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門前有一棵歪脖子梨花樹,那是我兒時的溫柔鄉(xiāng),也承載了我的無數(shù)回憶。
從前,我總喜歡和笑一起爬到那棵梨花樹上,枕著雙臂躺在枝杈間,懶洋洋地曬一下午太陽。前幾日,許久沒有聯(lián)系的笑突然發(fā)了張照片給我,告訴我那棵樹被移走了。我看著照片里那個黑洞洞的大坑,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忽地想起第一次和笑一起爬樹的經(jīng)歷。那是一個驕陽正好的午后,天空像水洗一樣的澄凈,沒有一絲游云。那一樹梨花正開得盛,朵朵梨花仿佛柔的化身,冰身玉膚,凝脂欲滴,在清風(fēng)里擺動著。我們兩人站在樹下,看著頭頂晃動的那片梨花,陽光輕輕吻上我們的臉頰。
“嘿!要一起爬樹嗎?”笑指了指那交叉重疊的枝杈,看著我問道:“或許,我們可以躺在上面,曬一曬太陽?”
我爽快地答應(yīng)了,望著那笑得燦爛的梨花,我不由地想,那里的陽光一定很溫暖吧。
笑動作麻利地爬了上去,我卻有些狼狽地掛在半空。我雙腿緊緊扒著粗糙的樹干,雙手摳進(jìn)粗糙的樹皮里,額上沁出了汗珠??粗要b獰的表情,笑坐在樹杈上給我打氣。還差一點就夠到那根樹杈的時候,笑拉了我一把,終于,我爬了上去。
梨花樹的枝杈交疊在一起,搭成一個躺椅模樣,我和笑就那樣半躺著,在梨花間曬著太陽。風(fēng)穿過,花和枝葉碰撞出沙沙的聲響,奏著一曲輕盈的歌。周身盡是潔白,泛著淡淡的清香,如置身海岸邊吹風(fēng),蕩起漣漪陣陣。不時有花瓣落下,落在我的臉上、身上,在這片小小世界里,下起了一場梨花雪。
我和笑就這樣一起躺在這片花海里,從下午到晚上,或是說笑著,或是閉上眼睛安靜地聽花落下的聲音。這半天的時光悠長,連呼吸都被放慢,仿佛過了一個世紀(jì)之久。
后來,我和笑經(jīng)常爬上這棵梨花樹,躺在枝杈間曬一下午太陽。那些和笑一起置身花海的回憶,是我童年這本書里最溫暖的篇章。
上一次一起爬樹是什么時候,我已記不太清了。距離和笑的上一次見面,都已經(jīng)過去了數(shù)年。童年對于我們來說,已經(jīng)過去了太久太久,那不急不慢的時光,與友共享的喜樂,都化作美好留在心間。
重新審視自己,拋去那些繁雜事務(wù),忘掉每日匆匆忙忙的趕路,生發(fā)出許多從前無從發(fā)現(xiàn)的奧義??粗謾C(jī)里樹坑的照片,梨花樹盛開的模樣浮現(xiàn)在眼前,又想起從前那些慢時光。
那時,沒有繁忙的課業(yè)和工作,我們可以無憂無慮地倚坐在枝杈間,不覺得浪費光陰;現(xiàn)在,卻連用十分鐘去慢慢喝一杯咖啡都要猶豫,擔(dān)心是否會誤了時間。從前以為是平常的,在樹上曬一個下午的太陽,竟成了現(xiàn)在自己奢求的忙里偷閑,不得實現(xiàn)的愿望。恰如滴入凈水的墨汁,一下子暈開黑色,從前的澄澈便凸顯出來了。
多想再回一次從前的慢時光,和笑一起躺在童年的梨花樹上,曬一曬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