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前,蔣雄達先生就出版了《弦上的夢——我的音樂人生》,這些年來,這本書已經(jīng)再版了三次,足以說明人們對這本書的喜愛程度。中國作協(xié)副主席、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莫言從不輕易給人寫序,但他卻為蔣雄達先生的這本書做了序,序中對蔣雄達先生給予了高度評價:“盡管我以文學為職業(yè),但骨子里癡戀的是音樂。我以為音樂是純粹的藝術,而文學算不上。我對能夠演奏樂器的人充滿崇敬,對能夠演奏小提琴這種造型優(yōu)美、氣質(zhì)高貴的西洋樂器的人,更是敬仰如神?!斘易x完了蔣雄達先生的自傳之后心中感慨萬千;從事藝術需要天才,從事音樂藝術更需要天才。蔣先生毫無疑問是個天才。”
書香門第家學淵源
蔣雄達出生于一個中國傳統(tǒng)的書香門第,他的祖上一門曾出6個翰林,可謂世家。其父蔣鏡芙在上世紀30年代擔任上海中華書局的主要編委,參與編輯了《辭?!?,獨立編著出版了《學生字典》《國音字母標準體系》《標準國語應用會話》《新中華常識課本》等著作;擔任過上海國語專修學校的校長??上н@樣一位勤于著述、學識淵博的文化人49歲便因病去世。
蔣雄達忘不了童年時在蘇州老家,他跟妹妹每天晚上八點鐘依偎在母親身旁聽媽媽給講童話故事,媽媽總是先用英文念一遍,再用中文講一遍。他從小就在這種文化氛圍濃郁的環(huán)境中長大?!八晕覐男【褪熘栋⒗锇桶秃退氖蟊I》《阿拉丁神燈》《皇帝的新裝》等故事。在母親的熏陶下,兄弟姊妹的英文都很好。”
蔣雄達說:由于文化世家的傳統(tǒng)習慣,因此家里非常重視對子女的文化教育和培養(yǎng)。在父親去世、家境困難的情況下,母親仍將家里的哥哥、姐姐、妹妹都培養(yǎng)成大學生,都成為對國家和社會有用的人才。
十二歲入伍當文藝小兵
1949年5月,蘇州解放。三野第十兵團文工團住在蔣雄達家。凡是支部大會、干部大會均在他家客廳開。文化修養(yǎng)深厚、思想開明的母親和團里這些充滿活力的青年男女團員十分投緣。就在大部隊南下之前,為配合戰(zhàn)前憶苦教育排練歌劇《血淚仇》時,缺少一個小演員來飾演劇中的小栓。文工團領導看上了機靈的蔣雄達,決定讓他加入文工團。于是12歲的蔣雄達于1949年6月8日離開了蘇州平直小學,成為文工團的一員。初到部隊文工團,一切都感到好奇,唱歌、扭秧歌、打腰鼓,看著什么都喜歡。蔣雄達第一次在歌劇中扮演角色,在導演和大家的幫助下,他克服了語言和表演上的重重困難,最終完成了小栓的角色。從此,蔣雄達走上了一條藝術道路。
學藝生涯中難忘的幾位恩師
在參加排練歌劇的間隙,蔣雄達總是抽空往樂隊鉆,他似乎更喜歡音樂。蔣雄達聽到一位大同志用小提琴拉出舒曼的《夢幻曲》時,從此便喜歡上了小提琴這件能演奏美妙音樂的樂器。
1950年,13歲的蔣雄達開始跟隨徐志德老師學琴。徐老師曾經(jīng)留學法國,從法國回來后他任教于福建音專,“他的教學非常規(guī)范,所以我學琴很規(guī)范,不是野路子?!?/p>
當時跟隨徐老師學琴的有十幾個人,最后堅持下來的只有蔣雄達一人。
蔣雄達的第二個提琴老師是上海音樂學院的李牧真先生。那時蔣雄達從福建被選調(diào)到東海艦隊文工團后來到上海?!袄罾蠋煿Φ咨詈?,演奏上特別注重色彩和樂感,使我懂得了在技能訓練好的基礎上,努力尋求音樂表現(xiàn)的重要性?!本瓦@樣,蔣雄達跟隨李牧真老師學習了三年。1958年,蔣雄達被選調(diào)到北京海政歌舞團。在北京他慕名找到中央樂團交響樂隊的首席司徒華誠,他建議蔣雄達多練傳統(tǒng)的古典作品,這樣可以在演奏上更加規(guī)范。在司徒老師的指導下,蔣雄達練習了柯萊里的《福利亞變奏曲》。司徒老師從作品的結構、曲式、每段變奏的演奏方法上都給蔣雄達做了很好的分析,使他對古典作品的嚴謹規(guī)范有了新的認識。后來,他又師從楊牧云老師學琴。楊老師早年在哈爾濱師從俄籍老師托勞哈,雙手姿勢漂亮,演奏極為規(guī)范。在楊老師悉心的指導下,蔣雄達完成了貝多芬《D大調(diào)協(xié)奏曲》的練習,作品中各種演奏方法和音樂上的處理至今讓他記憶猶新。1961年,蔣雄達又投師于中央樂團交響樂隊的演奏家范圣寬門下?!拔译S他學琴三年,熟悉了許多曲目,如拉羅的《西班牙交響曲》、維尼亞夫斯基的《d小調(diào)協(xié)奏曲》和《A大調(diào)華麗波蘭舞曲》《布魯赫g小調(diào)協(xié)奏曲》以及圣桑《引子與回旋隨想曲》等部分經(jīng)典作品。范老師在教學中主張多練作品,拓寬曲目,不斷豐富各種演奏技法。”
蔣雄達說:“如果說我在上海的三年苦學,奠定了我演奏生涯的基礎,那么我在北京的五年拜師求學,使我進一步熟悉和積累了曲目,增長了知識,提高了素養(yǎng)。我之所以能夠長期地從事樂隊演奏,并在后來從事音樂普及教育中發(fā)揮作用,都與幾位恩師的指導有著直接的影響?!?/p>
遠離喧囂修煉自我
1966年“文革”爆發(fā),在那個動蕩的年代,蔣雄達依舊沉醉于音樂世界,保持內(nèi)心的寧靜。除了潛心自學作曲、配器外,他把更多的時間和精力用在教育自己的一雙兒女學習小提琴上。他給孩子們強化教材和基本功訓練,為他們打下了堅實的基礎。蔣雄達經(jīng)常告誡自己的孩子,要努力、要奮斗,無論時代怎么變化,都要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
蔣雄達在那段時期積累了大量作曲理論方面的知識,也使得他的創(chuàng)作才能井噴式的爆發(fā)了。三軍大聯(lián)合演出,蔣雄達作為樂隊首席,其中很多作品的配器都出自他的手筆。1976~1978年,蔣雄達有大量的歌曲和器樂作品發(fā)表于報刊,他還為許多歌手創(chuàng)作了聲樂作品,在電臺、電視臺播出。
1977年恢復高考后,其子以第一名的成績順利考入中央音樂學院,畢業(yè)后又到美國深造,在國際樂壇展露頭角。蔣雄達的愛女更是在哥哥之后,成為具有國際影響力的小提琴演奏家和教育家,年僅37歲就被授予亞利桑那音樂學院終身教授。如果說蔣雄達著作眾多,他最得意的“作品”恐怕就是他的一雙優(yōu)秀的兒女。
軍旅作曲家
被譽為小提琴教材之父
蔣雄達不僅演奏小提琴,他還是一位成績斐然的軍旅作曲家。早在上世紀70年代初,他的《海島北京緊相連》就唱遍了海防前線。他作曲的《朋友,何時再相會》在中央電視臺首次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上演唱播出,一夜間傳遍了大江南北。蔣雄達創(chuàng)作的歌曲有數(shù)百首之多,作為一名老海軍,他的作品多半是歌唱大海、歌唱水兵的:《戰(zhàn)士的情懷》《祖國在我心上》《美麗的軍港》《海島戀》《我愿作朵潔白的浪花》《我從臺灣來》《銀色的馬車從天上來!》等歌曲,都被廣泛傳唱,風靡一時。
積數(shù)十年之功,蔣雄達相繼出版了文字專著、小提琴與弦樂、室內(nèi)樂作品集以及小提琴學習與演奏的輔導教材和由他主編的中國音協(xié)全國小提琴考級教材等各種音樂著作120余集,可謂著作等身,他被媒體譽為“中國小提琴教材之父”。
蔣雄達曾擔任中國音協(xié)小提琴學會顧問、文化部全國藝術考級專家指導委員會委員、中國音協(xié)考級委員會小提琴專家組組長、中國人民大學和原解放軍藝術學院特聘教授、國家一級演奏員、享受國務院政府特殊津貼。中國音協(xié)歷屆全國少兒小提琴比賽與中國音樂“小金鐘”獎評委會副主任,第二屆勛菲爾德國際弦樂大賽評委,歷屆香港國際音樂節(jié)主席團和藝委會成員以及歷屆香港國際小提琴大賽和室內(nèi)樂大賽賽務主任等職。
太陽青少年樂團蜚聲中外
1989年,蔣雄達一手創(chuàng)建起來的太陽青少年樂團,作為全國第一支青少年樂團,歷經(jīng)30余年,樂團的足跡遍及國內(nèi)外,演出不同題材與形式的音樂會400余場,培養(yǎng)了許多杰出專業(yè)的優(yōu)秀人才和大量高水平的特長生,而這一切是在沒有官方投資、沒有財團贊助、不以盈利為目的理念下所取得的成果。樂團多次出國演出,每次都載譽而歸。在國內(nèi)也頻頻參加外事活動,他們的聽眾中有外國元首、世界名人、琴童學生、社會群眾,聽者無不由衷贊賞。在蔣雄達美育理念的指引下,太陽樂團的學生們多在藝術和文化課上實現(xiàn)了雙豐收,擁有了更多選擇的可能。學生們更是普遍在蔣雄達的言傳身教和日積月累的音樂熏陶下,收獲了富足的精神世界。幾十年下來,經(jīng)蔣雄達先生親手點撥的琴童有數(shù)百名之多,許多都已成才。蔣先生如數(shù)家珍地說起在國內(nèi)外樂團供職的他的學生的名字,他們活躍在國際、國內(nèi)的音樂舞臺上,令蔣雄達老師無比欣慰。
“音樂的魅力是無盡的,普及音樂教育是為了提升孩子們的素質(zhì)。當孩子們成長以后,無論從事何種職業(yè),都要成為一個高尚的人。學音樂,首先要學做人。很多國家一個城市有一個好的樂團,就成為這個城市的名片?!笔Y雄達說,我搞了幾十年的音樂教育,我當了75年的兵。當兵的人有這樣一個脾氣和個性,就是盡我最大的努力一定要把事做到最好。普及音樂教育,是提升國民素質(zhì)的重要舉措。只要我還活著一天,我就會為這個樂團繼續(xù)奉獻一天?!?/p>
蔣雄達發(fā)自肺腑的說過這樣一段話:“太陽青少年樂團創(chuàng)辦30多年,不是我一個人苦干的,也不是我一個人玩命,我沒那么大能耐。我離開了那么多優(yōu)秀的學生,離開了那么多支持的家長,離開那么多社會對我的扶持,我一事無成?!?/p>
視音樂為一生的伴侶
從61歲離休后至今,蔣雄達先生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教學、文著、創(chuàng)作、編配與樂團培訓上。為推廣小提琴演奏教育,他嘔心瀝血編著了百余本曲集和教材,幾乎每一家書店的音樂書籍專柜都可以找到他的著作。蔣雄達說:“我把這一切當作自己藝術生命的延續(xù)?!?/p>
原海軍歌舞劇團團長、海軍政治部文化部副部長胡士平評價蔣雄達道:“事業(yè)貴在有恒。雄達的可貴品質(zhì)是持之以恒,是堅持,是百折不撓。……一個人事業(yè)的成功,人們往往看能力、看輝煌,精神往往被忽視,雄達最值得注意的是精神。任何人的成功首先是精神的成功?!?/p>
蔣雄達表示:我是一個在艱苦環(huán)境下成長起來的人,有很多親身的感受,我們當時學音樂是很艱苦的,而且我們的勤奮是現(xiàn)在很多年輕人難以想象到的,若不是這樣,我也堅持不到今天。光陰荏苒,一晃75年過去了。蔣雄達作為從藝多年的音樂工作者,他深感自己有一種責任感和使命感,愿意在音樂普及教育方面繼續(xù)努力地做下去。他說:“我覺得自己還有能力和精力。能夠在有限的時間里,盡可能為社會的需求多做一些有益的事情,這是一件快樂的好事。”
時年87歲的蔣雄達先生是經(jīng)過硝煙和戰(zhàn)火歷練過的軍人,因為音樂是他一生的摯愛,他便撣去煙塵忘我投入到演藝事業(yè)和教育事業(yè)中。他淡泊名利,追求崇高。他說:“每一個人對自己所從事的專業(yè)如果缺少熱愛,沒有情趣,必然不可能堅守與更好地投入。我從事了一輩子的音樂工作,對音樂非常熱愛,并視作我生命的伴侶,我將繼續(xù)去做我想做而又能夠做的事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