告訴我外公家的那棵杏樹,因為后院要蓋新房子,所以被舅舅移栽到大門口的池塘邊了。表哥說,移走的時候,樹上掛滿了杏子??墒牵@棵杏樹最終還是沒有挺過來,枯死了。聽完表哥的講述,我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幅圖畫——杏樹直挺挺地立在那兒,陽光下滿樹干癟的杏子像滅了的燈籠,黑乎乎地耷拉著腦袋掛在那兒。
外公家種了三棵果樹:一棵棗樹、一棵桃樹和一棵杏樹。在沒上學(xué)之前,我一直住在外公家。果子還沒成熟時,我和小宇表哥就圍著這幾棵果樹追逐打鬧。趁外公不注意,小宇表哥就偷偷地摘果子吃,每次都酸得他嘴里流著口水,眉眼擠成一團。這個時候,外公總是忍俊不禁地指著他:“你呀!真是小饞貓!”我在旁邊一直偷著樂。然后外公就會摘幾顆泛黃的杏子,埋進麥子堆里,將它捂熟,給我們解饞。
外公還將我們吃剩的杏核兒磨光滑,鉆上孔,用紅線穿起來,做成手鏈送給我們。幾年前外公出車禍離開了我們,每每想起他來,我就仿佛置身在那幾棵果樹中間,又回到了外公的懷抱。
記憶中的棗樹和桃樹所結(jié)的果子,和現(xiàn)在市場上賣的水果比起來是完全不同的,因為是自家種的,果子大都長得個兒小且有酸味。棗子還沒有現(xiàn)在的棗子一半大,而且硌牙沒有一點兒味,不像現(xiàn)在的又脆又甜。桃子個兒小核兒大,果肉少且酸澀。
只有這棵杏樹給我的印象最深。樹上結(jié)出的杏子是橙黃色的,呈橢圓形,像一盞盞小燈籠。黃澄澄的杏子沐浴著陽光,漸漸地染上了點點紅暈,宛如少女的臉頰,羞赧又可愛。熟透的杏子用手輕輕一掰就分成了兩半,嚼起來軟軟的糯糯的,特別香甜可口。
這棵杏樹年齡最大,是外公的爺爺種下的,杏樹的樹干已經(jīng)彎曲。外公說它每年結(jié)那么多果子,是累彎的,總叫它“歪脖杏樹”。但它依然比棗樹和桃樹高得多,大得多。
這棵飽經(jīng)滄桑的杏樹,枝葉也漸漸地沒有那么繁茂了,甚至有幾根分枝都枯死了,可是它每年結(jié)的果子并不少。每次雨后,我和小宇表哥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后院的杏樹下?lián)祜L(fēng)吹雨打落下的杏子。這些落下的杏子一般都是熟透了的,格外好吃??墒沁@些哪夠我們吃,小宇表哥每每爬到歪脖處,站起來,兩手使勁搖晃著樹枝,我在樹下?lián)沃撓碌囊路?,四處跑著,接著掉落的杏子?/p>
現(xiàn)在市場上的杏子個兒大,肉厚汁多,但味道偏淡,少了杏子應(yīng)該有的氣味,尤其是雨季生長的杏子幾乎是淡而無味。每次看到杏子,我都會想起那一盞盞橙黃色的小燈籠,還有在樹下?lián)煨幼拥囊欢斡洃洝?/p>
這幾年,每次和小宇表哥視頻通話時,他總是跑到杏樹下,讓我看看它。當杏子成熟時,舅舅總會給我寄一箱過來。盡管時光流逝,我和杏樹還是保持著一種情感上的牽系,那種感情是難以表達的,它無可置疑地見證著我們成長的印記。
舅舅準備將荒廢的后院蓋上新房.棗樹和桃樹首先直接被砍掉了,它們結(jié)的果子本就沒那么可口,舅舅自然也就沒覺得有什么不舍??僧斔麥蕚淇车剐訕鋾r,小宇表哥哭著鬧著說什么也不同意,最后舅舅只好妥協(xié),將它移栽到別處。
那么多年的老杏樹,本就只剩下幾處活著的枝條,最終還是經(jīng)不起這樣的折騰。一棵樹在移栽過程中枯死,雖很常見,但對我而言,我心中的那棵杏樹也已枯死。我知道,再也吃不到杏樹結(jié)的杏子了。
外公不在了,唯一的一棵杏樹也不在了。看著手腕上外公做的杏核兒手鏈,我知道這是杏樹留下的半粒種子,我把它種在心里,等它長成參天大樹,結(jié)滿果實,我還可以隨時和外公、小宇表哥一起,采摘那一盞盞橙黃色的小燈籠……
(指導(dǎo)教師:丁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