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不笑的父親

2024-09-18 00:00吳新生
散文選刊·下半月 2024年8期

父親離開我已經多年,在我的內心深處,他埋得很深很深。近年來,一直想寫寫父親,但往往提筆又擱下,醞釀過多次,終未如愿,我總是認為自己懂他太少。

可是在我童年的時代,我曾經那么地討厭父親。他總是板著臉,蹙著眉,好像別人永遠欠他的,他從沒夸過我,也沒有陪過我,更沒有抱過我。每當犯錯,只要遠遠看見父親,我總是像風一樣逃走,而父親就成了追風的人。于是,一場熱鬧會在我的哭喊淚水中拉開序幕。父親追著揍我,祖母追著攔父親。母親知道父親的脾氣,站在一旁想拉又不敢拉,只能在混亂中不停地用雙手和身體護著我。

我特別畏懼父親。我們吃飯、說話、睡覺,他都有嚴格的規(guī)定,但這似乎與孩子的天性格格不入。我幼時好動、頑劣、不聽話,常常動不動頭頂便有栗暴光顧。有時候在路上猛然抬頭和父親碰個照面,都會下意識地做一個閃避動作。那時候上學也不知道努力,每到寒暑假去學校拿通知單回到家都是一頓好打。雖然每次把成績單遞給他時思想時刻都處在戒備狀態(tài),警惕性很高,隨時準備逃跑,但往往在他面無表情的時候,一伸手出其不意地被他抓住,拖進屋,閂上房門,接下來就是荊條上身。

笑容對于他來說,是很奢侈的東西。按理說我不該想他。他是一個在家人面前從來不笑的父親,但對待別人,卻是截然不同。其時他是村里的小干部,村民來家里辦事蓋章他都笑臉相迎,遇到飯點他會給我母親使眼色,意思留人吃飯,母親則心領神會。她多半會悄悄地拿著大碗,到鄰居家借來米,再從后門溜進廚房,絕對不能讓父親和客人看見。其實,父親心知肚明,家里早就沒米了。飯桌上,父親吃得很少,看到客人酒足飯飽,他才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他識字不多,碰到有文化的人特別是教我的學校老師,他又像一尊“彌勒佛”,隔著老遠,他的臉上就會堆滿笑容,甚至浮現(xiàn)出一絲諂媚之態(tài)。

我們關系很差,在家里似乎是路人甲、路人乙。我很少喊他,多年情緒的對抗致使我一年跟他說不上幾句話。那些年我實在淘氣,記得有一次用彈弓把鄰居家的雞打死了,這下捅了馬蜂窩了,那家人在村子里行事為人出了名的蠻橫,他家大人攆著我要把我扔進門口塘里喂魚。奶奶知道那家人惹不得,趕緊把家里唯一會生蛋的大黃雞捉給了人家,又賠了十塊錢,那年頭十塊錢不是小錢??纱簏S雞沒有了,家里就沒有了經濟來源,家里油鹽、學費,父親的煙錢都是靠它下蛋換來的,父親發(fā)愁的時候常常盯著它的屁股看,那兒簡直就是父親的銀行。

那天,我知道闖下大禍,沒命地往紅土坎跑去,父親追了一程又一程,最后實在跑不動了,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仿佛面前所有的空氣都不夠他呼吸,我這才想起他已經病得很重了??吹竭@種情形,我心里似乎有點兒發(fā)慌,就站在原地不動,接下來腦子里涌現(xiàn)出電影里江姐、劉胡蘭那些英雄人物的形象,于是橫下心來,做好了被嚴刑拷打的準備。這時,父親慢慢起身走過來,他面沉如水,蹲在地上替我系好散掉的鞋帶,然后牽起我的手:“走,跟我回家!今天我不打你,別人也休想打你!”我愣了一下,沒有想到父親會說出如此親切和認真的話語,這才意識到,在父親嚴厲的外表下,還隱藏著如此細致的情感。那一路,我和父親沒有說話,但在一股令人舒適的沉默里,我第一次感受到來自父親的安全感。

及長,自己也做了父親,仿佛是一種悲涼的宿命里的輪回。我對女兒的情感一如當年父親對他的兒子。我也是個剛性的人,凝重有余而和藹不足,平時在家沉默得像個影子,對孩子很少有親昵的舉動,女兒偶有犯錯也是青著一張臉大聲呵斥?,F(xiàn)在想起來她擁有的也是一個無奈的童年,她生命的初旅一定也有很多淚水和委屈。為此也常常自責不已,明明關心她,卻總是不善言辭,心里明明愛她,卻裝作毫不在意??偸亲砸詾槭堑卣J為對女兒的愛,也許沉默,但從不“缺席”。

這個時候,我才有點兒理解父親。我想,我的骨血是父親給的,這是我性格形成的基因密碼。在家族綿延的血脈里,我們一定都有著溪水流淌的柔軟。我意識到,父愛的偉大在于生活點滴中處處隱匿著愛的痕跡,在于沉默下的長情。無論這份愛是粗糙的,還是內斂和含蓄的。

常常,我的思緒就會飄向很遠的過去。當年,父親把冷漠甚至無情的一面投射給我們,實在是家計困頓,沒有什么值得高興的事情,才終日愁眉不展。面對現(xiàn)實的窘境,他將嘆息隱藏,把煩憂放在一明一滅的煙鍋里,吐出一圈圈兒團團的煙霧。父親走路颯颯帶風,且嗓門很大,粗獷而野性,甚至在家里都能聽到他在田野里喝牛的聲音。農忙“雙搶”時,他夜晚頭頂繁星,仿佛要把那一彎扁月打磨成一副利刀犁鏵。破舊的草帽遮住了田壟,鋒利的稻芒刺痕布滿了光著膀子的上身,用辛苦得來的莊稼,喂養(yǎng)著一家人的三餐四季。

父親雖沒進過學堂,卻一身書卷味。他是個講究的人,鄉(xiāng)下種田就是跟泥巴打交道,但父親犁田打耙,栽苗收谷,身上白衫藍褲沒有一點兒泥跡,永遠是一副清爽干凈的模樣。他讀不來講稿,但在鄉(xiāng)里幾千人大會上講話口若懸河,毫不怯場。他對親人看似冷面冷心,常常疾言厲色,實則內心情感熾熱,語重情深……這些關于父親的類似瞬間,已被記憶定格,年歲漸長,印跡愈深,常常在月明風清的夜晚,獨自咀嚼回味。以至幾十年的晨風暮雨掠過,卻從未模糊過父親荷鋤歸家那清癯的面孔。

一個秋天尋常的日子,父親丟下我們去了另一個世界。彌留之際,我站在他的身邊,他始終用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我。直至多年之后,我還是忘不了那眼神:他好像要把那么多年隱藏在心底的慈愛都要在這幾個小時里傳遞給我,也就在那一刻,我才感覺到,原來父愛會有那樣重的分量。

有人說,家是一棵親情樹,父母是樹干和根須,兒女則是枝枝葉葉。我想,如果有時光機,我愿重到1976 年的父親身邊,站成永恒。